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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60年的初春,中华大地一片肃杀景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气味,令人一阵阵感到窒息。七国之间连年的征战与厮杀,遗留下多少冤魂野鬼和枯骨。乍暖还寒的东风搅起缕缕沙尘,使天上为浮云半掩的太阳,越发显得苍白无光。在赵国通往韩国的大路上,行进着一辆蓝色细布篷的骡车。在那个年代,这已是相当显贵的代步工具了。车夫慢悠悠地挥着鞭子,骡车不快不慢地悠然行进。
路旁是一家山野酒店,四五间茅草房,敞着的铺门里,可见店内粗糙的桌凳。一个十六七岁的半大小伙子,见路上一车经过,感到这是难得的生意机会,便移身出门喊起生意经来:“哎,过往客商,歇歇脚,解解乏,喝一壶陈年老酒,来一碟刚出锅的狗肉,真是赛过神仙哪。”尽管他的声音高亢响亮,但是骡车却毫无反应。
老板娘见状走出了店堂,好一个袅娜的身段,腰下的长裙飘舞,像是绽开了一朵莲花:“过路的客官,您停一下贵步,看一眼我们这个小店,那是酒香菜美窗明几净。”她的声音犹如玉棒敲响了银铃,清脆悦耳,甜美动听。
还是女人的声音有魅力,骡车的前帘掀起来,伸出一颗偏大的头颅。这人眉目清秀,面皮白皙,俨然一介书生。但他二目炯炯有神,透出精明和灵气来。其实他是一位颇为得意的巨贾,在当时的秦、楚、燕、韩、赵、魏、齐七国之中,也称得上声名赫赫富甲一方。他便是韩国阳翟巨商吕不韦。原本是在车中打盹,是那女人甜脆的声音将他唤醒,忍不住撩起车帘张望一眼。这一看不打紧,吕不韦不由得眼睛就直了。他也算得上走遍天下曾经沧海之人,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这位老板娘已是徐娘半老年过三旬的人了,但全身上下透出一种少妇成熟的美,就像熟透了的樱桃一样,红艳艳甜得馋人。吕不韦禁不住吩咐车夫:“慢行。”
老板娘见骡车要停未停,明白车上的客人已是有意,她满面春风地迎到车前:“客官,从我这个酒店过,文官闻香下车,武将闻香下马,您也不能越门而过呀。”
美人近在咫尺,那明眸皓齿粉腮朱唇,特别是那高耸的乳峰,伴随着她的呼吸不停地颤动,着实令吕不韦动情,他调侃说:“别人是闻到酒香菜香,我则是闻到你的人香啊。”
老板娘可不在乎他的调笑,做生意赚钱是第一位的:“客官不能只停车,还要下车才是呀。”说着,伸出玉手就拉。
此时也不由吕不韦不下车了,也就将手搭在老板娘掌上,顿觉滑腻腻软温温,真是柔若无骨,便轻轻揉搓了一下:“下车是下车,我可是不饮酒不用餐哪。”
老板娘很得体地将手抽出:“客官旅途奔波,哪有不饿之理,此去韩国,路途尚远,理当在此饱餐。”
吕不韦下得车来,在老板娘脸前打了个响指:“看着你,人就不饿了,有道是秀色可餐嘛。”
半大小子是老板娘的幼子,他面生愠怒:“客官,你言谈须放尊重些,莫要太过分了。”
老板娘急加制止:“高儿,休得多嘴,对客人要有礼貌,快去擦拭桌凳,备好香茶。”
老板娘的儿子赵高悻悻地去了,少时将一壶茶放在了吕不韦与车夫面前,没好气地说:“给。”
老板娘瞪儿子一眼,将茶斟上,满脸堆笑地问:“客官,用什么酒菜,请尽管吩咐。”
吕不韦存心要讨老板娘喜欢:“最贵的酒来一坛,至于菜嘛,拣最好最贵的上八个。”
“吃得了吗?”
“吃不了剩下,就冲老板娘的热情和美貌,我多花钱抛费也心甘情愿。”吕不韦丢过一个挑逗的眼神。
“我这山野小店遇上大主顾遇上贵人了,高儿,快去打点酒菜。”老板娘说着扯过板凳打横坐下,“为娘要陪客官饮茶。”
赵高大概是看到吕不韦肯花钱,态度也不像方才那样抵触了,痛快地答应一声:“好了。”
吕不韦一抬头,望见面前的土墙上有幅字画。他本是博文善书之人,不禁认真打量起来,见那字体齐整,颇见功力,内心赞佩。再一细看内文,不由得暗暗称奇,心说什么人这般口气。那字画的文字是:珠杂瓦砾兮物岂所值,蓬蒿掩没兮谁识灵芝,大鹏无羽兮难上天宇,将相有种兮谁人可期。
这分明是一种怀才不遇的感慨,吕不韦回转身询问老板娘:“壁间字画系何人大笔。”
“咳,还不是我那混小子胡乱涂鸦。”
“怎么,是令郎。”
“可不,我儿赵高。”老板娘举茶盏同吕不韦相碰,“我那混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没一点儿心思做生意,净异想天开。”
刚说到这儿,门外车马喧嚣,又有一队人马经过,不过方向与吕不韦相反,是往赵国都城邯郸去的,而且看那阵势很有来头,因为中间是辆驷马高车,还有军队护卫。老板娘真是个生意人,她把吕不韦丢下,又出去揽生意了。
吕不韦说了声:“莫要一相情愿,看光景是秦国的车骑。”
老板娘哪里听得见,她已是凑过去卖弄姿色留客了:“各位官家老爷,我这小店酒好菜好,停下打个尖吧。”
负责护卫的裨将就坐不住马鞍桥了,嘻皮笑脸地回应道:“不光酒好菜好,还有你老板娘的人好,对不。”
“对就对,但是为何还不下马。”
裨将打马至车旁,对里面说道:“白大夫,这儿刚好有家酒肆,我们停车歇息一下吧。”
“也好,让你手下的弟兄都饱餐一顿,捎带着休息片时。本官不下车了,就在车内打个盹儿。”车内传出同意的答话。
车队停下,裨将跳下马来,腆胸凸肚走进了店堂里面。
老板娘进得屋来,对吕不韦满含歉意地一笑:“吕先生,真是对不住了,慢待您了。”
“不妨事。”吕不韦很大度地回答。
裨将已是不耐烦了:“怎么着,还脚踩两只船哪。”
“将军莫要怪罪,是客人店家都得照应。”
“少他娘的废话。”裨将立起三角眼,“把我手下二十名弟兄让到东屋,好酒好肉款待,军爷我单独进那西房。大秦国有的是钱,侍候好了亏待不了你。”
“这,还有别的客人。”老板娘看一眼吕不韦。
“给我滚过去吧。”裨将不由分说,将老板娘扯到西房去了。
吕不韦叹口气,看看车夫身上绑的褡裢,向发怔的车夫使个眼色:“快吃,填饱肚子也好赶路。”
西房里,裨将迫不及待地将老板娘抱在了怀中:“想不到山村野店还有你这样一个尤物,这是军爷我的艳福。”他在老板娘脸上唇上狂吻起来。
“军爷,你别这样,我们可是正正经经的小本生意人。”老板娘用手推挡,意欲挣脱。
“装什么正经。”裨将变本加厉,撕扯老板娘的衣服。
老板娘是个女人,怎禁得武将的力气,呼吸之间,上身的衣裳已被剥掉。老板娘用双臂护住前胸。这当儿,武将便又将她的下衣褪掉,老板娘整个人已是光赤条条。裨将把她扔到床上,脱下裤子,就压了上去。
老板娘眼中流下苦涩的泪水,她瞄见裨将腰间有把短刀,一伸手拔出,向其臀部就刺。
裨将给扎个正着,鲜血喷涌而出。他一把夺过刀来:“臭娘们儿,你还敢对老子下手,滚回你的老家去吧。”一刀下去,正中老板娘的心窝,她挣扎两下,头一歪气绝身亡。
赵高恰好端着食盘走入,目赌此情此景,“妈呀”一声,食盘扣在地上。裨将持刀下地,转身就跑。赵高连声呼喊:“爹呀爹,不好了,我娘让人给杀了,杀人了。”
赵父正在厨房里弄菜,听见儿子声嘶力竭的吼叫,提着菜刀跑出来,恰与手握短刀的裨将对面相遇。裨将将嘴一撇:“还拿刀出来了,想玩命是吧,军爷我就和你玩玩。”挺手中刀当胸便刺。
赵父哪是他的对手,用菜刀抵挡一下,便被裨将刺中倒地。裨将顺势上去,又补了几刀,赵父全身上下满是血窟窿,眼见得腿一蹬咽气了。赵高吓得也没敢哭,悄悄地溜进厨房里。
车夫看着眼晕,站起身往墙角躲去。他的手下意识地不住捏住身上的褡裢,虽说是深秋,他头上的汗像水一样流下来。
裨将眼睛盯上了那个褡裢,一步步逼上前去。到了近前,将尚在滴血的短刀举起,在车夫胸前晃了几晃。
车夫惊恐地喊叫起来:“不要啊,千万不要啊,吕老爷,快来救我的命啊。”
那裨将刀已下去,将那褡裢挑漏,里面的黄金、白银、珍珠之类的财物全都流淌出来。
吕不韦开口了:“军爷,只要留下车夫的性命,这些财物悉数奉上,万望手下留情。”
裨将冷笑几声:“你还悉数奉上,你不给行吗,这已经不是你的了,它都属于军爷我了。”
“那是,那是。”吕不韦唯唯诺诺。
“今天怪不得军爷我,要怪就怪你们时运不济,谁让你赶上老子我杀人了。我不能留下活口见证人,见了赵国国王我便说店家见财起意,军爷我出于自卫而杀人。”
吕不韦言道:“我二人乃是过客,亦非店家。”
“我可说你等为帮凶。”
“这,军爷不觉有悖于良心吗?”
“良心又值几何。”裨将说着向车夫便刺。
车夫早有防备,抽身便跑,而且是跑向户外,边跑边厉声疾呼:“杀人了!哎呀杀人了。”
裨将追出,车夫便绕着马车与裨将周旋。车内小憩的白大夫被吵醒了,他掀开车帘问:“为何闹得如此嘈杂。”
裨将止步说道:“大夫,是店家要谋财害命。”
“有这等事。”白大夫说着跳下车来。
吕不韦一见他,不禁兴高采烈地迎过去:“白大夫,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你我弟兄在这荒野村店竟然巧遇。”原来这官员是秦国的赴赵使者白伏。
白伏也已认出吕不韦:“吕兄,咸阳一别,悠忽半载,此地相逢,实乃莫大的缘分。”
二人亲亲热热地拉起手,相互寒喧不尽。
裨将在一旁可就有些傻眼了,他不知这位饭客同他的主人何以相识,而且似乎关系非同一般。原来吕不韦在各国经商,都要寻求靠山,这白伏乃秦国大将军白起的堂弟,又在朝为官,他在咸阳时便刻意与之交好,曾多有财帛通融,没想到在此不期而遇。
吕不韦瞟一眼裨将:“大夫,您的裨将还要杀我的车夫呢。”他把事情经过简述了一遍。
白伏惊愕地瞪大了双眼,对裨将厉声责问:“你怎能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实实令人不齿。”
裨将有些嗫嚅地:“大夫,事已至此,木已成舟,还是要为我大秦的国威着想,您就放过小人吧。”
“咳!”白伏长出一口气,“还说什么,快些离开这是非之地,我们进城去见赵国国君。”
吕不韦忍不住问:“大夫,不远千里出使赵国,但不知所为何事。”
“吕兄也不是外人,我是奉秦王之命,来向赵王晓以利害,奉劝他要识进退,割地求和。”
“但不知割地多少?”
“一城之地肯定不行,至少也得十城献上。”
“这,赵王会答应吗?”
“赵王若是不识相,我秦国的百万大军可不是吃素的,长平前线两军对垒,我秦军的耐性是有限的。”白伏的口气,毫不逊色于乃兄白起。
吕不韦诺诺两声,心说这就是实力的底气,看起来,没有强大的国力,就要被欺侮啊。
白伏作别登车走了,车夫依旧战战兢兢地过来:“先生,要不是遇上您的旧友,我们怕也就没命了。”
“那是。”吕不韦想起了赵高,寻到厨房,在柴草堆里找到了他,“出来吧,没事了。”
赵高用手拂去头上沾挂的草叶,冲着吕不韦撒气:“都怨你,害得我二老双亡,你得赔我爹娘的命来。”
车夫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个孩子真是的,得了便宜还卖乖,要不是我家老爷,你早被秦将杀人灭口了。”
赵高还是迁怒于吕不韦:“若不是你进来吃酒,停车在门外,哪有秦人后续而入,也就不会有今日这血光之灾。”
“小伙子,你的指责实在是强词夺理。”吕不韦斟酌一下还是说,“按说今日之灾,皆因令堂举止过于轻浮而致,怎能怪罪他人。”
赵高大概觉得此言有理,便不耐烦地说:“好了,我不再与你论理了,你快离开此地吧。”
吕不韦却是动了恻隐之心:“小伙子,而今你孤苦伶丁无依无靠,莫不然随我去吧,总能有口饱饭吃。”
赵高不屑地望望他:“跟你去。你是做何生意的?”
车夫抢着作答:“我家老爷是游走于七国的行商,堪称天下第一,金珠无数,富可敌国。”
吕不韦颇为得意地问:“怎么样,我收你做个跟班,还不辱没你吧?”
想不到赵高竟是连声冷笑:“吕先生,你未免过于抬爱自己了。”
“你小小年纪,何出此言。”
“区区一介商贾,终朝每日为蝇头小利奔波,见人先发媚笑,实则满腹奸滑,试想若跟着你,能为我的二老双亲报仇雪恨吗?”
“怎么,你在想报仇?”
“杀死父母之仇,焉能不报。”
“但,你面对的可是一个强大得令六国战栗的秦国啊。”
“哪怕是天上的太阳,我也要把它射下来。”
“对了,你墙上的字画业已明志,必非久居人下之人。”吕不韦啧啧称道:“难得,难得,胸怀大志,委实难得,但愿你日后羽翼丰满,乘风而起,直上九重,得遂平生之志,报仇之愿。”
赵高似乎听出了弦外之音:“先生还不要挖苦我,日后的事且走着瞧。一个人如果没有远大志向,那还不是空活一场。”说罢,他自顾去整理父母的遗体去了,不再理睬吕不韦。
太阳业已当顶,浮云还游荡在空中。毕竟已是三月天气,韩国都城阳翟的百姓,十之八九都换上了春装。妙龄女郎和闺中少妇,更是迫不及待地穿着暴露。吕不韦的父亲思想意识较为超前,他见儿媳还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便颇为不悦地说:“你为何还不换春装,每天板着脸不苟言笑,难怪我儿不韦与你形同离异。”
“公爹,在家中高堂二老教训儿媳要端庄正派,不得妖冶,故儿媳不敢越雷池一步。”
“你的夫君外出经商非同容易,今日就要返家,你总该梳洗打扮一下,换上新衣,以娱夫君眼目,怎么还是这般模样。”
“公爹,儿媳不敢有违家训,张扬作态,卖弄风骚,儿媳实在是做不来。”
“好了好了。”吕父不想再说了,“日后我儿不韦便休了你,为父也管不了许多了。”
门外响起了马蹄声和车轮声,吕父打开院门,吕不韦刚好从车上跃下,他高兴地步下石阶:“儿啊,你可回来了,这一去数月之久,让为父好不想念。”
“父亲大人身体可好?”
“不消挂记,好着呢。”吕父急着问,“此次获利多少?”
吕不韦边进院子边答:“此番获利甚丰。”
车夫接话说:“可也险些分文不剩,差一点儿丢了性命。”
吕父错愕:“这却为何?”
“儿正要与父亲大人谈及此事。”
吕不韦也未理睬正在房屋檐下恭立的妻子,进了父亲房中,将酒店的遭遇讲述一番:“真是好险。”
“谢天谢地,我儿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父亲,如此看来,儿经商并非上策。没有权力和军队,还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我儿此话何意。”
“儿要改行。”
“这些年我儿东奔西走,游走于七国之间,吃尽了辛苦,也攒下了偌大的家业,我家的钱便坐吃不动,几辈子也吃用不尽了,莫如在家享清福吧。夫妻聚首,父子承欢,尽享天伦之乐。”
“终日无所事事,儿还是难以生活。”
“那你就躬耕田亩,以乐天年。”
吕不韦嘿嘿一笑:“种田能获利几何?”
“可以盈利一倍。”
“那么贩粮呢?”
“几可获利十倍。”
“若是贩珠宝呢?”
“其利何止百倍。”吕父不解地问,“儿言道要改行,说来说去还是不忘经商谋利啊。”
“非也,”吕不韦情绪亢奋,“儿若投资于国政,立国君,安天下,那又当得利几何呢?”
“会是千千万万倍,简直是无法计算了。”
“儿经商多年,已有可观的积蓄,要让钱财发挥更大的作用,儿要让我吕氏门楣光耀天下。”
“我儿志向远大,只是谈何容易。”
“路要一步步走,终会达至胜利的顶峰。”吕不韦说着屈膝跪地,“孩儿不孝,又要离家远行了。”
“我儿自幼聪颖过人,长成后又饱读诗书,胸怀经天纬地之才,必定不会辱没家门。”
吕不韦从家里大约带足了三千金,便乘上骡车匆匆上路了。他早有目标,又向赵国都城邯郸进发。
父母双双惨死的赵高,将二老安葬后,变卖了房舍和家产,得到了约二十金,他掖在腰中,便去找其伯父赵老汉。见了伯父叙述了家中变故,赵老汉伤感得直落泪:“想不到弟弟和弟媳这般命苦,真是杀了人的天哪。”
“伯父,我要为爹娘报仇。”
“说说而已吧。”
“不,我一定要报此仇。”赵高虔诚地问,“伯父,您当年在秦宫中做太监,可还有要好的朋友?”
“你此话何意?”
“侄儿要进秦宫为奴。”
“你!”赵老汉吃惊地看着他,“你都十六了,已经长成了,全都发育了,不是***了。”
“侄儿宁可割去男gen。”
“这可不是小事,割去以后男不男女不女,简直就不是人过的日子,就连撒尿都得蹲下去。”
“不进秦宫,侄儿永无报仇的机会。”
“进宫以后,你一个小太监,哪年哪月才能出头啊。”
“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侄儿总还有盼头。”
“那,你这个岁数割男gen,是有性命之忧的,怕是人家不肯做呀。”
“所以才请伯父相助,我给他十金酬谢,生死与他无关,就不信重赏之下无勇夫。”
赵老汉被侄儿的执著感动了,他老泪滴下:“好吧,你既然有此决心,伯父就领你找李快刀处说说看。”
赵高义无反顾地跟随伯父走了。
此时,赵国的都城邯郸笼罩在一片凝重的气氛中。在长平前线,秦赵两国的大军正在对峙。赵国老将廉颇深沟高垒坚守不出,使得秦将白起也无可奈何。但毕竟秦国数十万大军进犯,正个邯郸城少了以往的笙歌宴舞,就连娼寮妓院也清静了许多。夜色袭来,花街柳巷里亮起了粉红色的纱灯,吕不韦信步走入“状元红”。这是都城最为豪华的卖笑所在,因其价格高昂,平素尽是达官贵人光顾,所以不像那些劣等妓院人员混杂。
鸨子年仅三旬,模样亦是清丽可人。吕不韦是老主顾了,她深知其囊中阔绰,于是粉面绽开桃花,一阵风似的迎上去:“哟,我的富商贵客,怎么数月之久不见你的身影了!”
“我这不是来了吗?”吕不韦在她脸上捏了一下。
“这几日我正替你着急呢。”鸨子有几分神秘地说,“我们院里新来了一位绝代佳人,真正的雏儿,我一直把她藏在深闺,不使见客,就等着你梳笼呢。”
“你别又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哪里,这样的美人,简直就是天仙下凡。”
“你先别吹,等我见过以后,看她比你如何。”
“我,不值一提。”鸨子将吕不韦引到上好的闺房中,一位风姿绰约的少女正在铜镜前试妆,看她的背影,身段甚是婀娜。
“赵姬。”鸨子叫了一声,“娘给你找的可心人儿到了。”
赵姬应声回首,吕不韦顿觉犹如一轮明月从眼前升起。这是怎样的一位美人啊,似水的肌肤仿佛随时可以触破,脸蛋儿就像刚刚剥了皮的熟鸡蛋颤巍巍滑嫩光鲜,那一点朱唇好似一瓣桃花点缀,两只明眸就是夜空里的两颗晶莹星星。初见生人,有些惶恐,那娇羞之态,越加令人怜爱。
吕不韦立时便动心了,主动上前介绍自己:“在下吕不韦,韩国阳翟人氏,得识小姐芳容,实属三生有幸。”
“吕先生,奴家这厢有礼了。”
鸨子见二人投缘,识趣地退出:“你们唠。”
吕不韦在赵姬对面坐下:“看小姐的举止与气度,定是大家闺秀,却为何沦落风尘。”
赵姬对吕不韦已有好感,**所说果然非假,此人虽说是个富商,却一身书生气,长相英俊,谈吐不俗,也就据实相告:“奴家家境殷实,在邯郸乃数一数二的富户。家严赵甲,意欲同赵国首富联姻,只求门当户对,富上加富,哪管女儿死活,那家公子其貌不扬近于丑陋,是我誓死不从,又难违父命,无奈逃婚离家,暂在这状元红院中栖身。”
“此乃风尘场所,也非小姐久居之地。”
赵姬粉面羞红:“**说,先生可以托付终身。”
“小姐如此坦言,吕某也就率直相告了。小姐芳姿,便九天仙女亦逊色,如结秦晋,得偕连理,吕某幸甚。”
“奴家与先生,实乃前生缘分,这都是上天注定,命里该然。”
“小姐,吕某阳翟家中虽有妻室,不过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孝敬公婆而已,在下与小姐于邯郸安家,宅院、衣物、家私、首饰,以及日常用度,决不会委屈了小姐,不知意下如何。”其实,吕不韦这是在说假话,他此刻已在心中酝酿着一个常人难以想象也不敢想的宏伟计划。
“先生有家小之情,**亦曾告知。”赵姬沉吟一下,“只要先生钟情奴家,对此奴家并不计较。”
二人将鸨子唤来,讲明了心意。鸨子高兴地说:“这是好事,成就一台婚,延寿十数年。赵姬论着是我远房表妹,她的终身有靠,我也就放心了。”
吕不韦诚挚地问:“但不知红媒要多少喜利。”
“吕先生凭赏吧,我不过是牵线搭个桥,先生这聘礼钱也省下了,多少破费几个吧,就是图个喜庆。”
“就给妈妈一百金如何。”
“吕先生出手就是大方,我就多谢了。”那个年代,一百金是相当大的一笔财富。
四月的咸阳春正浓花正艳,街头是熙来攘往的行人,衬托出秦国都城的繁华。虽说天下分为七国,但强秦的疆域是其他六国的总和。更兼秦国有八百里秦川,渭河泾河等灌溉之利,所以秦国国家富足,实力雄厚,才敢于不断地向外扩张。赵高走在街上,不住地东张西望,眼睛几乎不够用了。一月前他刚刚被李快刀净身,按说还得再将息两月,可他急于进入秦宫,就死乞白赖地拉着伯父到了咸阳。
赵老汉一路问问寻寻,来到秦王宫的后门,给守卫的门吏递上一百钱:“烦请大爷费心通报,小老儿是苏太监的至亲,千里迢迢特来探望。”
门吏将钱袖起,因苏太监已是宫里的总管,他不敢耽误,即去报信。少时苏太监出来,见到赵老汉却还相识,并且不忘旧情:“哎哟,赵老哥,怎么会是你呀,快进来,屋里坐。”边走边问:“这小厮是谁呀?”
“实不相瞒,此乃我的嫡亲侄儿,找公公就是想谋碗饭吃?”
“怎么,想吃宫里的饭。”
“人各有志,有什么法子。”赵老汉说时还在叹息,“就是为了进宫,他都净身了。”
“过来。”苏公公以手相招。
赵高大大方方过去:“公公何事?”
苏公公也不答话,将手伸进赵高裤裆里,少时抽出手来:“这还真的齐根都割掉了。”
“不敢欺骗公公。”赵高躬身施礼。
苏公公啧着嘴说:“你这决心可是够大的,只是并非割了**就能进宫啊。这要等宫里大批进人时才好通融,就像国王选宫娥一样,也不是想来就来。”
赵老汉弯腰打躬:“这孩子已是孤苦无依,万望公公帮衬。”
赵高从怀中取出十金,双手奉上:“公公,这是我的全部家当,请您笑纳,买碗茶吃。”
“这,这如何使得。”苏公公看着黄澄澄的金子,伸出手去又缩回来。
赵老汉一旁玉成:“孩子的孝敬,您受之理所当然。”
“既然老哥如是说,我就权且收下,代为保管,以后赵高用着花时,从我这里取走就是。”苏公公眼中已是冒火,把金子收起,话语也就转入正题,“只是而今还不能正式入宫,让令侄先在我房中做个杂使吧。先委屈他照应我的起居,一旦有了机会,就为你入册。”
赵高跪倒在地,接连叩首:“多谢公公成全收留,再造之恩,当以犬马之劳相报。”
于是,赵高得以进入秦宫,迈出了他复仇计划的第一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