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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的装饰简洁素雅,玄桌白瓶青帘雅帐,桌椅三四,内墙上挂着一副色彩丰富的《镇州商行图》。
而白枫正对面的纱帐床上,谷由正半靠着床角撑杆,面色惨白地看着自己。
谷由苍老了许多,与之前鹤发童颜的样貌已截然不同。白枫第一眼甚至不能确认,面前这个面容憔悴、孱弱不堪的老人,是前几日仅凭双眼神色,便足以威慑十余名仙首的谷由谷副仙总。
此时的谷由只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突然死去。
撑着床杆,谷由枯瘦的嘴微张,问道“白枫?”
白枫恭敬点头答道“是。”
“嗯。”
谷由的声音极小,如果不仔细听,几乎听不见他有没有说话“长相非凡,神气俱佳,更没想到居然那么年轻。”
看过白枫的长相后,谷由闭上了双眼。现在即使是睁开双眼,对他的身躯负担都很大。
白枫颇是惭愧道“谷副仙总过誉了。”
谷由小声道“吴雨晨为何没来?”
白枫道“他出镇州,去寻人解您谷府之困。”
听到吴雨晨的用心,谷由已几乎不可察的幅度点了点头,随后道“我还以为,是他破了玄镇,没想到......说说你吧,《江河湖海录》,认你为主了?”
白枫道“当时这法器强行压制了我的《天道通世录》,被我破解后就自动与《天道通世录》融为一体......”
白枫的解释并没有让谷由掀起多少波澜,因为他只是想确认《江河湖海录》这件神器的去留而已,至于白枫如何得到他的,谷由并不在意。
此等神奇择主,是绝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谷由说“《江河湖海录》在谷家英灵祠堂中受了一千二百余年香火,谷家历任家主都会尝试参悟,却没人能破解诸葛前辈留下的玄武领域,也不配拿到《江河湖海录》,你有这个福源能将它带走,让失传千年的神器重现于世,未尝不是件好事。”
说着,谷由胸部轻缓,似乎是因为刚刚说的话太多,导致胸口气息不稳。
白枫道“谷前辈,我看你气息难稳,怕心肺破损得厉害,我会一点医术,让我给你治治吧。”
白枫起身想要给谷由看病,床上的谷由突然猛地挪动身体,虽是极为抗拒的神态,却只让自己的头轻微摇了摇。
站在离床不过一丈距离的白枫,清楚地望见了这位强者的倔强。他正靠自己竭尽权力舒缓紊乱的气息,不想丢掉在小辈面前最后的尊严。
所以白枫选择站在原地,再不敢上前半步。
等片调整好了自己的气息,谷由缓缓说道“我这辈子只做错了两件事,一是当年在风皇山,因为阴阳九锁玄镇图误害了祝廉丧了性命,另一件事便是小看了自己的敌人,最终导致孩儿惨死,自己修为被废,还让谷家陷入危难之中......”
谷由开始慢慢向道出整个事情的经过,此时的他不能将话说的很快,时不时便要停下缓运气息。可白枫并不嫌麻烦,只专心致志地听着谷由的话,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仔细地听着。
四年前,风皇山阴阳九锁玄镇导致祝廉之死,让谷由发觉镇州城中藏匿着一群极为危险的人物。从那时开始他便怀疑仙盟之中,也许有心怀不轨之人。
可惜数年调查,他都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直到今年在镇州的矿脉之中发现了苍绿榕心。
二月底时,姬玉来到镇州城中向谷由透露,仙盟中的医师胡瑟儿找他,寻求合谋窃取苍绿榕心之事。
胡瑟儿地位不高,只是个接头人。可这个突如其来的线索,足以让谷由断定,三月初壑山大会,梅鹿离开镇州,仙盟中的内奸将会冒着风险,而这是他引出内奸一网打尽的绝好机会。
但当时他不知都仙盟之中到底谁是内奸,除了自己两个儿子与刚来的朱楼主外,他能信任的只有姬玉一人。
直到听闻靖学门院小乾坤弟子将外出试炼,谷由想起了四年前与自己有许多交际的吴雨晨。
于是将吴雨晨安排在自己的计划之内后,一个引蛇出洞,弃主攻杀的计划,便在谷由的策划下逐步形成。
按计划一切开始都完美进行。
梅鹿离开镇州,仙盟的防守在内奸眼中第一次削弱,胡荻儿开始与姬玉继续联系。而谷由也乘机安排姬玉主动找胡荻儿,让他在九蛟客栈将消息透露给白枫三人。
随后姬玉领三人前往白卉苑,再乘机溜出白卉苑,偷窃仙库制造了第一场骚乱。随后引仙首进入白卉苑,使三人与仙首交火后,谷由领仙盟修士前去抓捕,让吴雨晨明白其真正用意,成为计划中的隐子进场。而同时,制造仙盟的防守空隙,引内奸出手。
虽然因为白枫在摘星楼大闹一场,导致胡荻儿身死使计划出了一点点意外,可并不影响整个计划的布局。
因为第二个接头人胡秋儿立马找到了姬玉,要姬玉写下信件陷害谷由,企图再次削弱仙盟防守的计划。
谷由第一眼看见姬玉送来的信件,便从他整洁的字体便明白其中的意思。
所以当肖黎特意请自己回仙盟时,谷由已几乎断定,仙盟之中的内奸之一便是肖黎。而谷由自己则将计就计,把信件随意焚烧留下证据。让白枫将信件交给肖黎,让他以为仙盟的防守将会有第二次削弱的假象。又让朱楼主开始着重监视内奸肖黎。
至此在肖黎看来,仙盟最难处理的两人梅鹿、谷由已解决,仙盟已无强将,仙库结界也随时可破。谷由手中能放心使用的人,只有谷勇、谷毅二人,至多再加上朱楼主,整个仙盟对自己的威胁已达到最低。
而事实上,除了谷勇、谷毅外,谷由还有靖学门院吴雨晨、白枫、陈鸣三人。还有恰好因晋州杏关石,来此找谷由商谈的温宇。更别说无意间在白卉苑中察觉,可为己用的白卉苑势力。
所以按理来说,谷由的计划完美无瑕。只要等他入狱后,肖黎认为仙盟以至最薄弱的时刻,可以动手时便可让众人一起收网。
“我没想到的是......在我设置这个计划的同时,有一个在设计另一个计划。”
谷由说道此时,将久闭的眼睛睁开,看着已经站着听了许久的白枫,眼神微动,示意白枫看着像墙上的那副《镇州行商图》。
白枫转头看去,望着这副画细细查看。
宽大的镇州城中,各种行商贩卖的小人栩栩如生,叫卖、呼喊跃然图上,河道中船夫行舟泛船,高楼中饮酒作乐,整个图画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只是最引人注目的,是行道正中的六名年轻得修士。前四人在人群中欢快地你追我赶,相互推攘,引得周围行人纷纷投来异样眼光。
这四人当中,闹腾得最欢快得那位,身形、神态都像极了吴雨晨。而后两位,是两男子安安静静地挽手相行,看着前方打闹得四人,面容欢笑。
两男子,一个笑容儒雅,眼神中似带着些疲倦,而另一个男子面容清秀,自带一股说不出的凛然之气。
白枫道“这是谷轻心与祝廉吗?还有吴雨晨,这幅画是四年前他们留下来的吗?”
床上的谷由并没有回答,白枫继续看着图中的六人,眼神忽然注意到画中祝廉手中正拿着一页纸张。
“青册流云残卷......”
白枫吃惊地道,退后两步一眼望着整幅《镇州行商图》,他发现这事情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
流云残卷乃是云枫法器流云古卷的残页,古卷本共三册,分别为青册、古册、玄册。青册有御敌之能,古册有遨游之法,玄册有修习之妙。
而流云古卷的每册每页,都会记录一件鲜为人知的秘闻。
这东西白枫自然再熟悉不过,因为他曾有过三张流云残卷。
一张古册与《天道通世录》合炼,使其中的迁跃之法能通过《天道通世录》使用。更凭借其中暗藏的破界之法,破除了明羽巫圣在《天道通世录》中留下的禁制,让他获得颛顼传承的五项技法。
而余下两张玄册,一张记录了白枫如今调运灵气的法门,使他这个本用不了半分灵气的空子,得以真正修行。而另一张记录了如何炼制空子的本命法宝,为他日后自己炼制本命法器打下基础。这两张玄册残卷,也在白枫牢记其中内容后交予了李四爷收藏在聚灵古树之下。
每一张流云残卷问世,其中记录的秘闻都足以给修仙界带来惊天动地的变化。
那么祝廉手中的流云残卷记录的是什么?
白枫看向床上病危危的谷由,又看向窗外方才自己还疑惑的阴阳九锁玄镇,道“谷前辈,祝廉手中的流云残卷,记录的秘闻是有关阴阳九锁玄镇吧?”
言道此处,谷由终于将将开口道“当年吴雨晨、黄清灵与祝廉在镇州结识了我女儿以及另外两位仙友,又以流云残卷的提示寻至风皇山的山河崖,最终找到了谷甘宁的遗留,而其中便有阴阳九锁玄镇图。这整个过程坎坷崎岖,事态频发,知道全部过程的人大多已经死去,如今镇州仙盟中除了我以外,还知道此事的唯有梅鹿一人。”
话说到此,白枫知道为何谷由让自己看画,也明白他口中所说另一个制定计划的人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