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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秦子安默默地收拾洗碗,她默默地倚在门边看着他的背影发呆。多想去抱住他,跟他说不走了,永远在一起。
可她做不到,她就是不舍得那个孩子,每当兴起打掉他的想法,脑海中就会回荡起上次听到的胎心。
摸了摸肚子,她很无奈地想,真的只能这样了。
“再一起聊聊吧。”秦子安收拾完毕,轻声和沈可佳说。
“嗯!”
他牵起了她的小手,一起回了卧室,躺在床上。他的手始终没有放开她的,她也没拒绝他。
说是聊聊,谁也没说话,就那样静默地躺了很久。没有睡意,没有语言,手握在一起证明着他们多不愿意分开。
直到现在,他们都在想,上天为什么要给他们出这样一道难题。
不是说有情人都可以终成眷属的吗?他们到底错在哪里了?
“你会想我吗?”秦子安打破了沉默。
“不会。”她轻声说。
……又是静默。
秦子安看了看时间,该去送眉姐了。
“我去送眉姐,她十一点的火车,估计十二点我就能回来。在家等我,我不想深夜回来,一点光亮也没有。一定要等我!”他的声音几乎是在祈求。
“好!”她答应道,真不忍心看他这样难受。
秦子安吻了吻她的额头,柔声说:“宝贝儿,好好睡觉,照顾好自己,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沈可佳用力地点了点头,他一离开,她就再也忍不住眼泪,趴在床上抽泣起来。
只哭了一会儿又忍住了,为了孩子,什么都得忍。
秦子安到了梅眉的房子,她已经换上了很保守的衣服,头发也束起来了,看起来像很普通的妇人。
环顾了这间两个人一起住过很多次的房子,两个人都有点伤感。时间有点紧,不容许两个人怀念过去了。
“子安,好好生活,把那事看开吧。这辈子谁也不知道多长,和心爱的人守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眉姐叮嘱道。
“嗯!我知道!对了,可佳让我祝福你们,她有身孕就不来送了。”
“好!走吧!”梅眉已经尽量减少带的东西了,这次可不是度假,是逃难,东西多了怕不方便。
两人到了火车站,就要检票了。
“眉姐,我去买一张站台票送你上车。”秦子安说。
“不用,东西也不多别送了。我刚才听那个人说站台票买不到了,你回去吧,我走了!”
“眉姐,常联系。”他说,发现离开眉姐心里还真不好受。
“我怕被找到,到了那边一时半会儿不会和你联系的,你自己保重,眉姐走了。”梅眉也伤感,不想哭的,还是没忍住泪。
秦子安轻轻搂住她的肩头,手在她后背轻拍,就像他以前安抚她的时候一样。
“等你方便的时候随时跟我联系,我不会换号码的。”他柔声说,不远处有几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他们看,因离了一段距离,他们根本没注意。
梅眉推开了秦子安,一边擦泪一边跑到检票口。到检票口之前,她把手机关了,卡拿出来扔进垃圾桶。
从此,她要和过去的生活说再见了。她的郝三彪——最爱她的男人就在一个小镇等待她。
秦子安看着梅眉检票进站,在进站口停下来回头微笑着看了他一眼,然后和很多人一起从他眼前消失。
他怔怔地看着她消失的地方,发现自己的眼睛也有些湿润。
除了母亲,除了子琪,梅眉是他相处最久的一个人了。她走了,好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切断了联系方式,让他一时之间找不到她了。
心内无比的怅惘,失落,加之沈可佳也要走了,想起这些,秦子安感觉全世界都抛弃了他。
木然地出了火车站,开车回家,把车窗全打下来,让外面的寒风吹着他,他要感觉自己还活着。
进了小区,轻车熟路地开进停车场,停好车锁了门,已经是十一点五十了。
他和沈可佳说好的十二点回家,时间估计的刚刚好。掏出手机想给她打个电话,让她安心。想了想,孕妇嗜睡估计已经睡着了。
刚要把手机放回口袋,忽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五六个人,个个手中抄着家伙。
“小子,更了你几天了,今天总算有机会会一会了。”为首的一人说着,挥了一下手,几个人一起向他围拢过来。
……
沈可佳根本就没睡着,他不在,她真是睡不着。
想着即将和他分开,以后的每个晚上是不是都要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呢?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固执,非要生一个家庭不完整的孩子。
“宝贝儿,你说妈妈这个决定对吗?以后你不能和你的亲生爸爸在一起,会不会怪妈妈?你会不会对妈妈说,既然不能给我一个健全的家,为什么要生我下来?”他会吗?他会这样问吗?
沈可佳忽然有些犹豫,现在宝宝还小,四个月多一点点。她看B超单子上写了他的大小,还那么一丁点儿大。
现在打掉他,他是没有什么思想的,不会痛苦的对吗?
不,不能打掉他!他是一个生命,我该为他负责。
思想斗争做了很久,看了看手机,已经到十二点了,他却还没回来。
她有点担心他,说好了的,为什么没准时回来呢?本来就是预估的时间,肯定是不能那么准确的。她说服自己,再等一会儿。
时间在她的期盼和担心中又过了半个小时,她打电话给他,手机关机了。
关机了!她心里忽然不安起来,走之前他还特意叮嘱她有事打他电话的,怎么会忽然关机呢?
不可能没电,昨晚刚充的电,一般他手机电板电量都能维持三四天的。
不行,不能在房间里等了,她要穿上衣服到小区外面等他。此时她已经忘记了自己怕黑,忘记了一个人上下楼时那种强烈的恐惧感。
强烈的不安感驱使着她动作迅速地穿好了所有的衣服,穿上运动鞋出门。
借着手机屏幕的光亮,她一步一个台阶小心翼翼地下了楼,出了小区大门,站在门外张望。
来来回回地走,越走越焦虑,她有一种强烈的不祥感。总觉得他是出事了,否则都一点了,他不回来也不可能连个电话也不打。
她紧张的喉头发紧,心提到了嗓子眼。
秦子安,你一定不要有事,一定不要有事。秦子安,秦子安,你要好好的。想起那天晚上做的梦,她感觉心揪的更紧了,更不知所措。
她忽然想起小区还有一个门,是个小门不能进车。他会不会车没油了,把车放在了别的地方,走进来呢?
一想到这儿,她几乎是跑着回了小区,往小门那边赶。
就在她马上要到秦子安单元的门口时,忽然看见地上趴着一个人。她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惊叫了一声捂住自己的嘴巴。
那人……不是秦子安又是谁?
她再管不了自己是不是怀孕了,飞奔着跑到他身边,疯狂地摇晃他。
“秦子安!秦子安!”她以为她是大叫他的名字的,声音却因为惊吓而变得沙哑,几不可闻。
她的手沾上了黏黏的热热的东西,是血!再一看,他估计是爬过来的,石头路上能看见一行歪歪扭扭的血迹。
她第一反应就是喊救命,随即哆嗦着手掏出手机打120。
此时一条信息发送到了安市长手机上,“姓秦的男的身中十几刀,已经断气。”
安致和冷冷地掀起了嘴角,心道,宁可我负天下人,绝不让天下人负我。与此同时梅眉却在车上睡着了,她是怎么被带下火车的,带到了什么地方,自己一无所知。
当她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在一间黑屋子里,摸了半天,屋里没有窗户只有一个门,还被从外面锁死了。
她的行李不见了,身上的手机也没了,疯狂的敲门没人应。
梅眉被恐惧笼罩着,想郝三彪,也想秦子安。她被抓起来了,也就是计划暴露了,她不知道郝三彪有没有受到牵连。她想,只有秦子安能救的了她了,可他怎么可能知道她消失了呢。
她是在路上不见的,还说好了不会联系他,他一定想不到她会被抓起来。
梅眉如何能想到,秦子安此时已经奄奄一息,那几个人围攻他和他混战了许久。终究好虎挡不住一群狼,再加上他是徒手,那几个人手上都有刀,还是被伤到了。
他身上中了几刀,情知是打不过了。本来还可以挣扎一会儿,才能倒下,为了留一口气去见沈可佳,他假意支撑不住倒了。
几个人见他倒下,又补了几刀,伸手一探他的鼻息,已经是气息微弱了。
此时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估计这地下停车场也不会有人来了,他中了那么多刀一个晚上没人理,还不是死路一条吗?
他们不想逗留太久,捅完他就开车离开了小区。
秦子安躺在那里,头越来越重,感觉自己要睡着了。他心想,我不能睡,必须得和她告个别,才能走。
就是这股力量支撑着,在确定那些坏人都走了以后,他撑起自己的身子一点一点往外面爬。
平时没有多长的路程,爬起来却异常漫长。
越到后面越没有力气,他甚至在怀疑,他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沈可佳摇晃他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知觉,呼吸变的极其微弱了。
“秦子安!秦子安!”沈可佳晃着晃着,又不敢晃他了,怕把他的伤晃的更重。
她坐在地上,抱着他的头,摸着他的脸,一遍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泣不成声。
“求你醒醒!只要你醒了,让我做什么都行。我…..我…….我和你结婚。孩子我不要了,我谁都不要了,只要你。你别吓我,别死……秦子安!”
他模糊的意识中好像听到了她在和他说话,好像感觉到了她的温度,很温暖,很舒服。就这样死了,死在她的怀抱中,很幸福。他终于见到她了吗?至少她见到他了,还在抱着他。
他想,如果他死了,就可以永远认为她是爱他的了,多好啊。要是不能和她在一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再不想流浪了,再不想觉得这世界上只有他,太可怜太无助了。
听到了她的哭声了,很伤心的在哭,她怎么哭的那么可怜?她是不舍得我死是吗?这个傻瓜!
拼尽自己的力气,他终于睁开了眼,看着她。她的鼻涕眼泪正在往他脸上落,嘴里还在不断地哆哆嗦嗦地喊他。
“秦子安!醒醒!你醒了?!醒了?呵呵,呜呜……醒了!你怎么那么坏,你吓唬我!”沈可佳见他睁开了眼,一时间像疯了似的又是哭又是笑的。
秦子安不舍地看着她,张开嘴,想发出一点声音来。
“我……”她看见他的嘴唇在蠕动,却没有声音。
“你想说什么?你什么都别说,养足了力气我们慢慢说。我告诉你,秦子安,只要你活下去,我不要这个孩子了。我会打掉他,和你在一起。哪怕这辈子我都当不了妈妈,我也不在乎。你听到了没有,我不允许你死,你要活着。如果你死了,我也会和你一起死。你不能死,我不要你说话,我什么都不要你说。”她一边说着,一边哭着,鼻涕眼泪还在往他脸上流。
这一次,他真是凶多吉少,光是看到那些血,而且现在还在流着,她就知道他可能不行了。
她真后悔轻易地和他分开,为了这个孩子,她要残忍地离开他。是不是老天认为她不够爱他,才要把他从她身边带走?她不要他死,她要和他在一起,给他做饭吃,和他去旅游。他还说要经常陪着她和父母打牌,他说沈可佳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她还没有真正给过他一个家呢,他怎么可以死?
秦子安拼尽全力摇了摇头,他想说他不行了。
“我……”他再次蠕动双唇,沈可佳的耳朵靠近了他的嘴。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呜呜呜……呜呜呜……”她听见了,他断断续续地就是说了三遍我爱你。
说完,他的手忽然垂了下去,眼睛再次闭上了。
“秦子安!不!”沈可佳对着夜空凄厉地叫了一声,听来撕心裂肺。她不能相信,深爱她的那个男人真的死了,他怎么可以死呢?
他真的没有呼吸了,她感觉世界在那一刻停了,她的世界彻底被黑暗淹没了。
她能做什么才能留住他的生命?给他氧气,让他呼吸?猛然想起了他给她做过人工呼吸,她没做过,现在也只能试试。
把他放在地上,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捏住他鼻子,把氧气度给他,可是他还是没有反应。
就在她想,唯一能跟他在一起的方式,就是和他一起死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了120急救车的声音。
到了!这次来的很快,看到医生在给秦子安做急救,沈可佳仿佛看到了希望。
只是医生摇了摇头,估计是说秦子安没救了,虚弱的她再也承受不了这一切,叫了一声“你不能丢下沈可佳!”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沈可佳是在医院的病床上醒过来的,挪了挪手,正在输液。醒后第一反应就是找秦子安,他还活着吗?他到底怎样了?他们有没有放弃对他的治疗,他现在在哪里?一连串的问题涌上脑海,一看,房间里所有病人都睡了。
她自己把针头从手上拔下来,跑出门去,门口不远就是护士站。
有一名护士正坐在那儿打瞌睡,沈可佳一边跑一边问她:“护士,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带我到这里来的人呢?快告诉我!”
护士吓了一跳,大半夜大喊大叫的,还以为她精神失常了呢。
“你别急,怀孕了还这么激动,对孩子不好!”小护士说。
“我不能不激动,你快告诉我!我必须马上找到带我来的人,我丈夫他……他需要我,你快告诉我。”
“好了,好了,我又没说不告诉你。给你,这是我们郝医生的电话,他说你醒了就找他。”
护士说着写了一张纸条给她,她忙照着上面的号码打过去。
手机竟然有这个号码,郝思远,这才想起来她们寝室老三的男朋友就是医生。
电话通了,沈可佳激动地问:“郝思远吗?我是沈可佳是……是你带我来医院的吗?我丈夫怎么样?你们把他带到了医院没有?”
“还在手术,在四楼手术室里,你现在还在病房吗?我过来接你过去。”
“不,不用接,我自己去四楼。”谢天谢地,还在手术就是说明没死,他还活着,还活着呢。
她一边说着这句话一边撒腿就跑,护士还在后面提醒她:“小心宝宝。”
沈可佳已经没有小心的心情了,她知道就算秦子安现在没死,也是命悬一线。要是他死了,她也不活了,还能管的了肚子里的孩子吗?
手术室的灯果然还亮着,她在门外不断徘徊。
她不信佛不信神,可此时,她宁愿有神佛,至少她可以有个寄托,可以向他们求求。
“只要你能活下来,秦子安,这一辈子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不会离开你。我一定不会离开你!秦子安,你听得到我说话吗?”她小声嘀咕着,期望他能够和她心灵相通,听得到她的祈祷。
不一会儿,郝医生来了,一眼看见沈可佳,几步跑了过来。
“沈可佳!真是你,够巧的了。”他说,颇有寒暄的意味。
沈可佳此时怎么会有心情和他寒暄呢?她只关心秦子安到底怎样了。
“你去了吗?你在120上?他送过来的时候怎么样?还有没有呼吸,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她抓住他的手臂,激动地问。
“你冷静点儿,他在抢救,我们医院会尽力的。”要不是他当时认出了沈可佳,秦子安或许真的就没救了。另一个医生说没有希望了,摇了头,就是她叫的那一句话被郝医生给听到了。
他认出她是他老婆的朋友,才跟那位医生说无论如何都要尽力一试。
折腾了一通,秦子安竟然又有了生命特征,于是把沈可佳一起抬上了120带回了医院。
晚上值班的医生并不是专家,郝医生特意打了个电话向专家求助,说是他的亲戚受伤请他赶来。
同样的方法叫了两三个医生来给秦子安做手术,现在他总算尽力问心无愧了,也不怕他们家老三问起他没法交代。
“谢谢!”沈可佳说,放开了他的手臂,依然焦急地看着手术室的门。
她看了看时间,此时已经凌晨四点了,秦子安的手术已经持续两三个小时。
时间越长,证明他的伤情越严重,她的心也越往谷底沉。
“别走来走去的了,你这样走也不是办法,改变不了结果。”郝医生劝她。
“我知道,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坐下里等着,他接下来的日子可能要让你照顾呢,你得养足精神,保存体力。”他说。
“是啊是啊,我要保存体力,他一定会活过来的,我还要照顾他呢。我要养体力。”喃喃地说着,在椅子上坐下来,眼睛盯着手术室的门一眼都不敢眨,生怕眨了一眼会错过他。
那扇门终于在两个小时以后开了,她箭一样冲到门口,紧张地问医生。
“我丈夫怎么样了?”
“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需要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一名医生说。
“这个病人,好在是因为常常受伤,对伤的耐受力比一般人强。差一点点就救不过来啦!”
“要不是小郝叫了我们这么多医生来,估计也救不过来。真险啊!”另两名医生讨论道。
“谢谢!谢谢!谢谢!”沈可佳见到人就说谢谢,一直哽咽着声音。
“我丈夫人呢?我为什么还没见到他?”她焦急地问,郝医生在她身边轻声说:“还在做最后的处理,你别急。一会儿会送到重症监护室,会推出来的。”
“那进重症监护室还会不会有危险?”沈可佳问。
“要是没危险就不需要进重症监护室了,不过你放心,问题应该不会很大。”
“谢谢!”
“谢谢老天,你救了他,我会履行我的诺言。只要他活下来,不管是什么样,我都会和他在一起。”他那么重的伤,她想估计他生命是保住了,难免落下什么毛病。
所幸的是他没伤到头,被刀捅的地方都在身上,神智总还会是清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