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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挲着手中的纸人,庄祁没有表露出什么情绪,蘜茯小心翼翼地打量庄祁的神情,大气都不敢出。
“能不能复写《人卷》的内容?”
蘜茯露出为难的神情,“我没看过《人卷》......”庄祁的目光让蘜茯不禁瑟缩了一下,“我我我、本来就对这类的书没有兴趣......”
“有赵天应的其他书著吗?”
“没有......”蘜茯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几不可闻,害怕庄祁对它失望,蘜茯精神一振,连忙道:“但是可以找!”
“行,找到了记得告诉我。”
随口叮嘱蘜茯好好工作,庄祁双手插兜,走出了蘜茯书店。但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门外,看着远处起起伏伏的群山,沉入了自己的思路。
直至此刻,所有纷乱的谜团已经揭开了一角,顺着这一缕脉络,隐隐可窥所有事情的真相。
顺着时间线整理思路,事情的最初,或许该从二十三年前的那场邪灵大战说起。
众所周知,邪灵大战当时引起了巨大的震荡,但提起邪灵大战,各家的态度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忌讳莫深,相反地,各家都将抗击邪灵作为族内的必习内容之一。所谓的邪灵,从本质上来说,是某一个死灵或者某一群死灵的集结体,个体化成的邪灵因其怨念巨大,大多拥有极强的破坏力,然而邪灵的思路简单、心智较低、反应较慢,个体的邪灵虽然力量强悍,但不足为惧——以强对强,自有胜负。
但个体化成的邪灵也因此极易被人掌控,二十三年前的邪灵,起初只是一个因为火灾而死去的孩子,却被有心人收下培养,有意纵容它滋长壮大,而邪灵壮大的最快捷方式——吞噬别的鬼魂。那时,出现了一段诡异的“干净期”,大多数鬼魂被吞噬了,不论是善鬼恶鬼,而后邪灵并不能满足,于是频频出现了大型事故。向来大型事故最容易滋生怨灵,而这些怨灵以不可估量的涨幅膨胀了邪灵,这才有了后来一系列的悲剧。
邪灵来自于死灵的不甘,操纵邪灵的则是人的欲念,纵使当年的邪灵已经被消灭,但没人可以保证不会有更多、更强的其他邪灵出现。这一类事情已经可以定性为是有人在恶意操控邪灵了,与二十三年前相比,当年的幕后推手和目的依旧是迷,无疑的是邪灵蕴藏着无比巨大的力量,而今时今日的幕后之人,目的应该是——康釉蓉。
在烂尾楼的养尸阵里看到灵牌时,庄祁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他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但事实上,一个爱慕母亲的人试图以这样的方式复活母亲,对庄祁而言也是一个巨大的冲击。
不论父亲是否在世,这样的事情对母亲就是一种亵渎!庄祁心情之复杂,难以描述,在那些苦苦磨练技艺的日子里,在其他圆满家庭的映衬下,庄祁也曾怨恨过父母离世太早,但这不代表他对父母这两个字无动于衷。
既然知道了对方的目的,剩下就是阻止对方、捉住这个人,庄祁做的第一步,是在母亲的交际圈里筛选可能的人,但外祖家能提供的消息着实有限,父母的书房里那些书信、相册,甚至是录像带,庄祁全部排查了一遍,整理出的名单多达十几人,这些人并不局限于只是母亲的爱慕者,可涵盖可能对父亲庄冼有过节、或者对庄家有敌意的人,幕后之人布的局究竟是大是小、复活母亲康釉蓉是他的终极目的还是一个障眼法,这些问题还有待考究。
蘜茯的书里那张纸人,给了庄祁方向。他不认为这一切真的会是林稚秀,其中或许有他不知道的隐情,但根据他列出来的嫌疑人名单,有一位林归于——这人曾是追求康釉蓉十年,在邪灵大战后便失踪了。
依这般推断,很多事情已经浮出了水面,而至于辜家,想必是偶然得了《鬼卷》的复刻本,才会酝酿计谋以夺取邪灵的力量。辜家想怎么做,苗壮想怎么做,庄祁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赵枣儿。
所有人都冲着赵枣儿去,让庄祁在一开始的时候,除了惊讶,还有怀疑。但随着儿时记忆的唤回,加之赵枣儿那般特殊的体质,庄祁毫不怀疑,赵枣儿很有可能是邪灵复活术中的重要一环。
赵可喜性格活泛,年纪、身形都与赵枣儿相近,同时也是赵大匡的孙女儿,庄祁和吴浩霆两人都曾推测过对方会不会是把赵枣儿和赵可喜弄混了,因此又调查了赵可喜的交际圈,可惜没有新的发现。
轰隆隆——
灰蒙蒙的天边突然翻涌过一阵白光,紧接着响起了沉闷的雷声,没多会儿,雨便落了下来,气势惊人的雨里夹杂着硕大的冰雹,不禁又勾起了庄祁的回忆。昔日幼小的赵枣儿浮现眼前,可爱的模样让庄祁不禁莞尔,却也纳闷,怎的最近才想起来呢,若是一眼认出,怕是会更心安理得地接受这段缘分。
“庄少,我方才查了查,赵天应与我是同时期,他的书著我听说过,但没看过,只是机缘巧合下收录过三本,《鬼卷》《妖卷》和《人卷》,但现在这三本都已遗失。”蘜茯从店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把伞,身后跟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我会尽力去找,还有,这把伞......给您。”
“你看,”没有接蘜茯手中的伞,庄祁依旧看着天空,“天色有异。”
蘜茯小心地再往前迈一步,抬头看去,天边的灰黑不知何时变成了粉红,粉红在扩散、加深,仿佛是被方才的惊雷点燃了一般,在天的那一边、层层的云后,正燃着熊熊的火。雨势不稳定地忽大忽小,雷声轰隆,一阵接着一阵,还有蓝紫色的闪电在云里穿行。
“看......!”蘜茯惊呼一声,她在扭头时不经意看到了另一面的天空,灰色的云层形成了一个圆,缓缓流动着,圆中是黑色的暗云,看起来就像天破了一个大洞一般。“天漏......大凶!”
蘜茯心里的震撼是无法言说的,庄祁突然问它:“《鬼卷》,是什么时候丢的?”
蘜茯一怔,稍加思索便回答道:“与《人卷》差不多时候丢的。”
庄祁一点头,看见庄核驾着车近了。
“我找到书后就联系您。”蘜茯也看到了庄核,连忙递出手中的伞,青蓝色的伞面上是藕粉的荷花,与蘜茯身上的旗袍相得益彰,这只面容妩媚性子却胆小狗腿的书虫饱含期待地看着庄祁,但庄核已经走下车,打着伞过来。
“辛苦。”庄祁习惯性地浅浅一笑,到底也没有接蘜茯的伞,而是走进庄核的伞里,坐上了车。
“大少爷,现在去哪?”庄核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透过侧视镜,可以看到蘜茯抱着伞,还站在门外。
庄祁像是看不见蘜茯一样,“回F市。”
“是。”
车子启动,迎着瓢泼大雨,冰雹砸在车窗上的声音听得让人心惊,但庄家的车都做过特殊处理,庄核依旧开得十分平稳。
“赵枣儿是几点的车?”
听问,庄核看了眼时间:“现在应该已经到了,Y市离这比F市近。”
打开微信,庄祁给赵枣儿发消息,询问她的行程,得到肯定回复后,庄祁没有当即关闭微信,对话框里的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却迟迟没能编辑完一条信息。
庄祁自认记忆力不差,但儿时遇见赵枣儿的那段记忆就像掩盖在脑海的最深处,若没有莫柳的提醒,他不知道还会不会想起来。莫柳说这是因为他当时受了重伤,休养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缘故,但回想起了之后,庄祁总觉得有几分说不上来的古怪,赵枣儿当时只有六岁,她还记得当时的事吗?
想起在烂尾楼不小心触发了养尸阵,而赵枣儿义无反顾跳下来的样子,又想到提到右耳时赵枣儿有些抵触的态度,庄祁心里莫名烦躁起来,甚至表现在了脸上,眉头皱起,嘴角少见地向下撇。
看了眼后视镜里庄祁的神情,庄核默默调高暖气的温度。
没有留意到庄核的“小动作”,庄祁还在持续散发低气压,一会儿想着赵枣儿看见鬼时的惊恐神情,一会儿又想到赵枣儿做饭的手艺,担忧赵枣儿短期内又会被盯上,心里却又隐隐有个声音:让赵枣儿做诱饵吧,然后把幕后的人揪出来。这样的想法称得上是卑劣,但庄祁心中的天平倾斜,他已经无意识做出了选择。若问他对赵枣儿有没有别的什么情愫,庄祁也可以坦然承认,但是现如今,他还没有切身理解过什么是爱,故而他遵从理性,以大局为重。
花了十分钟终于编辑好了信息,“注意安全,会有庄家的人跟着你,遇到危险不要慌,有他们。”
等了一会儿,赵枣儿才回复了他:好哒,谢谢师父。
放下手机,庄祁更烦躁了,甚至在心里默默责骂起自己来,当时怎么搬出这么个借口?细想,除了师徒的关系,还有其他更好的借口,若说是情侣,回头“分手”了,也不会有谁再过问什么,偏偏他当时脑子里想的就是师徒,这种很难轻易解除的关系......
庄祁发现他自己也看不懂自己了。
“嗡嗡——”手机又震动起来,庄祁以为是赵枣儿,却是吴浩霆的电话。
“你回F市了吗?”
“正要回,晚上能到。”
“大概几点?”
“十点多吧。”
“行,晚上十一点半,你到我发的这个地址来。”吴浩霆声音有些激动:“找到那个温语驱邪小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