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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斐很心虚,支吾了半天,还是把去了金月胡同的事情给隐瞒了下来,转而道:“婉兮,如果……我比小,你能接受吗?”
贾婉兮心念微动,盯着面前这个男人瞧了瞧,兴许是心里起疑,在这夜里,她竟突然觉得甄斐脸上还隐隐带着些许未褪的婴儿肥。
婴儿肥?
不至于吧。
或许是甄斐吃得多,脸上肉多,太胖了?
贾婉兮又瞅了瞅甄斐的身板,觉得这人很魁梧,胖瘦得宜……
心思转了好几个弯儿,贾婉兮笑道:“干嘛这么问呢?你不是今年二十有四,年长我三岁吗?”
甄斐心虚得厉害,一下子感觉冷汗直冒,心跳都突突突突快了起来。
“你我年纪的确……差了三岁。”
甄斐咽了下唾沫,眼眸垂了下去,没勇气看对面床上的姑娘,怕自己被看穿了。
有问题。
只说了相差三岁。
可是大是小却模糊了。
贾婉兮双眸微眯,又仔细打量了甄斐一番,笑得很是和气,半真半假地道:“其实年龄都不是问题,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合得来。
“再说了,也没有哪条律法规定当丈夫的就一定要比妻子大啊。远的不说,就说现在,家里讨一个年长的儿媳照顾年幼的儿子也是常有的事儿啊。”
“真的?”甄斐眼睛都亮了,之前好似心头压着一块大石头似的,现在瞬间感觉轻松了不少。
贾婉兮心里冷笑,面上却越发和气了,柔笑着点头道:“当然是真的,我方才那些话句句肺腑。说真的,若是你小我几岁,我也是不介意的。再者,女大三,抱金砖。若是你恰好小我三岁,那我俩……可真是天作之合。”
甄斐大喜过望,激动之下,冲到床头,很感动地道:“婉兮,实话告诉你吧,我其实比你小三岁!前阵子刚满了十八!!!”
贾婉兮瞬间黑了脸,咬牙切齿地道:“你果然骗我!!!”
甄斐心里咯噔一下,又是震惊又是心虚又是受伤地道:“你、你刚刚都是在骗我!!!”说什么女大三抱金砖的,其实都是诱导他说真话!!
贾婉兮面对这样的指控,瞬间有种啼笑皆非之感,明明受欺骗的是她,怎么甄斐一副饱受欺瞒的可怜样儿?
该愤怒、受伤、郁闷的是她才对吧?!
“你给我出去!”贾婉兮指着窗户,似怒非怒道,“赶紧走!”
“我不!”甄斐想也不想就反驳了。
这孩子气的话更让贾婉兮哭笑不得了。
可下一秒,这个说不的少年郎转身就走了。
贾婉兮莫名有些生气,还有些失落。
结果,甄斐走到桌子边就停了下来,却是抱着根圆板凳大步走了回来,然后把那凳子往床边一搁,大喇喇地坐下来,很不满地道:“你凭什么撵我走?!”
贾婉兮都被他这波行为给弄懵了,听到这声质问,她愣了一小会儿才醒过神来,一时间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这是我的闺房,我撵一个外男走还有错咯?!”
甄斐哼了一声,腮帮子鼓了起来,很是气不过的样子。
贾婉兮恍惚间有一瞬的错局,天呐,她这哪是找丈夫,怕是不小心捡了个弟弟回来吧?
阿爹不是说甄斐稳重成熟,进退有度的吗?
可她怎么发现甄斐特别幼稚啊?
这偷偷溜进姑娘闺房的行为怎么看都是出格的呀!
亏得她阿爹还非常满意地说甄斐这人老实巴交,值得托付。可看看这人赖在她床头不走的样子,像老实的人吗?
平生第一次,贾婉兮对她家老爹看人的眼光产生了怀疑。
“我现在就是不走!”甄斐很委屈,“你刚刚骗了我,现在撵我走,是想否认婚约吗?”
贾婉兮真真是哭笑不得,好脾气地道:“是你欺骗我在先的,我诱导你说真话还有错了?”
甄斐如今满腹委屈,心虚早被丢到爪哇岛去了,闷声闷气地道:“那你也不能否认婚约!”
贾婉兮郁闷道:“我哪儿否认了?”
甄斐神情一亮,欣喜道:“你没打算退婚?”
贾婉兮愣怔一瞬,不知怎的,突然感觉有些羞耻,脸颊竟然微微泛红了,但面上还装着无所谓的样子,“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既然是定下了,就不能随随便便说退婚。”
“对对对!!”甄斐连连赞同,“不能说退就退!”
贾婉兮被逗笑了,但又立马绷住脸皮问道:“老实交代,你今晚为何来找我?就因为隐瞒年龄而觉得心虚了?”
甄斐又开始心虚了,支吾道:“是……”
贾婉兮嗤笑一声,揶揄道:“不老实。”
甄斐倏然红了脸。
贾婉兮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你我如今还没有成婚,你尚且这般不坦诚,若是成婚了,那你岂不是事事都瞒着我?”
“不会的!”甄斐急忙否认。
贾婉兮忽而眉间微蹙,鼻子嗅了嗅,低声道:“你闻……怎么好像有酒的味道?”
“啊?”甄斐闻了闻,摇头道,“没有啊。”
贾婉兮很笃定地道:“有,你好好闻闻。”
甄斐就扭着脖子四处嗅了嗅。
贾婉兮神色微动,冷笑道:“我可算知道味道从哪里来的了。”
“哪里?”甄斐很好奇。
贾婉兮阴测测地盯着他,似笑非笑道:“你身上有酒气,还有……脂粉味儿啊。”
甄斐面色一僵,支吾道:“我……今晚和老赵喝酒去了。”
贾婉兮笑得皮里阳秋的,问道:“去哪儿喝酒了?”
甄斐见混不过去了,硬着头皮道:“……”
“嗯?你说什么?听不清。”贾婉兮眉宇紧锁,心里大概猜了个七七八八。
甄斐就像是小书生面对学堂夫子一样,低垂着脑袋,又支支吾吾地答了一遍:“……”
依旧是一个字也听不清。
贾婉兮突然就气不起来了,心里只剩下了无奈,主动问道:“是不是金月胡同?”
甄斐蓦然抬起头来,双眼里写满了惊讶,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你怎么知道?
贾婉兮觉得自己怕不是找了个活宝,一天天的被对方整得哭笑不得。
甄斐脸颊涨的通红,磕磕巴巴地紧张解释道:“我其实没有喝酒,就只喝了几口茶。都是老赵再喝,那酒气就传到我身上来了……”
察觉到贾婉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甄斐底气不足地改口道:“其实……我也是喝了一点点酒的,就只有一点点。”
“呵!”贾婉兮冷笑一声。
甄斐肩膀颤了一下,赶紧老实地比出三根手指头,着急地道:“就只喝了三杯!!还是小酒杯!就这么大的那种!!”
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圈出个大小给未婚妻看。
贾婉兮觉得好笑,但这种情况笑出来又不好,只得抿着嘴巴强忍笑意,看这男人耍宝。
等对方叽哩哇啦说了半天,贾婉兮冷不丁问道:“姑娘呢?”
“啊?”甄斐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贾婉兮皮笑肉不笑地问道:“我说,你去的那家姑娘叫什么名字?”
甄斐认真回想了一下,尴尴尬尬地道:“忘了。”
贾婉兮顿觉好笑,“你专程去那儿跑了一趟,连人家姑娘的名字都没记住?”
甄斐也觉得不太可信,但他的确是不知道,只能摇头。
贾婉兮是真的哭笑不得了,揶揄道:“那你这算哪门子的逛风月场合啊?”
甄斐蓦然觉得丢人,低垂下脑袋,脸颊红彤彤的。他那会儿脑子里想的全是自己婚后可能碰到的情形,那金月胡同的姑娘到底说了些什么、做了什么他压根儿就没注意到多少。
贾婉兮循循善诱,道:“那姑娘都做了些什么?”
甄斐这倒还勉强记得一些,答道:“唱戏。”想了想,又补充道:“嗓子还可以。”
听到这一句“还可以”,贾婉兮有了些醋意,酸不溜丢地问道:“那她唱的什么?”
“《思凡》。”甄斐不假思索地道。
贾婉兮脸色不太好看,哂笑道:“你这倒还记得清楚。”
甄斐还是懂察言观色的,连忙道:“我也就只记得这么多了。”
贾婉兮看他这般小心翼翼的样子,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点酸酸怒气一下子又没了。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下子是完了,完全栽在这人身上了。
她思索片刻,低声问道:“为何今日要去金月胡同?”
因为我还没有一点点人事经验啊!!
但这种话怎么能说出来呢?
他还要点脸!
甄斐脸上腾地热了起来,他很不好意思,为了维护自己身为七尺男儿的尊严,逞能道:“男人嘛,总得要轻松一下。”
贾婉兮脸色黑如墨汁,咬牙切齿地问道:“去金月胡同轻松?”
甄斐后颈汗毛根根竖起,恍惚感到了一丝杀气,怂里怂气地改口道:“老赵他们都去过了,我要是不去,就、就感觉丢人。”
“呵。”贾婉兮只是冷笑,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他,不置可否。
甄斐觉得自己好像被看穿了,有些坐不住,小声小气地道:“那、那……我先走了啊。”
贾婉兮眉梢微挑,红唇轻启:“谁让你走了?”
甄斐刚刚抬起来的屁股就立马又落回了板凳上,双手放在膝盖处,一副小孩子等着听训的可怜小模样。
贾婉兮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暗道自己真是完了,没得救了,竟然会觉得这个快二十岁的男人可爱。
“你方才没有说真话。”贾婉兮好笑道,“说了再走。”
甄斐忸怩道:“这多不好啊。这里……可是你女儿家的闺房呢,我要是一夜未走,你这名声可就毁了。”
贾婉兮冷笑道:“你现在到知道考虑我的名节了?”
甄斐脸上讪讪的。
贾婉兮无奈叹了口气,放软语气哄道:“你我不久就是要做夫妻的人,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坦诚。若是互相隐瞒,难免就会生嫌隙;生了嫌隙,就难免会有争吵;有了争吵,就难免会生出‘和离’的想法……”
甄斐一惊,惶恐地道:“我很坦诚的。”
贾婉兮道:“那你说说,为何去了金月胡同?”
甄斐始终不说。
贾婉兮就跟他耗着。
谁知道耗了半天,甄斐就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一直一言不发。
贾婉兮怒中心来,没好气地道:“你走!!”
甄斐知道她生气了,但还是站起来走了。
贾婉兮越发恼怒,低声警告道:“以后不准再来!!!小心我阿爹喊人打断你的腿!!!”
甄斐露出惊恐的神色来,回头可怜兮兮地望了贾婉兮一眼,那模样就跟被人遗弃在街头的小奶狗似的。
贾婉兮一瞬间就心软了。
可下一刻,甄斐就非常硬气地道:“我是不会说的!!”话落,逃也是的走了。
贾婉兮:“……”
她发誓,她再也不理这个憨批活宝甄斐了!!!
翌日。
贾老爷发现自家闺女神色不太对,就出口问了几句。
贾婉兮昨晚憋了一肚子的气,睡也没睡好,这会子老爹问起,她就忍不住吐槽了:“阿爹,我听说甄斐去逛金月胡同了……”
“什么?!!”还不待她说完,贾老爷就怒火直冒,“这兔崽子敢去女票?!!”
贾婉兮一听就不乐意了,辩解道:“不是的,甄斐应该是有别的原因。”
贾老爷顿觉好笑,打趣道:“那他是有什么原因?”
“不知道。”贾婉兮气鼓鼓地道,“昨天我问了他,他也不说。”
贾老爷忽而想到了朝廷如今正秘密捉拿大盐枭徐老虎,心道甄斐兴许是去金月胡同办案去了,遂宽慰道:“可能是公务上的事情,他不好说。”
“一定不是。”贾婉兮很笃定地道,“若是公务上的事情,甄斐绝对一早就和我直接说开了,哪儿会那样遮遮掩掩的,一看就是心中有鬼。”
“怎么个有鬼法?”贾老爷不禁有些好奇。
贾婉兮哼了一声,板着脸道:“昨天,甄斐一来就问我介不介意他年龄比我小。然后,聊着聊着,我闻到他身上有酒气和脂粉味,他就扭扭捏捏地承认自己是去了金月胡同。可我问他为何要去,他就顾左右而言其他。呵,这不一看就是问题嘛!”
贾老爷神情变得微妙起来,意味深长地道:“婉兮,你也得体谅一下小斐嘛。他年纪不大,对于很多事情呢都没有经验,不免会产生几分自卑情绪。你做事总得给他留几分面子,事关男人尊严的问题,你就别打破砂锅问到底啦。”
贾婉兮听得云山雾里,茫然地问道:“这事儿怎么就事关男人尊严了?”
你这位未婚夫十之八九还是个雏儿,所以想去风月场合讨教点经验啊!
贾老爷心中门清儿,但又不好说出口。自己其实都暗示得很明显了,无奈自家闺女根本就没听懂。
“哎……”
贾老爷无奈叹了口气,半是惆怅半是好笑地道:“其实,你也不必钻这个牛角尖。小斐总归是个好孩子,你别嫌弃人家。”
“我没嫌弃他。”贾婉兮揉了揉因为憋气而有些发疼的胸口,闷声闷气地道,“我就是觉得没意思。这成婚吧就得讲一个坦诚,可……”
她顿了一下,很不甘地道:“可我现在就觉得自己像是被骗婚了!”
这么一说,陡然把自己情绪吊起来了,贾婉兮火冒三丈地道:“不对,不是像!我就是被骗婚了!!说是要成亲,甄斐连自己真实年龄都不敢说!!谎称他自己二十四岁了!!结果其实才刚满十八岁!!幼稚得不行!!说话就跟个二愣子似的!!”
贾老爷被闺女这突然爆发的怒气吓了一跳,底气不足地宽慰道:“闺女啊,其实小斐人还是不错的。他虽是年纪比你小了几岁,但其实人还是挺可靠稳重的。就拿你这次被绑架的事儿来说吧,小斐出了很大的力,忙前忙后,那做得都是妥妥当当的。”
“哼!那是爹太过看重他,以至于偏颇太重!!”贾婉兮越想越气,这怒火经过一晚上的酝酿发酵,到如今都成燎原大火了。
尤其是想到甄斐最后还嘴硬坚持不说,贾婉兮就更气。她把团扇往掌心里一拍,没好气地道:“成亲前就这么靠不住了,成亲还得了?!!”
怒气掩不住。
贾婉兮站起来在原地踱了几步,越想越不是滋味,低头看着地面,气吼吼地道:“这甄斐就是吃定我了吗?!!他就是觉得吃定我了!!竟然直接和我顶嘴!!这不说!!那也不说的!!!”
贾老爷抿着嘴憋笑,很宽容地劝解道:“婉兮,这话就是你不对了。”
贾婉兮话音一顿,不服气地道:“我怎么不对了?难道他甄斐逛窑子还有理了?我过问一下就不行了?”
贾老爷啼笑皆非,好言劝道:“两人过日子,首先就得互相尊重。你自己好好品品刚刚说的话,你有把甄斐当一个男人看吗?你简直把他当成了一个未断奶的小娃娃,还气他和你顶嘴。难道夫妻之间说话,你还只许人家同意你,不许别人反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