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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有全亮。
张跃进被老伴的哭声惊醒,“翠花,发生什么事了?”他爬起来跑到客厅。
“儿子走了……”老伴哭的泣不成声。
茶几上放着一封信。
张跃进拿起信看下去,----
“爸,妈,儿子不孝,惹上祸了。青龙会那伙人逼我,要我加入他们,做他们的小弟。儿子不想做坏事,只好先去外地打几年工。你们不要担心,等过几年事情平息了,我就会回来……”
张跃进大吃一惊,怪不得儿子昨晚神情大变。
老伴拿着电话,“儿子手机打不通,他到底去哪里了……”
万万没想到,儿子被青龙会盯上了!
张跃进攥紧拳头,眼里冒出火,“青龙会……我日你个娘”
五分钟后,他拿了一把军刀出了门。
张跃进今年58了,40岁那年才做爹,张宽是家里唯一的儿子。平时他有点溺爱儿子,张宽不太好读书,作业没完成他舍不得管太严。儿子爱打游戏,调皮,抽烟,他也舍不得打。
儿子喜欢结交朋友,性情豪爽,乱花钱,和自己当年很象。
他也没说什么。
直到听班主任说儿子参加黑帮,他才发过一回火。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做得过头了。
自从机械厂破产,他就变得消沉,每天除了喝点老酒,打理茶馆很少出门,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好欺负的。
事实上三十年前,张跃进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在东区无论是机械厂厂长,派出所领导,还是居委会主任碰到他都要打招呼,叫一声跃哥。
可是时代变了,现在社会就是讲钱,老一班人跟不上了,张跃进也就消沉了。
西街小巷拐角处,一间木屋子。
外面挂着一张油腻腻的木牌子:张麻子修理铺,补胎充气。
墙角堆满了废旧自行车胎、电瓶车
配件,里面货架上挂着各种车锁,头盔。早上小巷的人行色匆匆,上班的,上学的,卖菜的,遛弯的……依次走过。
门口一张小板凳,张麻子坐着吃煎包。他的旁边是卖早点的,烟熏火燎,摆着一辆三轮车,一个火炉子,一口煎锅。
张麻子刚补了一个胎,在脏水桶里洗了洗手,接着吃剩下的煎包。
仰头与旁边卖早点的摊主道:“老五,热豆浆别卖光了,给我留点”
“好勒,麻哥,你那份我早就留着”
小巷本来街道就狭窄,行人又多,电瓶车自行车挤作一团。这会儿对面开过来一辆保时捷,开车的是附近一包工头。
“哎,让一让,让一让……”
保时捷按着刺耳的喇叭,老五抬头望过去,前面百米外走来一个壮汉,走路生风。
“麻哥,前面好像是跃哥,手里拿着刀……”
张麻子立刻站了起来。
壮汉手里拿着的是一把军刀,不过外面包着黑布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烧火棍。他走的快,越过行人走到了保时捷的前头。
包工头不乐意了,喇叭按的更凶。
“哎,瞎眼了,没看到我在开车吗?”
壮汉停了下来,往路边让了让,这时车子本来可以开过去。没想到那包工头探出头认出他,“张茶壶,一大早你奔丧呀,拿着个烧火棍干嘛,碰坏了我的车你赔得起”
壮汉火了,扬手扇了他一巴掌。
包工头又惊又恼,打开车门冲了下来,一副要拼命的样子。“你他妈是谁?不想活了……”
他身后下来一个年青后生,拽着拳头要打人。
“你敢动一下试试!”
一个黑乎乎的身影挡在了前头。
说话的是张麻子,他手上捏着一把活动扳手,脸上的麻子比雨点还密。卖早点的老五也冲了过来,油腻腻的大手一手握刀,一手举着一把夹煤球的铁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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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像炸雷一样,“草尼玛,有台车子了不起了,敢骂跃哥,你敢动他一下试试!”
包工头叫何伟,他嘴上叫的厉害,终究不敢动手。年青后生一看这架势,也懵了。
张跃进看着包工头,“姓何的,今天我还有事,你给我滚远点”
何伟:“嘿,能耐了,有人是吧。张茶馆今天你要不给我磕三个响头,这事没完”
他拿出手机就叫人。
麻子吐了一口口水,“他娘的什么人,张茶壶是你叫的吗?你也不打听打听,当年跃哥在社会上混,你他妈还在穿开裆裤”
老五拿出一个老式诺基亚手机,同样拨了一通电话。“跃哥,别理他,他要叫人尽管叫,到看谁怕谁”
车子把小巷堵住了,四周围满了人。在一片责骂声中,包工头只好先把车开走,停在大路边。
何伟算得上是个暴发户,手下给他干活的民工少说也有二三十个。
这一下让一个下岗的夯汉折了面子,一口气哪里容得下。
他叫的人一个没来,跃哥这边到来了四个。有菜市场卖肉的猪肉荣,开卤菜店的孙老六,停车场做保安的老秋,收废品的老陆。有的骑电瓶车过来,有的直接开三轮车过来。
一个个都卷了袖子抄了家伙。
包工头与那年青后生吓傻了,知道不好惹,先回到车上关了车门。
“姓张的,走着瞧,我会让你好看的”
张麻子骂道:“滚你妈的蛋,再啰嗦,老子把你车砸了”
跃进:“算了,一个小包工头,犯不着跟他计较”
张跃进来找张麻子另有事情。
一班老兄弟扔下手头的活计,一起随他到了四眼开的鸿运酒楼。
四眼也是当年的老兄弟,不过这会儿不在店里。管事的领他们到了二楼包房,沏了一壶好茶。
兄弟们汇聚一堂,老五热泪盈眶。
30多年前北辰机械厂是K市最大最好的国企,生产煤矿机械。那时候计划经济厂子福利好,粮票肉票充足,买手表、自行车、黑白电视机都有指标,逢年过节还发副食品。厂里职工娶老婆媒婆踩烂门,就算是年轻漂亮的女妹子也还要挑三练四。
在座的老兄弟都是那个火红年代的弄潮儿,也是同一个厂里的,市里人称‘北辰八虎’。张跃进是八虎的头,为人最是仗义,惯好打抱不平。他倔脾气若上来跺一跺脚,厂里都要抖三抖。
只不过这些年厂子倒闭了,兄弟们再没当年的豪气,一个个下了岗成了贩夫走卒,在市井小巷做起小买卖。
张麻子从身上摸出五块钱的雄狮烟,黑乎乎的手每人发了一支。“跃哥,刚才这一巴掌抽得好啊,终于恢复当年的雄风了!”
卖卤菜的孙老六背有点微驼,“这狗娘养的目中无人,有两个钱就了不起了,就他妈该打”
保安老秋道:“咱们这帮老哥们好久没聚在一块了,不知道的还当我们死了。今天要不是跃哥,咱们还凑不到一块”
老五见张跃进没说话,“跃哥,出什么事了?你连军刀都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