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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所的笑,很诡异。
陌然和齐小燕都看到了,两个人都暗自打了个冷颤。
老孙头之死,在大年初三后才开始发酵。过了初三,开始有村民陆续过来看热闹。老孙头所在的组,也在组长的带领下,开始办理后事。
结论已经出来,老孙头确系自杀。
入棺安定,道士开始进来,吹吹打打的,将一座本来了无生气的屋子,弄得热热闹闹了许多。
齐烈亲自过来悼念,带来了乌有村全体村干。谭海花还抚着老孙头的棺材哭出了泪花。老孙头自儿孙先后离世后,家里亲戚早就不再来往。他在本村也没几个本房人,唯一的一个远房侄儿现在也还是个单身。没有女人哭的丧事总是看不到悲伤,加上锣鼓响器的敲敲打打,反而让人感觉到了欢乐。
老孙头的死法,属于横死。横死的人,阴魂都不会轻易散了。因此来看热闹的人,都是远远的观望,并不到近处去。
齐烈将全村的组长都叫了来,这在乌有村,还真是开天辟地第一次。
大过年的,被叫来办丧事,每个组长都显得很不高兴。但齐烈有言在先,凡不参加的,组长马上撤了。
组长算不得什么人物,有些组还是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虽说上不得台面,但因为这么点屁事说被撤就撤了了,面子上无论如何都是过不去的。
组长来,都不是单枪匹马,必定会从组里带上一两个人来。由此一来,老孙头的丧事倒显得盛况空前。
好在老孙头还有一定积蓄,人死了,积蓄被翻了出来,足够把他风风光光送上山。
齐烈也将村干召集到一起开了个短会,决定村里拿出一些钱来,为老孙头的葬礼开一场全村人都可以参加的筵席。
陌然想反对,但没说出口。眼看着所有村干都一齐表态,他也默认了。
老孙头大年三十悬梁自杀,震撼力是还是非常巨大。他一个几近失明的老人,行动都极端不便,却在举国欢乐的日子里一个人独赴黄泉路,这是一个多么让他绝望的世界。
老孙头之死是陌然发现的,一个与他非亲非故的年轻人,在大年三十独自来看望他,这又是多么的令人感动。
几乎是一夜之间,乌有村的人都对陌然有了一个全新的感觉。这么一个能对孤寡老人都尽心尽力的人,能不会对别人好吗?
乌有村的人突然有了这样一个想法,陌然来做当家人,肯定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人。
齐烈显然感觉到了这种气氛,因此他有意识的将陌然排除在老孙头的治丧委员会之外。陌然也不觉得委屈,实话说,从大年三十到初四,连续五天,老孙头躺在他家堂屋的门板上,就像一座山一样压着他夜不成寐。齐烈说后面的事不需要他插手了,他在些许的失落之后,顿觉身上的千斤重担一扫而光。
没自己的事了,他当然就没必要去丧事现场。
陌然在家里足足睡了一日一夜,听说老孙头隔日就要下葬,才起来准备去看一眼。
刚出门,就看到肖莹在前面走,他想喊,终究没喊出口。于是快走几步,抵近她身后才低声问了一句:“你去哪?”
肖莹似乎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是他,惊魂未定地莞尔一笑。
“去老孙家?”陌然问。
肖莹轻轻一笑说:“是啊,村里有要求,每家要派一个人送上山呢。”
陌然吓了一跳,齐烈搞那么大的动静,要干嘛?
沉吟一会说:“你怎么来了?不会叫个男的来?”
肖莹苦笑一下说:“我家里有男人吗?”
年前陌然就听说过,肖莹的老公不回来过年。当时还以为是别人在乱说,试想任何一个男人,谁会舍得将这么美丽的老婆一个人留在家里过年?
“他没回来?”
“没有。”
“什么原因?”
“我怎么知道?”肖莹的笑容很苦涩,让陌然觉得心里一阵难受。
“你回去吧!”陌然说:“不要去老孙家了。他是个横死的人,你一个女人家,别惹上什么东西了。”
“封建!”肖莹抿着嘴巴笑,说:“你说的啊,我真不去了。”
“肯定不去。有我!”陌然挥手说:“齐书记弄什么破事?搞得满城风雨的。”
“他不就是想让别人觉得他很重视这件事吗?”肖莹低声说:“齐书记这一招,就叫做声东击西。”
“声东击西?”陌然疑惑起来,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你会知道的,以后。”肖莹说,看了陌然一眼:“你瘦了好多。”
陌然心里一动,也去看她,发现肖莹比过去显得更娇媚,皮肤隐隐似乎能掐出水来。于是抬头往四周一看,空寂无人,便迅速将手去牵了她的手一下,赶紧放开说:“好凉啊!”
肖莹撅着嘴说:“你都不管我!”
“管,一定管。”陌然大着胆子说:“我今晚去,好不?”
肖莹慌乱地扫了他一眼,压低声说:“我给你留门。”
话一出口,慌慌张张转身往回走。
陌然看着她的背影,心里顿时涌起来无限温柔。
女人就是一块土地,能孕育出旺盛的生命。可是土地需要雨露的滋润与灌溉。而男人,恰恰就是雨露。
没有雨露滋润的土地,终究会干涸。
他心里想着事,脚底下却没停歇。翻过一道坡,就看到老孙头家门口热热闹闹的一片景象。
齐烈坐在一张八仙桌后,身边站着谭海花他们这帮子村干部。看到陌然过来,都一齐来看着他。
齐烈问:“你怎么不休息,还来?”
陌然淡淡一笑说:“齐书记这么辛苦,我怎么能睡得着?所以我想,还是来看看,看有需要我做的事没有?”
“没什么事了,你回去吧!”齐烈扫一眼一片人群,踌躇满志地说:“乌有村里,还是得有说得上话的人。”
谭海花笑眯眯地说:“这个自然,我们乌有村里,只有齐书记你,一呼万应啊。换了谁,能有这样大的魄力啊!”
齐烈笑道:“也不尽然啊,我也老了,比不得当年了。”
谭海花媚眼一跳说:“宝刀未老,真的,宝刀未老。”
他们两个一唱一和,让陌然听得很不是滋味。如果陌然不了解他们的过去,这些话也就当是奉承话。陌然是了解他们过去的,所以这话听起来感觉还是有些刺耳。
正说着话,远远的看见过来几个人,看走路的姿势,就不是乌有村的村民。待到走近了一些,依稀才能看得清人面的轮廓。
有人就低声惊呼起来:“镇上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