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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奶奶是被人害死的。”
许久，我迷迷糊糊的都快要睡着了，吕布忽然来了一句，我一下子来了精神，有些心疼的看着他。
我记得照片中的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有着一张非常和蔼可亲的面孔，她是那种一看就知道会很爱很爱孩子的老人。
我张了张嘴，却最终还是闭上了。
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双手交叉托住下巴的姿势，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望着外面的菜园，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却没有聚焦。
“我是一个孤儿，刚刚生下来就被扔在了路边，是奶奶是捡破烂儿的时候捡到了我。那个时候，我的全身冻得青紫，几乎都快要死了。奶奶把我搂在她的怀里，用她的体温让我一点一点的暖和了起来。那个时候，我的脐带还没有剪断，浑身上下都是血迹和粪便，只有奶奶，一点儿都不嫌弃我。”
他抿了抿唇，似乎是吞没了一声叹息。
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和我相比，他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我有亲生父母，他们却从来没有关心过我，他也有生身父母，却连一面都未曾见过。可是，他却至少还有一个关心他的奶奶，一个到现在都可以怀念的奶奶，可是，爱我的老夏的那个村子，我却再也回不去了。
我知道，在老夏的亲戚眼里，我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扫把星，如果不是我，老夏不会英年早逝，更不会死的那么惨。有很多时候，我想回去看看，看看那个小院，看看那片星空，可是我始终没有勇气。
“后来，我慢慢活了过来，奶奶从那以后，就一直把我带在身边，我不会走路的时候，她就把我撞在一个竹篓里背在背上，我会走路的时候，她就牵着我的手，让我跟她一起走。那个时候，很多人出去干活的时候喜欢把孩子锁在家里，我奶奶却从来不肯，她怕我一个人出危险，怕我被别人偷走。”
“我长到五岁的时候，因为生的瘦小，经常被村子里的孩子欺负，奶奶知道后就带着我找到他们的家门上大声呵斥他们，但是，她毕竟年纪大了，不能一直照看我，所以，为了让我以后不受欺负，就在一个武术队来选人才时，她把我送了过去。当时，奶奶怕人家不要我，还带了一篮子鸡蛋和几袋子自己种的番茄。”
他说话的时候，嘴角微微翘起，带着淡淡的笑意，好像回到了以往幸福的时光。我能想象，一个那样命运的孩子，偎依在一个一心一意爱他的老人身边，是多么的幸福，这种幸福，就像老夏当年给我的一样。
“那，后来呢？”
其实，我希望他一直讲一些开心的事情，那些血腥的事情，不提也罢，但是，我知道，我没办法遏制我的好奇心。
“后来，我进了散打队，半年回来一次，每次回来，奶奶都在村口等我，走的时候，在我的包里塞满好吃的东西，再后来，我被开除了。”
“为什么？”我有些不解，但是直觉告诉我，他被开除，很可能是因为奶奶的缘故，一个这样爱自己奶奶的孩子，是不会轻易让老人家伤心的。我生怕触及他的痛楚，小心翼翼的问道。
“因为，我把那个害死我奶奶的凶手给暴打了一顿，打的那个家伙住了一个月的医院。“他顿了一顿，长出了一口气，”当时如果不是警察来了，我可能就直接把那个家伙给打死了。“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我默默的叹了口气。
“他，我是说，那个家伙，为什么会害死你的奶奶？“
他的脸色忽然有些难看，一直浮着的笑意渐渐隐去，眉头也微微的蹙了起来。
“其实我奶奶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那天，她只是像往常一样去捡垃圾，因为她的年纪大了，腿脚并不是很好，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结果，她肩膀上的扁担不小心就碰到了一个人。那个人非常生气，他从摩托车上下来，不由分说，照着我的奶奶就是一顿暴打。”
他说话的速度越来越慢，我能看到他的眼眶渐渐湿润了起来，我想阻止他，不用再说下去了，可是他抽出手来，向我摆了摆。
“这件事情，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有跟别人提过，你是第一个聆听我的故事的人。夏乔，你我都是这个世界上的可怜人，就让我说下去吧，这样，我也不会觉得，有个善良的老人，至死都只有一个人知道她的好。”
我点了点头，扭过头，不再看他。
他继续道：“我奶奶当时已经七十多岁了，她根本受不了那个人的拳脚，那个人扬长而去后，奶奶在路上躺了一个下午才有一辆过路的车把她送到了医院，可是太晚了，她已经没有了呼吸。”
“后来，那个打人的家伙被抓了，可是因为他的背景强大，根本没有人敢动他，他也只是象征性的赔了些钱便了事，我知道了以后，实在气不过，就拿着刀找上了门，先是把他打了个半死，后来又在他求饶的时候用刀抵住了他的心脏。”
“可是，就在我说完让他给我奶奶陪葬准备捅死他的时候，警察却来了。“
“再后来，我进了监狱，可是进去了没多久，我就被放出来了，因为那个家伙的后台垮了，他也因为当年的事件被关进了监狱。我被放出来了，因为有证据证明，我当时打他是出于正当防卫，开始的时候，我觉得这件事情相当搞笑，可是后来我见到了一个人，他让我认识到，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正义都能靠别人给你声张的，有些时候，要坏人得到应有的报应也需要使一些手段。“
“那个人，是你听命的那个人吗？“我问。
他点了点头。
“对，也只有那样的人，才能让我听命于他。他就是那个当时把我奶奶送到医院的人，我进了监狱后，也是他给我请的律师，否则我还不知道要在里面呆到什么时候。“
他苦涩的一笑。
我也跟着苦涩的一笑。
是啊，那个人说的对，这个世界有太多阳光来不及照到的角落，不是所有的正义都能靠别人给你声张的，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用正当的手段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