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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东以为人都走了，就紧跑几步，到马路对面准备打车。这时，王健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来了，他走到杨东身边说：“喝多了，我们走走如何？”
杨东看着从黑影里走出的王健，奇怪的问：“哎，王厂长你还没走？”
“我没要车，只是想走走。”做为副厂长，王健配有专车。
“哦，那好呀，走走，我也想走走呢。”杨东顺着王健的话说道。这是杨东第一次和王健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由于不知道王健今天的目的是什么，不由的心里有些紧张。
市区的街道不像他们厂区周边的街道那样老旧、狭窄，新修过的街道宽敞整齐，路两边高楼林立，晚上华灯璀璨，看了去整个城市绚丽多姿、流光溢彩。初春的夜晚很是撩人，人们刚脱去臃肿的冬衣，换上了缤纷的春装，个个显得轻盈活泼。
俩人并肩在便道上走着，一时间无话。
走了一阵后，王健突然回身问他：“杨东，你觉得这次竞争董事长，几个人中谁的胜算大？”
“这……”杨东不敢说了。王健虽然为人随和，但他的思维能力和分析能力是全厂公认的。再说，杨东和他也没有近到可以随便说话的份上，如果说不对付，那不是自寻其辱吗？不管怎么样，他都是上级，和上级说话，最忌讳的就是信口开河。
“随便说嘛，反正现在也没别人，说错了也没人怪你。”王健见他吞吞吐吐的，就鼓励了一下。
“那，我就直说了。”既然王健非要听，杨东就非得说了。杨东觉得在这上面没有必要玩虚的，如果玩虚的让他发现了反而弄巧成拙。王健这种人是人尖子，你稍稍有个暗动作，他很快就会发现。和高手过招不如直来直去，结果听天由命。
“我就想听你的真话。”王健停下脚步，看着他说。
“我觉得还是高义的胜算大。”杨东实话实说。说完，特别注意看王健的反应。杨东只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觉得有几个原因在里边：一是高义任厂长时间长，大家已适应了他的管理方法和模式，时间长了就形成惯性思维，认为厂长就是高义那个样子，还能怎么着？再一个许多职工不愿变、不善变的思想严重，认为改来改去不还是那样，换来换去还不如不换。因此，在投票时，高义会有一些固定票源；二是高义在外边人脉比较广，高义这个人别看在厂里架子大，见人带搭不理，在外边口碑还不错，他比较为人，交了一大帮子朋友，一但有什么事，他这些朋友还是很帮忙的，几年中，高义利用外面的关系为厂里的职工办了一些比较难办的事，从这一点上看，高义也是加分的；三是高义与上面的关系不会比王健差，他在厂长位置上，拥有人财物的主宰权，和上面的联系就有许多方便和优势，不是前几天据说他还要到上江任市长吗？当市长不一定真，但和上边的关系比较硬这事假不了，不然不会有据说。
“厂里大多数的人也都是这样认为。”王健点点头说，看上去王健的反应很平淡，这一点出乎杨东的意料。当时的杨东并不知道王健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在对手明显强大的情况下，王健的竞争策略就是不停的示弱，不停的认输，不停的麻痹对手，用各种据说骚扰对手，分散对手的注意力，达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效果。王健认为只有让对手认为已经毫无悬念的胜利在握了，才会放松心态，才会对他不设防，他才有接近胜利的可能，不然取胜的概率极低。
“王厂长，你还得努力呀。”杨东为王健捏着一把汗。事情就是这样，如果没有参加竞争，那就意味着彼此的脸皮还没有撕破，大家还能在一起共事，可如果参加竞争失败了，失败的一方再留下来就很尴尬了，胜出者用不用你，如何用你，都是未知数。尤其是王健和高义之间有过那么一出，高义对他有很深的提防和芥蒂，如果王健失败了，处境将会很差，除非能调出总厂。可你说调出就能调出？有许多因素在里边决定着你的去与留。
“光努力就行了？”王健笑了起来：“要是那么简单就好办了。”
“是。”杨东同意王健的说法。
“现在只能走着看了，走哪算哪。”王健说完这句话，杨东突然从王健平静的脸上看出一种刚毅，这种刚毅王健以前从来没有显露过，尽管那刚毅在王键脸上一纵即逝，但也给杨东不小的震撼。王健没有理会杨东的感觉，继续说：“我最欣赏的一句话就是，既然上路了，就走到底吧，因为人生没有退路。”
“对，人生没有退路！”虽然杨东觉得王健希望不大，但也非常希望王健能够胜出。
“现在的情况是越来越复杂了，里边的事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楚。”王健对杨东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杨东尽管没理解，但也没吭气。因为杨东不明白王健在指什么。
王健没有告诉杨东他刚刚了解到的一个情况，他在省委办公厅工作的同学打电话告诉他，高义不知通过什么关系已经联系上省委副书记岳明帆的秘书宋英杰了，如果这样，事情就复杂了。岳明帆作为省委副书记掌握着全省人事干部管理大权，他的一句话就可能颠覆你的整个运作过程。如果说王健对前一段时间的运作还感到乐观的话，今天这个电话让王健的心情坏到了极点。虽然说联系上省委副书记的秘书并不等于联系到省委副书记，但毕竟有了沟通渠道，假若渠道畅通，有些话就能递的上去，如果话能递的上去，那么结局就很不妙了。
作为省委主要领导的岳明帆非常关注总厂这次改制，总厂改制成功与否，关系到全省国有大型企业的改革成败，而改革成败的标志就是能否将合适的人选放到企业重要领导岗位上。不容置疑，岳明帆会通过多种渠道来聆听总厂改革进展的汇报，在企业主要领导人的确定上，如有一个关键人能递上一句话，那将是致命的。
现在王健需要做的是，找一个能直接和岳明帆说上话的人，可这太难了，别说王健只是个企业的副职，就是政府官员，有几个人能和省委副书记搭上话呀，这件事对于现在的王健来说无疑于登着梯子上天，费再大的劲也是白搭。想到这儿，王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王健并没有指望杨东能帮什么忙，就是想让杨东陪他走走，舒缓一下郁闷的心情。王健有一个习惯，一旦不舒服或是心情不好就想在路上散散步，平时在家是老婆陪着走，今天他送走考察组的人后，见杨东还在，就邀杨东一起走，一方面是散散酒，另一方面是散散心，还有一方面就是想听听杨东这层干部对此事的分析。在总厂，王健觉得能体贴理解他心情的也只有杨东，他了解到，杨东是总厂子弟，本人没有官方背景，靠的是苦学和辛苦工作立足，平时低调谦逊，为人也是不错的。和杨东这种人一起走走聊聊，即使没有益处，也不会有副作用。
这些年来，王健通过同学以及其它渠道，联络了不少有实职实权的政府官员，可与高义比起来差距还是不小。今天王健是在开动员会前得到的这个消息，这个消息让他把心悬到了嗓子眼，他一直在紧张的考虑如何破解这个难题，所以杨东才能看到王健在主席台上摆出一副苦瓜脸模样。就是在宴请考察组时，王健也心不在焉，他想，如果高义得逞，那今晚的宴会不就是为高义提前祝贺了吗？到那时，他自己该怎么办？
想归想，做归做，今晚饭局的主角都是考察组的领导，他再难受也得应付，得罪了考察组的这帮人他更要吃不了兜着走。所以在饭局上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敬酒喝酒，宴会一结束，送走了客人，他就像散了架一样松懈下来，浑身一点劲也没有了。身上没劲，可是脑子还在高速的转，此时回家，怕也是睡不着，没别的办法，只能在路上走走，捋捋思绪。
借这个机会，杨东再次和王健说起撰写竞争报告分组的事，王健告诉杨东，这几天他自己已经有了思路并写出了主框，下一步需要和小组的人共同研究一下采用的数据以及提出的观点，请政研室的同志帮他顺顺语句就可以了。
听到这里，杨东舒了一口气，王健能自己干到这一步，下面的事情就好干多了。实际上，给类似高义、王健这些有专业的领导写东西比较省劲，因为他们有思想、有观点、肚子里还有货，遇上个性强的领导，你不按他的思路写都不行，这样一来，底下的人就很好办了，把领导的思路捋一捋，顺一顺，就是一篇好文章。就怕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句话：你们写吧。那结局就比较惨了。
由于两人各有心思，就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在街上走着。此时俩人的心里防线并没有真正被突破，只是在表面浅浅的接触了一下，互相探了个底。他俩谁都没有想到，随着事态的发展，俩人最后成了铁杆的同盟军，在各种力量的互相作用下，共同为事物朝着他们所期望的方向发展而推波助澜，最终导致了高义败走麦城。
时间已经不早了，路上呈现出车少人稀的景象。王健见状拿出手机给司机打了一个电话，不一会，一辆奥迪A6开了过来，俩人上车回到宿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