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谁能不忍气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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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永秋本想借着秘书长的官威,将沈淮压住,哪想到沈淮软的硬的都不吃,叫他拿这个刺头没有一办法。

    本来葛永秋可以直接跟陈铭德汇报这件事,不管怎么,常委副市长陈铭德还能压住沈淮的,即使有偏袒,也不可能允许沈淮在市钢厂这么乱搞。

    但是,葛永秋没有想到沈淮如此盛气凌人的,话锋之间,将矛头直指市钢厂的经营管理,这情势就容不得他不多想。

    看着大舅子好半天才敢可怜巴巴的站起来,肿胀的脸上都糊满血,也不知道伤得重不重,葛永秋在极力克制着,但怒气在心里沸腾、翻涌,浑身发抖。

    过了好半晌,葛永秋才想到让人将大舅子先送厂医务室救治去。

    沈淮扫眼看了看办公室里其他生产安全处的员工,对葛永秋道:“葛秘书长,要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回市里了。”将一份调查报告捏在手里,就走了出去。

    沈淮再留下来,也是塌自己的脸,葛永秋既然拿他无可奈何,自然也希望这畜生早走。

    葛永秋坐在那里,冷着脸,没有吭声,任沈淮大摇大摆的走出去;其他人更是给沈淮的气场震住,不敢言语一声,也不敢上前安慰葛永秋一声。

    老员工都明白周大嘴跟葛永秋的关系,看着葛永秋颤抖的手,都能知道他处于随时都会爆发的边缘,谁没事去捅这个火药桶?要拍马屁也不是这时候。

    “市钢厂的人都死哪里去了?”葛永秋发飚的将桌上一只玻璃杯摔了粉碎,事情发生这么久,市钢厂的厂领导没见一个,也叫他又羞又恼。

    “顾厂长临时有去了新津,临走前还特地叫周处长先接待葛秘书长您,”有个老员人心翼翼的回了一句,又道,“要不,我去看看徐厂长他们在不在家?”欠着身子就走出去,半天都没见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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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市钢厂虽然这几年给搞得一塌糊涂,但毕竟是东华市最大的工业企业,占地范围极大。

    沈淮开车离开,在从办公楼到厂大门的林荫道上,追上赵东、黎以及堂嫂陈丹他们。

    “到车站还有段路呢,我送你们过去!”沈淮将车开过去,探出头来道。

    陈丹与黎有些犹豫,但也不便拒绝;赵东不放心,也跟着上了车。

    黎仿佛受伤的兽,一路上沉默不语,沈淮只是透过后视镜,看到她偶尔望过来的眼神,陈丹也只了一些感谢的话;赵东也不知道该跟沈淮搭什么话题好,一路上都很沉默。

    到回梅溪镇的九路车站,沈淮将车停下来,回头看向黎以及堂嫂陈丹,道:“市里和稀泥习惯了,这件事未必能有好的结果……”

    沈淮不是之前那么什么都不知道的市zhèng fǔ秘书,这些年他对东华的根根脚脚都看透了,他今天殴打周大嘴一顿,多给陈铭德骂一通,更严重些,背个处分、做个检讨,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市里也不大可能支持高额赔偿:

    “能争取多少赔偿,就争取多少;只要够黎上大学就好了,其他就不要太坚持了;赵科长,你也不要因为这事跟厂里起什么冲突……”

    沈淮从仪表盘上找到一支笔,将一包香烟拆散,将手机号码抄在纸上,他怕直接给黎、陈丹,引起她们不好的想法,而是将纸条递给赵东:“赵科长,有什么事情,你们可以打这个电话找我……”

    看着赵东与黎、陈丹他们下车,沈淮忍着内心的刺痛,开车离去:

    也亏有赵东跟陈丹陪在黎身边,叫他稍稍安心些,不然虚岁才十六、周岁还不满十五岁的黎孤苦一人生活,怎么能叫他不牵肠挂肚?

    陈丹将垂下来的乱发撩到耳后,她的脸蛋有些憔悴,不过有如从清水洗出来的容颜不减秀丽;虽衣裳粗简,但不掩成熟丰腴的身姿,是此时容颜虽清丽,但身子瘦弱、没有长开的黎所不及的。

    陈丹没有注意到站台上等车的人都情不自禁的侧目看她,而是望着绝尘而去的车出神,怅然的想:要是她的丈夫、黎的堂哥,要有这么蛮横的魄力,也不会叫她跟黎两个女流之辈到市钢厂来受欺负。

    也亏市钢厂有赵东这些海文生前的同事帮忙照顾,不然她跟黎,怕是连办公楼的门都进不去。

    赵东捏着手里写有一串数字的纸条,有些苦涩的跟陈丹、黎,道:“沈秘书的也是实情,可能最好的结果,就是帮黎争取上大学的生活费;即使还不行,黎也不用担心什么,海文虽然不幸走了,我,还是海鹏、周明他们,都还是你的哥哥,绝不会看你受委屈的……”

    这么,赵东也挺痛恨自己没用。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没有什么背景,好不容易靠自己的努力,爬到总师办生产技术科科长的位子上,情势容不得他站出来跟顾同、周大嘴这些人抗争什么。

    看着沈淮开车绝尘而去,赵东也是有着不出的羡慕:

    心想虽然他在市里看上去只是的秘书,但就敢在市钢厂里,敢将葛永秋的大舅子,将顾同的亲信、将市钢厂生产安全处的处长毫无忌惮的殴打了一顿,临了拍拍手,毫发不损的离开,这才叫他娘的有背景。

    赵东这些年摸爬滚打,有些事情也看得透彻,虽然对这个沈淮不了解,但知道这个沈淮的背景不一般,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市zhèng fǔ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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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大嘴虽然脸上给狠打了几拳,但一脸横肉,走起路来都乱颤,倒没有受多严重的伤,刚才也是鼻血糊了一脸吓人,在医务室包扎过,就缓过劲来了。

    与其脸上给打伤,还不如是当着下属的面,给市里的人狠打了一顿,叫他自尊心受挫更重:换了谁,能吞下这口气?吞下这口气,以后还不是成了全厂人的笑柄。

    关键是他姐夫就站在边上,看着他给人痛殴,更是叫他快气疯了。

    周大嘴半张脸给纱布包住,回来看到还有员工窝在办公室,脸上更挂不住,羞恼成怒,声音尖锐的骂道:“该干嘛去干嘛去,都窝在办公室里,等吃屎啊!”把其他人都赶了出去。

    葛永秋坐在办公室里,还没有顺过气来,看到大舅子这副模样回来,更是心烦。

    “姐夫啊,这么畜生哪里是打我的脸,是打姐夫你的脸啊,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啊!”

    “废话这么多干什么?”葛永秋烦躁的道,心想要是他有些骨气,哪怕当时跟沈淮扭打在一起,也叫他脸上好看一些,这个没用的货sè,这时候知道脸难看了?

    “我哪有废话?这个畜生是你手下的秘书不?是不是当着你的面,把我揍了一顿,临了还拍拍屁股的走了?你这事传出来,要叫别人笑多少年?姐夫,你不会连这么一条鱼,都拍不死吧!”

    “你不懂什么就不要乱,”葛永秋坐在大舅子的办公室里,心里的痛处给戳中,脸sè更是难看,道,“顾同临时去了新津,不在厂里,其他几个副厂长,有谁伸头来的?你知道是为什么?”

    “为什么?”

    见大舅子真顺着自己的语气追问,葛永秋恨不得在他脸上再抽一巴掌:真是猪脑子。

    市钢厂与市里的关系很近,厂长顾同以及下面的几个副厂长,对市里的关系摸得门清。

    谁都知道自己是高天河的人,而沈淮是陈铭德的秘书,沈淮在办公室里当着自己的面殴打他的大舅子——市钢厂的那几个副厂长,谁愿意这时候过来趟这个浑水?

    葛永秋不得不耐心跟大舅子解释:“怕就怕陈铭德有意要这个畜生把事情搞大。”

    “陈铭德搞事情做什么?”

    “你是真蠢还是假蠢?”

    葛永秋对不学无术、只知道吃喝、piáo女人的大舅子,感到绝望,但要息事宁人,就要先安抚他的情绪,不然他跑到他姐姐那里乱一起,自己家里就先鸡飞狗跳,

    “……陈铭德是省里直接下派到东华的,一过来就是市委常委,接着又担任副市长,负责经济工作——省里明显是要希望陈铭德来替高市长啊。”

    “啊?”周大嘴哪里想到背后有这么多道道,张嘴愣在那里,脸还火辣辣的痛,但也不敢吭声。

    他有些明白了,知道高市长给下去,他姐夫就不会有好rì子过,而他姐夫没好rì子过,那他在市钢厂吃香的、喝辣的rì子也就到头了——这么想,周大嘴倒觉得给沈淮殴打一顿,已经算不了什么了:丢脸就丢脸吧,只要不丢位子就行。

    见大舅安静下来,葛永秋才语重心长的道:

    “你要知道,现在高市长一步棋都不能走错,不能让陈铭德找到借口来搞事。好吧,我要先跟高市长汇报这件事,你站边上不要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