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大贤良师

庄不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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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3章大贤良师

    刘修和卢敏面对面的坐在书房里,听着内室毛嫱和唐英嘻嘻哈哈的打闹声,轻声交谈。他听唐英说,当初她就是在这间书房里,利用那枚指环表演戏法,而刘修他们就在外面跪着,唐英从这里看到刘修,也看到了他脸上的怀疑,从那时起,她就对刘修产生了深厚的兴趣。

    卢敏夫妇虽然不知道唐英就是那场请神的幕后黑手,但是他们对唐英非常喜欢,毛嫱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正是对孩喜欢得有些着迷的时候,几乎成天和唐英厮混在一起。

    案上放着几张朝廷发来的邸报,还有一封卢植的急信。卢植说,蔡邕下狱之后,本来是判了弃市,后来亏得中常侍吕强为他诉冤,这ォ减死一等,髡钳后全家徙往朔方,并且不得赦免。

    刘修对这个结果大感意外,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罪名居然让天这么惩处蔡邕。蔡邕这个人和他的老师胡广一样是个好好先生,虽然有些乡愿,但是基本上还是持身甚正,你要说他有什么罪大到这个地步,刘修还真是不相信。

    “这应该是阉竖得势的结果。”卢敏一句话给定了性“袁家、杨家这两个世家从朝堂上退出,士人的实力就损了一半,现在阉竖独大,他们要赶尽杀绝。唉,阉党之祸再起啊,这个曹节可比当年的五侯狠毒多了。”

    刘修不以为然,曹节再狠毒,最后做决定的不还是天?他现在已经成年了,不是当年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孩,而且他对蔡邕并不陌生,怎么可能连蔡邕是什么人都不知道。要刘修来说,这更像是天在打击了袁杨之后,进一步清理世家的跟进手段。

    蔡家也是世家,是陈留的世家,蔡邕本人着迷于学问,官做得不大,可是他的叔叔蔡质却是位列九卿的卫尉。蔡家是个大家族,蔡邕成年之后,和蔡质一直没有分家,一个做官,一个做学问,为了都是家族的传承。而蔡家和泰山羊家是通家,蔡质和著名的党人羊陟是对门九族,关系不是一般的好。这次解党禁,羊陟也在解禁之列,现在官居冀州刺史。

    在打击完了袁杨这样的世家之后,蔡家、羊家这样的世家进入天的视线也是必然的结果。

    “这个阳球是什么样的人?”刘修对司隶校尉阳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因为在诬陷了蔡邕之后,这个阳球反戈一击,把王甫一家抓起来了,连同段颎一起投到了监狱里,只用了三天的功夫,王甫和他的儿王萌、养王吉就被杀掉了,速度不可谓不快。

    “他啊,是个酷吏。”卢敏撇了撇嘴,明显有几分不屑:“他是渔阳人,阳家在渔阳也是大族,他现在整蔡家,以后难保会整到自家的头上。这样的人,不会有好结果的。”

    刘修对卢敏的态度不置可否,卢敏虽然和以前有了很大的变化,但是对天下狠手整治世家还是非常不赞成。在他看来,士人ォ是大汉帝国的中流砥柱,能代表士人的正是袁杨这样的世家,袁家虽然有不对的地方,可是杨家有什么问题?他们一来没有像袁家那样与宦官勾结,二来也没有像袁家那样豪奢,基本上还是保持了道德传家的儒者本色。天连杨家也整,这可有点过了。

    而阳球这样的酷吏,他更是没什么好印象。酷吏凶残好杀,与儒家的仁恕之道背道而驰,是法家的余孽,向来与儒生势不两立。刘修听说阳球是酷吏,这倒能理解阳球看似反常的行为了。法家唯上意是从,天要整谁,他们就对谁下手,不存在什么立场问题。士人也好,宦官也好,只要天看他们不满,他就可以下手。

    刘修原本也以为法家是坚持以法治国的人,后来ォ知道,法家所谓的法和他理解的法有非常大的区别,而法家的以法治国,和法治更是大相径庭,儒家对法家的反对也并非完全是因为利益之争。其实从商鞅的商君书和韩非的著作就可以看得出来,法家的法是从最高统治者的角度出发的,他们的法是王法,他们的术是帝王术,这一点在韩非中体现得最为突出。也正因为如此,汉家ォ表面上尊儒术,实际上行法术,而儒家虽然也掺杂了法家的学问,但对崇尚法家的酷吏却一直很排斥,整个东汉对酷吏都奉行贬抑的态度。

    卢敏对阳球的态度,就是最典型的表现。

    刘修对阳球的举动同样不赞成,天左手抑世家,右手抑宦官,用意已经非常明显了,他为了大权独揽,甚至不惜用最卑劣的手段,明知蔡邕不可能十恶不赦,也狠心要致他于死地。他忘了蔡邕在不久之前还校订了五经,为他的文治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而同样是蔡邕帮助刘修写在了洛阳志和长安志,为天压制世家做了前期的舆论准备。

    且不论把世家赶尽杀绝不可能,也不符合刘修的用意,就以个人的利益来衡量,天今天会对蔡邕下手,下一个会不会对他刘修下手?

    刘修不是卢敏,他不会认为这些只是酷吏和阉竖的打击报复,他也不会认为天杀了人之后能平反就皇恩浩荡。他现在对天的表现非常失望,天强烈的权利**让他心惊肉跳,而天这种近乎粗暴的手段更让他非常反感,因为天远远还没有能掌控全局,现在就大开杀戒,看似雷厉风行,大刀阔斧,实际上是自掘坟墓,照他这样搞下去,崩溃只会来得更快更早。

    只是这些话他只能在心里想想,却不能对卢敏说,否则卢敏肯定会跳起来指责他大逆不道。

    这个阳球不能留着,他是天手里的一条恶狗,比那些阉竖还要可恶,必须要尽快的除掉。

    刘修想着心思,琢磨着自己是现在就动身去洛阳,还是等一段时间,让洛阳的冲突再剧烈一点再出手,也没什么心思听卢敏对酷吏的指责。

    直到毛宗跌跌撞撞的冲进来。

    看完王楚的信,刘修无名火起,长身而起,大喝一声:“仲康,英,我们立刻赶回洛阳”

    卢敏吃了一惊,他连忙拦住刘修,可是刘修此时暴跳如雷,全无平时的半丝冷静,就像是一条温顺的龙被人触了逆鳞,连卢敏看了都有些心惊肉跳。他好说歹说,ォ逼着刘修等了半日,好让毛嫱有时间给他准备行装,同时给卢植带了一封信。卢敏在信中千叮咛,万嘱咐,说刘修已经疯了,请卢植无论如何一定要让他冷静下来,不要冲动。

    卢敏相信,刘修赶到洛阳至少有七八天,有了这段时间,他应该已经能冷静下来了,再由卢植一劝,这事情也许有转机。

    事实上,刘修刚出了沮阳便冷静下来了。

    “仲康,你不要和我一起走了。”刘修勒住缰绳,不容置疑的说道:“我要一个人去洛阳。”

    许禇不解的看着他,虽然没说话,可是眼中的疑虑非常明显。

    刘修也不多作解释,只是将唐英从马上抱起来,递给许禇:“你们在后面慢慢走,不要急,到了洛阳之后,如果我不在太极道馆等你们,你就把英带回老家去。记住,带回你的老家,不要和任何人来往。”

    “那东家什么时候来找我们?”许禇沉声道。

    “你放心,我一定会去找你的。”刘修笑笑“而且我相信,这个时间不会太久,最多不会半年。”

    许禇缓缓的点了点头,什么也不问。

    刘修又转过头对唐英说“英,大哥哥要去做一件大事,不能把你带在身边。你先到仲康哥哥家呆一段时间,等大哥哥把事情办完了,我就去找你们。”

    “你可不能耍赖。”唐英脸上看不出一点紧张,她探身和刘修勾了勾手指,又说道:“其实不娶王家姊姊也没事的,你还有我呢。”

    刘修笑了笑,没心情和唐英开玩笑,他又关照了许禇两句,让他转路去一趟涿县,把情况告诉在家团聚的张飞,让他暂时不要去洛阳,等他的消息再说,然后一个人上了路。

    刘修穿州过县,直奔洛阳,一路上很少停下来休息,以大红马的神骏都有些顶不住了,刘修看看这样赶路不行,只好在钜鹿的时候停了下来,顺便去找太平道的人。王英要约张鸣较量道术的,他正好不在洛阳,也不知道结果怎么样了。

    听说刘修来了,张鸣非常意外,亲自迎了出来。

    “赢了?”刘修一坐下,就开门见山的问道。

    张鸣苦笑一声,摇摇头,给刘修倒了一杯酒:“你别急,先吃点喝点,然后我再告诉你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这次的论道,唉,也算是让我开了眼界了。”

    刘修虽然着急,却也不好催,只好耐心的等着。

    张鸣出去了一趟,好半天ォ回来,不好意思的对刘修说:“刚ォ去见了一下大贤良师,本想向他引荐一下你的,可是大贤良师还在调养,一时半会的见不了客。”

    “大贤良师受伤了?”刘修很意外,他听王英的口气,太平道应该占上风ォ对啊,难道天师道派来了绝顶高手?

    张鸣尴尬的点点头,把事情的经过简略的说了一遍。他找到张角的时候,张角正在汉水之滨拜访一位隐居的名士,听说王英主动邀战,张角非常高兴,做了一番准备之后,就和张鸣赶到了洛阳。张鸣因为辈份太低,不好和王英交手,所以张角决定亲自上阵,打败昔日的师兄。

    “不过,我们没想到天师道的嗣师来了。”

    “嗣师?”刘修愣了片刻,ォ明白张鸣说的嗣师是谁。天师道的掌门并不像后人传说的那样都叫天师,第一代创始人张陵(即张道陵)ォ称天师,现在的掌门——张陵的儿张衡称嗣师,究竟是表示道术还不到家,还是表示对张陵的尊敬,ォ没有称天师,刘修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张衡亲自出马,这的确是够重视的,原本王英估计最多是派他的师兄来,在王英之外还有三个张陵亲传的弟,据说他们的道术都在王英之上,按说对付张角根本毋需张衡亲自出马,派那三个人中的一个来就行了。

    “嗣师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夫人卢氏也来了,第一代亲传的几个弟悉数到场,连张衡的儿,不到十岁的张鲁都来了。”

    刘修非常惊讶“哇,阵仗这么大?”

    “可不是。论道之前,他们请我们到邙山靖庐,说是大家都是同门,就算如今分门别派了,也不能生份了。我们便一起去了。如果开始知道他们是想改在邙山靖庐论道,我们绝不会那么轻易的就上当了。”张鸣苦笑着连连摇头:“大贤良师限于辈份的拘束,不肯让我们这些小辈上阵,独自应战,连败赵升、王长、王稚、王英四人,胜得干净利索,可是天师道中的人真是无耻,居然以嗣师夫妇一直共同修炼为主,双战大贤良师一人,最后伤了大贤良师。”

    刘修很无语,天师道真要这么干,的确很无耻。

    “他们是怎么伤了大贤良师的?”

    “具体的情况我们不知道,回来之后,大贤良师也绝口不提。”张鸣唉声叹气,非常郁闷“不过,大贤良师也没让他们占到便宜,他们的嗣师也受了重伤。”张鸣咬牙切齿的说道,用力捶了一下案几,震得上面的酒杯当当作响。

    刘修又想了想,好象张角还有两个弟弟,他们的辈份应该和张角一样,为什么没有出面?听了他的疑问,张鸣没有多说什么,把话题扯了开去。刘修见他不方便说,也没有再问。既然见不着张角,他也不打算多停留了,准备休息一夜,明天继续赶路。

    “德然,那个姓唐的小姑娘呢?”张鸣佯作随意的问道。

    “我这次急着赶回洛阳有事,没带她一起走。”刘修敷衍了一句,他早就知道张鸣会问到这件事,但是见不到张角,这件事和张鸣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张鸣有些疑惑,他看刘修的神情很沉稳,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用意,又似乎早有准备,一时倒有些搞不清,没敢造次,便先退了出来,留下蓝兰侍候刘修。刘修也不强求,洗漱之后便早早的休息了。

    张角斜倚在榻上,他虽然已经年近五十,但是身材壮硕,国字脸,三绺长髯,面相儒雅,虽然受了伤,脸色不是太好,但闭合之间,目光还是炯炯有神。

    “他一个人?”张角轻声问道。张鸣点了点头,迟疑了片刻:“圣女跟他去了沮阳,却没有跟着回来,依弟看,她很可能还在上谷太守卢敏处。”

    张角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你想回上谷把圣女夺回来?”

    张鸣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张角轻轻的摇了摇头:“不行。且不说圣女是不是一定在沮阳,就算是在,你又如何能强劫。听你所说,圣女对他十分依赖,很有可能已经把我们太平道的秘密全部告诉了他,他又岂能没有防备?”

    “那现在擒下他?”一直陪在一旁的张梁突然插嘴道。他的面貌和张角有几分相似,只是更年轻一些,面庞也消瘦一些,目光中多了几分凌厉,少了张角眼中的厚重。

    “不行,除非是我亲自出手,否则谁也没有把握制住他。”张角看了张梁一眼,否决了他的建议,又转过去看着张鸣道:“你和他一起并肩作战过,想必知道他的战力。这个年轻人天生异禀,虽然未入我太平道,但是他的吐纳术修炼进步非常快,你就算有青牛角在手,如果不是出其不意,也未必能制得住他。”

    张鸣有些沮丧的点了点头。

    张角沉默了片刻,又说道:“他突然一个人急着赶回洛阳,肯定是有什么急事。既然用强不行,那我们就不要和他翻脸,暂且装作不知道这件事。元声,你明天就赶往洛阳,看他究竟赶回去干什么,然后再作商议。”

    “喏。”

    张角又接着说道“你把蓝兰送给他也没什么用,看来他并不好女色,那就看看财赂吧。他在洛阳开道馆,无非也是想赚钱。你多带一些钱财去,等他有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笼络他。此人八面玲珑,又和天性情相投,以后的前程不可限量,我们不能对他掉以轻心。如果能通过他和天拉上关系,那是最好不过。”

    张鸣一一应了,张梁见兄长从头至尾只是关照张鸣,却没有把这件事交给他,不免有些不快,只是在张角面前,他不敢露出分毫,只能把这些情绪掩藏起来,默不作声的看着张角和张鸣。阴郁的脸隐在黑暗之中,不注意看,谁也不会看到他眼中的失落。

    等张鸣出去,张梁也起身准备离开,张角却忽然叫住了他:“三弟,你和你二兄说一声,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对刘修不利。否则的话,别我怪不讲情面。”

    张梁吃了一惊,愣了愣,连忙躬身应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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