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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福量子并不知晓的是,这整个大殿便是一个大法宝、易进难出。
李云心曾向那窗外丢玉盏,结果玉盏落了地,转眼又回到原位去。而今他如一阵风一般从窗户的缝隙里呼啸而过,心里刚刚暗喜总算逃得一命——下一刻却眼前一花,竟然又回到廊中了!
那盘肠公子原本在大殿上对李云心百般嘲讽,而后眼见着李云心格杀了人君,心中对他甚是不平的。
到这时候,自己却被那叫李云心杀伤了的游魂唬得一愣,险些被他逃了,心中岂会不恼怒!一见那福量子又昏头昏脑地回到了这廊中来,他连话都不说,扬起手中的金锤便砸!
他手中这对金锤可不是凡物,乃是他的双螯所化,专打游魂。这盘肠公子真身却又是谁?乃是那通天泽中一只一千年的青背大河蟹得了道行。原本这世上的文士说蟹无肠,以“无肠公子”代称。可这蟹精得道了、又化人身,只说自己已经经络关窍俱全,不再是昏头蠢脑的泥虫。世人叫无肠公子,我偏要叫盘肠公子。
他平日最喜欢做的事便是化成了这翩翩公子的模样,跑去巢穴附近的城中扮作书生、走到学堂里去。见了先生便问“先生可知河蟹还有一名”。那先生一旦说“无肠公子”,他登时就从腰间摸出双锤将他的脑袋砸个稀烂。
久而久之在他那巢穴附近再无人敢说“无肠公子”——何止是无人说,就连城镇里也没什么人住,只说附近闹妖怪,都跑掉了。
偏他那巢穴又在通天泽内,最受睚眦的庇护。道统与剑宗的人要除妖也除不得他,倒是将他养成了睚眦必报的古怪性子。
因这性子,对福量子下手可谓又快又狠——一对金瓜锤劈头盖脸地砸下,正敲打在福量子的天灵盖上。这福量子虽是游魂,却并非普通的游魂,仍可施展神通道法的,身上立即泛起了蒙蒙的金光将自己护住、硬接了这一击。
到这时候他已经晓得这是李云心这个心眼儿贼又做了什么坏事,要嫁祸自己的了。他自觉出逃无望,只想也不能叫李云心称心如意了。便张口大叫:“是李云心这恶贼要嫁——”
盘肠公子那一对金瓜锤,平日锤死生灵无算,怨气重得很。到如今使了七分的力气,却见这游魂不但没有被击散,反而用金光抵抗了、还能说话——心中登时大怒,哪里还管他说什么了!立即又运足了十分的力气、再轰然地一砸!
福量子一个“祸”字还没出口,登时被无肠公子这一锤又砸回去。
李云心杀清量子的时候就晓得共济会的这些个量子并非普通的游魂。寻常手段是万难将其击散的,只有用龙族的九霄雷霆火才成。
而他放跑了这福量子的游魂,本意也是给赶来的妖魔看。待他们亲眼见了是道统剑宗的家伙,他再出手料理。
结果这无肠公子还是个性子一起就要头脑发昏的,越发不听福量子的话——这当真是瞌睡就送了枕头来。
因而见这场面已经作得足够了,李云心便在盘肠公子这一锤落下的时候,忽然再用殿中的金光神人镇压福量子的魂魄,同时瞪大眼睛、伸出手去,似是作势要阻拦那盘肠公子:“锤下留人!!”
一阵云雾自他的掌中喷出,看着竟像是要将蟹精的金锤裹住。这蟹精原本就不喜李云心,越叫他留人,他越不要留人——手上更使了力气、狠狠地砸下去。
李云心杀清量子时境界不高,引动九霄雷霆火还需要兴云作雾。但到如今已是真境,那雷霆闪电便隐没在了雾气中,化作千丝万缕的细小电蛇。
盘肠公子这一锤砸下去,福量子护体的金光登时被击散、魂魄像一阵青烟一般有了些溃散的迹象。便在这时候那包裹着细小电蛇的云雾又到了——一阵噼啪乱响、再合着蟹精接下来的重重几锤……
这死而复生、生而复死,始终能留的一丝性命的福量子,终于在两个真境大妖魔的合击、在这巨大法宝的作用下,魂飞魄散了!
李云心心中暗喜,长出了一口气。可偏偏面上还得恼怒——他瞪圆了眼睛、看着盘肠公子:“我叫你留人,你倒杀他?!”
盘肠公子冷冷地一笑:“呵!渭水君叫我留人这几个字,可是说得晚了——小王杀得性起,未来得及收手!”
李云心勃然作色:“杀得性起?!我看是——这道统的道士没有内应,是怎么潜进殿里的?潜进殿里杀了白散人、被我发现击溃了肉身,你却忙不迭地将他灭了口——你杀他就只是性起的么?!”
盘肠公子哪里想得到会有人前一刻还在一起杀人,下一刻就血口喷人的?他便微微一愣——这一愣的功夫,李云心却骂得越发起劲了。且欺身上前来,看着竟是要将他给拿下!
需知李云心可是做惯了恶人的。这地穴中这样多的妖魔,每一个手上都有许多人的性命。可这些妖魔杀人吃人,倒大多是因为本性——在那些猪鹅鸡鸭的眼中,人也是可怕的妖兽恶魔。但要说当真使坏害人,大概那些妖魔加在一起也不是李云心的对手。
他这恶人当然晓得恶人要先告状——不装得委屈愤怒一些,怎么好人相信他呢!
不但要委屈,还得透露出有限的事实来,好叫人更信他、也好将可能的破绽盖过去。因而他愤怒地叫:“你这个蠢货,知道你杀的是谁么?!”
盘肠公子先前同他冷笑,也只是一时的意气。到如今看李云心这副模样,才意识到自己大概当真是杀错了——再回想起李云心那日在殿前格杀人君的样子,心里更是有些畏惧。他知道自己可不是人君的对手!
因而这一冷静下来,气势就弱了三分。他这一弱,李云心倒是越发卖乖。拿他那神魔身一双铜铃似的可怕金眼瞪着盘肠公子,口中喷吐出灼热的云雾来,声若雷鸣似地怒喝:“你杀的那游魂,乃是共济会潜伏在道统的细作!名叫福量子的!你这蠢货可知道福量子是什么人么!?本君同那福量子数次交手,一直想要活捉他问出共济会的底细,而今好歹有了机会倒叫你给灭了口——你难道也是那共济会的爪牙么?!”
盘肠公子哪里晓得什么共济会?
可是听李云心的口气,却觉得他是真的恼了——晓得自己大概当真是坏了他的事。
心中这一怯,口中就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李云心便恶狠狠道:“你这细作狗贼,既然坏本君的好事——本君也就毙了你!!”
说了这句话,他猛地扬起了手。
而这是因为……他感觉到了龙子的气息。
依着睚眦的说法,从龙大到龙八,几乎个个都需要休眠。可是随便想一想也晓得——不管龙子们有多么强,如果当真是一到了固定的时间就要雷打不动地沉沉睡去,两千年的时间……总会有人觉察端倪,总会有人对这个弱点下手的吧!
所以李云心觉得,沉眠或许有之。但未必是一定不可控的。譬如说人每天晚上都要睡觉,可特殊情况的时候——譬如自己的老巢都要被人一锅端了——难道就不能连着熬上一两个通宵了么?
这自然只是他的猜想。但他觉得自己这猜想,是可能接近事实的。到了而今,他的猜想似乎是被证实了。
就在他的手臂携着风雷之势、即将轰向盘肠公子的一刹那,琴君出现在了走廊的尽头。他扬声道:“九弟稍安勿躁!”
随后这玄境巅峰的龙子微微一扬手,李云心与盘肠公子之间的距离就似乎在一瞬间变得无限大——他那手臂尽管猛轰下去,但无论如何也击不到那蟹精了!
这……大概是便是玄境才能触摸得到的、改变天地法则的神通了吧。
李云心要等的,就是龙子出面——琴君或者通天君。倘若这两位迟迟不露面,他还可以同这盘肠公子战上个把个时辰,直到他们醒来为止。
到这时候,他脸上的怒意可没有散去。虽收了手,却抬头直视那琴君:“琴君要管这件事?要管就管吧!但要这蠢货好好说一说——我叫他手下留人,怎么他就给杀了?!”
说了这话摇身一晃,重现出了人身。但脸上仍有怒容,抬手指一指殿外:“这外面,一群蠢货,脑子里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上万的妖魔营盘,给一个真境的道士闯进来?!”
再指盘肠公子:“这里面——这种货色,还说是头脑聪明的,也是蠢笨如猪狗的玩意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那盘肠公子听了他的话,脸上顿时露出怒色,正要张嘴。却见李云心往身后一指:“白散人——琴君你那白散人,已被这道士杀了!琴君想要弄明白为什么、如何杀了的,就去问他吧!”
他所说的“他”,指的自然是盘肠公子。此刻蟹精才意识到……被他击杀了的那道士的魂魄,可是干掉了琴君最爱的面首。倘若是他将那道士肉身击溃也就罢了,但偏是李云心击溃他肉身,叫自己打散了他魂魄——这可是典型地出了力,却不讨好。
想到了这一层,这蟹精哪里还有心思发怒?倒是更怕玄境巅峰的大妖魔,一把将他活撕了!
他畏畏缩缩地转头去看琴君,结果却发现……这琴君的脸上并没什么怒意。
就仿佛死掉的不是白散人,而仅仅是个无关紧要的仆役、妖兵,或者……是个宠物罢了。
玄境的超级大妖魔,慢慢穿过走廊,走到福量子的肉身尸体前。然后她脸色平静地瞧了瞧,又略转脸看李云心:“九弟一击杀死了他?”
李云心似乎还沉浸在怒意中,忿忿不平道:“是一击。但琴君也不消问我是如何做到的——我自有我的办法。”
他这说法倒是合情合理。妖魔又不是修士。倘若是修士显露了什么不为尊长所知的奇特本领,或许还会担心他们学了邪门歪道的东西。可在妖魔这里,有什么本事都是自家的手段。除非是生死相斗的仇敌,否则断无逼问别人家保命法门的道理。
琴君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只点了点头。又移步,去看白散人。
白散人也是被一击毙命。而眼下,他的亡魂还在尸身上徘徊不去,口中仍旧念着“如何死了、如何死了”那些话。
琴君微微眯起眼睛,盯着白散人的亡魂看了一会儿。她这时候的表情郑重严肃,与之前在书房中言笑晏晏的模样全然不同,倒是更符合他“少龙主”的身份。如此看了一会儿,也晓得这魂魄神志伤得太重,已是问不出什么了。
寻常人死了神魂就受损,修成鬼修。而鬼修再死了,那本就残破不堪的神魂伤上加伤。还能留得下来,已经是天地的造化了。
这时候李云心距他近,看得到他的脸色。
照理说“脸色好不好”这说法该是指人。人总有个头疼脑热、生些小病的时候,因而脸色不好。可妖魔哪里会生病呢。然后李云心却意识到,琴君的脸上泛着惨白——就好像受了重创一般。
也许是他强从沉眠当中清醒过来的副作用吧……
如此过了一会儿,琴君似是笑了笑:“这道士也是有些手段。白散人……也有两千年的道行了。”
说了这话,他略沉默一会儿。然后轻轻抬起手、一挥。
那白散人的残魂,便立时如烟雾做的一般,袅袅散去了。
然后她看李云心:“就是九弟你,也很难在这样的距离上,将他一击格毙的。但九弟是怎么发现的他?”
李云心深吸一口气,略微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眯起眼睛恶狠狠地盯着盘肠公子,不情不愿地说:“我晚间出来走动。为什么走动……琴君也不要问了吧。而后才觉察到异常——共济会的人修行的法门很特别,道剑双修。我同他们打过不少交道,所以对他们的气息很敏感。自然也有……对付他们的法子。”
他这话里没几句真话,还有两处语焉不详。可倘若想要叫人信,也就非得是虚虚实实不可——李云心以智谋见长,没人会相信他用这种漏洞百出的借口作托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