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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一处竹林时,从竹林传出悠扬的笛声,临溪静下心听着笛声,直到离开那片竹林才感叹道:“以前跟青青识字,看得‘江上北风苦,空山笛声寂’,并不能想那笛声能有多寂寞,方才闻着笛声,顿觉心里平静无比,甚至还有点伤感。”
韩维见她沉醉在笛声中,便停下马车,从包袱里掏出一根竹笛,在指间旋转,笑着对临溪说:“我见小孩还没听过瘾,我也会一点,要不要听听,不过可没刚才林中高人吹的好!”
临溪坐正身体笑道:“公子请吧。这一路要是听听笛声,能解一路上的疲惫辛劳,真是妙哉!”她侧着头望着背对自己的韩维。
他的笛声清亮悠远又哀婉绵长,似飘飘零零的落花,又似深夜独行的路人,细长的双手在竹笛上轻柔的拨弄着,伴着西沉的落日她听出了其中的哀伤,他过去的孤寂仿佛随着笛声一点点溢了出来。良久,韩维放下笛子对临溪说道:“见笑了,只有这首曲子我能信手拈来。”
临溪:“是你自己编的曲子吧,可有名字?”
“没有!”
“那我给它起个名字,《琢夜》如何?”
“嗯,好名字。”
“方才听着笛声,我好像能感觉到你小时候的夜一定很漫长!”
韩维看着她的眼睛,能与她相遇相识真是件幸事,他轻笑道:“那时候确实会觉得孤独。”
临溪:“你常思念你父母亲!”
韩维:“不尽然,心情郁结时也会吹一吹。”
马车慢慢行驶,紧赶慢赶走了二十多日到南楚境内。南楚气候温暖,山明水秀,与此时的北方冬日像是两副日月。乔临溪和韩维在一处热闹的郡县停留,打听羽山的方向。
他们在一人烟密集处下了马车,韩维发现临溪背后的衣摆上沾有血迹,他慌忙拉起衣摆问:“你受伤了?”
临溪扭着腰拉过那片衣摆,尖叫一声,羞的面耳赤红,一把从韩维手中夺下衣摆,在他脸颊上妥妥的打了一掌。这一巴掌虽力道不重,却让韩维愣了一下,疑惑的看着临溪,刚想问为什么,临溪已经匆忙钻进马车,半晌才隔着挡帘说:“你身边都是男人,所以不懂这些!还不快找个地方落脚!”
韩维木木的回应道:“哦,这就去找。”他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后驾着马车的手也慌乱了,突然又觉得刚才那一幕十分有意思,更害羞的应该是马车内的姑娘。
韩维犹豫了半天,想替临溪解围,道:“其实我知道这回事,只是从来没遇到过,我看见那个……有点担心你。你也不必拘束、不自在,我又不会同旁人讲。”
临溪着急的催促道:“不要多言,赶好你的马车。你我男女有别,此趟出来我太大意了。”
韩维找了家雅静的逆旅,在厅堂等候临溪洗漱干净出来。已到南楚境内,不必似之前风尘仆仆的赶路,临溪换了身柔美可亲的女子便服,脸蛋白净秀气,不但韩维为之惊叹,连遇见她的当地人都纷纷侧目,郢都的服饰与南楚的不同,二人通身都散发着外地人的气息。
韩维替临溪倒了杯茶:“此趟路程真的难为你了,直到了南楚,才见你脸色红润起来。”
临溪还在为之前一幕难为情,低着头喝着茶水道:“是我愿意外出闯荡,我也没觉得辛苦。”
韩维:“我已经打听过羽山的方向,那个人说羽山需再往南走上两天,我们会遇到一片湖泊,湖泊中央能见到的小岛便是羽山。只是那里人迹罕至,我们在此休息几日,等你养好身体……”
刚说到这,临溪咬着牙怒目而视。
韩维赶忙改口:“等我们都休息好养足精神,再去羽山。”
休息这几日恰好碰上当地的篝火节。连店家都闭门不做生意,从晌午便忙活着准备晚上的篝火,那店家是个极精明的人,他对这两个外乡人神秘兮兮的说道:“篝火旁有祈求神灵的祭坑,往祭坑中放些东西,随便什么,能长久保存下来就行,可保家道兴旺,子嗣绵延。”
临溪指着店老板面前的一堆器皿瓦罐,不解的问:“掌柜的你这未免太贪了点,按你这求法,子孙不得成千上万!”
韩维说:“店家是生意人,盛大的篝火节,总会有人遗忘或丢失什么东西,他带着这么多,又可以赚一笔。”
店家精明的笑笑:“要不,你们从我这也买一个,罗姬娘娘会保佑你们俩子孙满堂。”
那乔临溪一听此话,上前一步就要动手,韩维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不要冲动,入乡随俗。”好在店家并没发现外乡人要动手,还在细致的擦着那堆器皿。
韩维问店家:“罗姬娘娘是哪位神灵?”
“保佑我们这一方水土的神灵。”
韩维蹲下身来,从一堆器皿中挑了个小小的玉碗,这玉质虽一般般,但胜在小巧精致,光滑细腻。
二人走在集市上,临溪问韩维:“你又未成婚,还是外乡人,掺和他们的风俗作什么,你打算和谁子孙满堂呢?”
韩维转着玉碗道:“我只是好奇,晚上我们跟着店家一起去凑个热闹?”
临溪挑眉道:“有热闹肯定要去看,晚上人多杂乱,你可得跟紧了我!”
韩维笑道:“寸步不离跟在少侠身后。”
两人在集市上为几天后的羽山之行准备了许多物品。
天色还很明亮,店家拉着一车器皿临出发时,指着远处低矮的薄暮对二人道:“那处便是,晚上升起篝火足以照亮这边,去了保管你们开眼界。”虽离得三四里远,已能听见喧闹、喊叫的狂欢声,还有沉闷的鼓声。
临溪催促着韩维行动利索些,见他还佩着剑,不解的问:“这么热闹的节,你带着它,岂不坏了气氛?”
韩维道:“人多手杂,我不放心。”
至熊熊燃烧的篝火处,二人被眼前一座巨大的高台震撼住,石台中央立着他们的神灵罗姬娘娘的石像,石台不远处有一方深坑,坑底部铺满青草、鲜花,四周立着四名壮汉。临溪面对此景有些害怕,她紧贴着韩维,问:“那深坑就是用来祭祀这些器皿的吧?”
韩维:“没错,另一个小一点土坑看见没有,应该是用来杀猪宰羊。”
临溪抓着他的腰带寸步不离,不停的打量周围陌生的人群和习俗,她道:“我不理解这种风俗,我有点害怕,柏崖兄,你可要跟紧我。”
韩维无奈笑道:“我们坦荡荡,也没有亏心事,跟着大家吧。”
暮色渐浓,巨大的篝火把周遭照的如同白昼,众多人都围在篝火旁安静的在等待吉时。果然没错,店家的拉车旁挤满了人,他很快就将一堆器皿卖光。宰了尖叫哀嚎的牛羊,用血与酒祭祀了罗姬娘娘后,众人就把肉串起来架在火上烧烤,另一边鼓声雷动,欢声震天,善男信女将器皿投放进深坑中。
韩维趴在临溪耳边喊道:“我们也过去,跟着众人。”篝火照亮了半边天,火花噼里啪啦的炸开,临溪跟着热闹劲也放松开来,她学者当地的年轻女子,用面纱遮住脸,跟着韩维走近放置器皿的土坑,站在深坑旁的汉子十分高大威猛,满脸络腮胡子,他用铜铃般凶狠的双目望着韩维和临溪喊道:献——!声音拖的长而深厚。
韩维从怀中将包了红绢的玉碗轻轻落在深坑一角。“行礼——”韩维慌忙拉着临溪跪下给罗姬娘娘行礼。
二人挤出人群,临溪神神秘秘的问:“柏崖兄,你看见祭坑中的黄金没有?”
韩维点头道:“是一条金如意?”
临溪:“这个地方可真是富裕,就求个神灵都如此阔绰,他们不怕被挖走了?”
韩维:“钱可通神啊,罗姬娘娘要是能恩泽了今生和后代,黄金自然也是舍得的,不过那也必须是富人才有此豪气。”
望着那群捧着物件祈福的人,韩维问:“你说刚才的玉碗,算是我们二人祭祀给罗姬娘娘的东西?”
临溪左顾而言他道:“我已经闻到羊肉味,我们也去来一点?”
“好,天没黑就饿了。”
二人选了个远离人多处席地而坐,面前放着从当地人手中买来的羊肉和酒,乔临溪边吃边看着篝火旁的男男女女,她兴奋的喊道:“他们都很开心,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男人和女人围在一起谈天、跳舞。”
韩维:“我也第一次见到这场面。”
临溪:“是啊,我们郢都女子太含蓄,你看她们!”她指着一群年轻壮实的女子,她们牵着手围着烤肉的小篝火跳舞、说话,欢快热烈的舞蹈让临溪也蠢蠢欲动,她扔下手中的羊肉搓了搓手,戴上面纱,说一句:“我也加进去,你守在这里。”
还没等韩维开口,她已迅速融进那群女子当中,学着她们的手势和步伐,开怀的大笑。韩维坐在原地时刻紧盯着她,生怕这个外乡人受排挤给推了出来。他抿着酒静静的坐着,看着临溪笨拙而粗糙的舞姿,跟着她一起笑了起来,直到那群女子突然去旁边邀请了一群汉子加入,韩维一惊,想:“简直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