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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她的话,徐长吟没有显露丝毫错愕,只是慢慢敛去了笑意,平静的反问一句:“那么,我能知道为何吗?”
虞红衣自然明白徐长吟所问的“为何”是指什么。她转过身,直视其清澈的双眸,轻轻笑道:“若我说是想报恩,你信否?”
徐长吟看着她,淡淡说道:“如此报恩,我爹与我娘并不会欢喜。”虞红衣的这个理由不算牵强,但也并不能让人全然信服。“况且,当年是虞叔舍命救了我娘,要报恩的是我们。”
虞红衣摇头,认真的说道:“不。我爹当年只是做了身为一员将士该做之事,而娥姑姑和徐叔照顾我与我娘十余载,这份恩情是无论无何磨灭不了的。”说着,她嘴角划过抹自嘲,“瞧我,明知娥姑姑待我们有恩,现在却还这样做,在你们看来,便是恩将仇报吧!”
徐长吟抿抿唇,“纵不论谁对谁有恩,我不想你委屈自己。”
“委屈?”虞红衣笑了,“若我不觉委屈?若我说对徐叔一直心存仰慕,你可还会劝阻我?”
徐长吟没有言语,只是紧紧锁住她的双眸,仿佛想看出她究竟有没有撒谎,半晌才吐出声音:“我尊重你的想法,也尊重我爹的决定。”
言外之意,只要她爹同意,她就不会拦阻。而对虞红衣的话,她依旧选择了将信将疑,只是眼下并没有将疑虑表露出来。之所以犹有存疑,她不否认或许是自己阴谋论了。
分别十余载,或许这期间虞红衣会因听过她爹的赫赫功迹而起了思慕之心,但她着实难以相信只恁这种思慕,能让一个妙龄女子甘愿嫁于一个足以当爹的长辈。更何况,除了早先在府前时,虞红衣流露出些许异样外,她实在没看出其对自个爹有多少思慕之情,反而更多的是一如当年的尊敬与敬仰。
得她委婉的允肯,虞红衣显已满足,二人亦未再在这个话题上试探彼此。待又游览了会王府后,虞红衣现出些许疲色,徐长吟见状便让人将她送回房歇息。
回到寝殿,徐长吟一眼即见淮真、高炽和淮嫤情绪低落的坐在一块。几个小娃娃一见她,先是大眼一亮,迅速朝她身后瞅去,可在见到没人后,顿时又耷拉下小脑袋。淮真扁着小嘴咕哝道:“只有娘啊!”
徐长吟好气又好笑,却堆起伤心的模样,哀愁的看着他们:“你们这是不想见到娘么?”
高炽慌不迭表态:“炽儿没有不想见到娘,炽儿最喜欢娘了。”
淮嫤则是摇摇晃晃的走到她跟前,抱住她的腿,乳声乳气的说:“嫤儿要娘。”
次女娇憨乖巧的小模样霎时让徐长吟心头软得一踏糊涂,抱起淮嫤,冲有些心虚的淮真哀伤的道:“看来淮真是讨厌娘了。”
淮真虽然古灵精怪,时常与徐长吟斗嘴,但真要比起来,她对徐长吟的依恋和感情恐怕会是几兄妹中最为深厚的。当即,淮真一扫平素与自个娘的“斗气”,跳下软墩,急急上前拉住徐长吟的衣袖,大声声明:“淮真才没有讨厌娘,淮真最喜欢娘了,比炽儿和嫤儿更喜欢。”
徐长吟心间愈发的柔软,她不忍再逗弄女儿,放下淮嫤,蹲下身亲了亲淮真,温柔的笑道:“那淮真可愿答应娘一件事?”
淮真急着表明心迹,连忙大点其头,“淮真答应。”
徐长吟勾起嘴角,目露黠色:“那淮真答应娘,从明日起,每日背诵一篇诗词,习二十个字如何?”比起勤奋好学的高炽,淮真其实更为伶俐聪明,只是对学习太懒散。
淮真点了点头,正要满口答应下来,可刚一点头,她就反应过来,登时气愤的哇啦哇啦嚷道:“娘好奸诈!”
徐长吟笑眯眯的摸摸她的小脑袋,指指一旁瞅着她瞧的高炽和淮嫤,“弟弟和妹妹可都看着呢,淮真要言而有信哟!”
淮真气哼哼的一扭小脑袋,不愿搭理自家狡猾的娘亲,可眼角余光瞟见满脸“崇拜”望着自己的弟弟妹妹,小小的满足感油然而生。她转过小脸,别扭的撇撇小嘴,“好吧,淮真答应就是了。”
徐长吟满意的又亲了亲她,“先前你们在午歇,外祖父便未来看你们,晚些时候就会来了。”她没忘之前三个孩子低落的小模样。
一听她的话,淮真几人立即高兴起来。母子几人和乐的在寝殿等待了一个多时辰后,婢女前来禀告,朱棣与徐达回府了。
一见到徐达,三个孩子登时扑了上去,高兴的一声接一声的呼嚷着。徐达欢喜的一手抱起淮真一个抱起淮嫤,高炽是男孩子,便乖巧的站在旁边。
淮嫤又献宝似的将已经碎成渣的栗子糕举到了徐达面前,“外公吃。”
徐达一愣,旋即失笑,将两个小娃娃放到膝上坐下,才腾出手接过,也没犹豫,便将黏糊糊又混和着些许怪味的栗子渣送入了嘴里,末了,还欣慰的摸摸淮嫤的小脸蛋。
朱棣抱着高煦,同徐长吟站在一旁,笑看眼前这幕。等徐达和几个小外孙亲热完毕,徐达又问起自家女儿的近况,听说她欲和几位将军夫人切磋射御之术,赞同的点了点头:“这几位夫人皆是有本事的磊磊女子,与她们相交有益无害。毕竟你的身份虽高,但年纪尚轻,而且在北平府的时日尚短,往后可多向她们学习。”
徐长吟臻首:“女儿亦是如此想的。”以往她虽也与各府夫人走到,但一则年轻,二则在此时浅,又隔着身份,虽不乏献媚迎合之人,但能深交的鲜少。虽说黄罗氏比她年长,但其性情甚投她意,相信能入黄罗氏眼的,其性情德行断不会太有差异。
叙完这段时间的事,徐长吟看眼朱棣,而朱棣也正看着她,点了点头。徐长吟顿了顿,瞧向正在逗弄高煦的徐达,轻声道:“爹,红衣姐姐她……”
徐达抬头,脸上的笑化作了无奈:“我知你想说什么,我不会娶她,也已去信告诉你娘,让你娘认她为义女。”
徐长吟听后心头稍安,旋即又觉有些对不住虞红衣,正要开口,却被朱棣按住了手,只听他出声道:“小婿派去安定州的人已传回消息,梁家前任家主极为苛待虞红衣,而继承家业的梁白尘对其也心怀不轨,数次欲强行侮辱,不过皆被梁家庶子梁白青搭救。虞红衣与梁白青已私定终身,只待她守完制,二人便会离开梁家。”
徐长吟愣了愣,先前可未听朱棣提起已经派人去调查虞红衣。但听朱棣继续说道:“一个月前,梁白尘发现了虞红衣与梁白青的私情,恼怒之下陷害梁白青,将梁白青赶出了梁家,随后又派人打断梁白青的四肢,毒哑耳喉,让其成了废人。虞红衣央求梁白尘派人诊治梁白青,并答应在梁白青伤好后,即嫁与梁白尘为妾。只不过,半个月前梁白青仍因伤重难治而亡。于后之事她倒未全部隐瞒,梁白尘确实被她弄成了重伤,而在逃出梁家时,她动怒窃走了梁家的独门煅器术书及一张地图。”说着,他扫眼表情越来越难看的徐家父女,“据闻那份地图乃是张士诚藏宝图的一部分。”
徐达面色微变,徐长吟紧蹙的眉头却略略舒展了些许。余下的话,不必朱棣说,他们也能猜出,对虞红衣会前来投奔的真实目的也终于明晓了。徐长吟倒是舒了口气,在她有些“小肚鸡肠”的心思里,只要虞红衣不是真的“相中”她爹,其余的目的和理由都是能够理解的。
虞红衣会来投奔,甚而藉由徐达的歉疚之情而要求嫁其,一则显然是想为梁白青报仇,二则便是寻求庇护。这个庇护,不是担心梁白尘寻仇,而是她手握的藏宝图。
张士诚乃是元末的一支抗元义军领袖,在一众义军领袖之中,又有“友谅最桀,士诚最富”之说。张士诚累富之巨无以估量,在其败亡后,便不时流传出张士诚将所有财富藏在某处隐秘之地,并将藏宝地绘成了地图,并一分为三,交给了他最信任的三位属下,以期日后再图江山。
这份宝藏,对于朝廷而言,或许不能构成天大的吸引力,但是对于朝廷而言,如果能多一笔本该属于国家的财富自然是不会放弃。更何况,这笔财富原有人的目的原本是要推翻朝廷,朝廷愈发不会置之不理。朱元璋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的人,派人严密彻查了消息的可信度,最后,他相信了这笔财富的存在,也更加的势在必得。可是,数年间,在朝廷强力的撤查中,那传闻中的三张地图却没有丝毫蛛丝马迹可寻。
藏宝图所受的重视不言而喻,梁家如何得到其中一张藏宝图,原因已不重要。现下,此图在虞红衣之手,如果梁白尘在恼恨之中将此图的下落透露出去,虞红衣命即休矣。如果她立即将此图交于朝廷,或能保命,如果她握在手中不放,凭其一介弱质女流,下场绝对极其凄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