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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模型电话?”尽管赵枣儿心里知道对满怀期待的人提出这样的异议不太好,但她还是说了:“又或者,闹钟之类的?现在不是有很多奇怪造型的闹钟吗,如果是......”
“不是。”胡婷叹了口气,肯定道:“不是的,这台电话从我小时候就有了。也是二十多年的老古董了。”
“那你之前有没有用它接过电话?”
“当然有啊,九几年到零几年的时候一般人家里都是电话机吧。”
没有插电话线的电话机,每天准时拨来的电话,分别会响铃一声、两声、三声,接起电话后,却是无声的问候。这样的事情,若是鬼,也应该是一个无害的、调皮的鬼吧?或许是个孩子呢。
赵枣儿想到了爱哭鬼。辜家从庄家离开后,辜尔东也好、爱哭鬼也罢,都没有再出现过,赵枣儿大概也明白了爱哭鬼接近她是有目的的,只是在一个屋檐下相处了那么一段时间,多多少少有些不一样的感情。
胡婷猜不到赵枣儿的心思,沉浸在自己的担忧里,她看了看时间:“马上就到电话响起的时间了,外婆家就在附近,如果方便,跟我去看看吧。”
胡婷的语气不自觉带上了恳求,赵枣儿作为朋友,不论如何也是不会拒绝的。不管有没有鬼,亦或者是什么情况,能有个人陪胡婷去看看,对于胡婷来说就是一种安慰。赵枣儿毫不犹豫道:“走吧。”
胡婷感激地跳了起来,抢着付了咖啡和奶茶的钱,领着赵枣儿走出了咖啡厅。咖啡厅对面是六年前才建的新小区,绿化做得不错,当然在冬天里也只有光秃秃的树叉,远远望去,像半空中浮着一条褐色的纱带。
胡婷家就在这个小区里。
走过枝丫掩映的道路,嗖嗖的寒风被树枝挡住,赵枣儿把裹得密不透风的围巾扯开些,冷不丁吸了一口凉气。
“这么多树,夏天应该很凉快。”
“当然,”胡婷笑了笑,心情似乎好了些,“当初小区做绿化的时候,户主要求最多的就是多种树。”
“住楼比想象中新很多。”小区的住楼都用暗黄色和砖红色做楼体的主色调,即使在灰蒙蒙的冬日,欧式的风格也有几分明媚,而每幢楼都有三十层,一层八户,两梯,小区环境和设施都很不错。
跟着胡婷走进电梯,赵枣儿道:“我以为会是比较旧的社区。”
“之前是,住在兰湾那边,都是老房子,就被纳入拆迁计划里,这一套是分到的房子,也不太差,外婆是很精明很果断的女人,当时这里都还没建起来,外婆来看了一眼就觉得不错,说没必要死守着兰湾的房子。”胡婷解释道:“搬过来大概有六年了,小区建好了,就搬进来了。”
电梯停在四楼,并不高,正好是适合老年人居住的楼层,胡婷停在408门口,掏出了钥匙。
赵枣儿站在走廊里,从上往下打量四周的景致,初学风水,看不出太多门道,赵枣儿凭借直觉,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但胡婷一打开门,屋子里静谧的氛围、犹如凝固的空气,让赵枣儿皱起眉头。
“你上一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一周前。”胡婷弱弱地回答。作为屋子的主人,胡婷却是跟在赵枣儿身后,而赵枣儿像主人一样走在前头。
屋子里没有光,很闷,很压抑,明明是晴朗的白日,却让人心生不悦。
赵枣儿没有停留,直往窗边走去,一把拉开厚重的窗帘,让白日的青光照亮了屋子。有了光,屋子里变不一样了,温馨的装潢显露出真面目,暗红色的木制沙发、大屏幕的液晶电视、茶几上复古气息浓厚的桌布、柜子里的陶瓷摆件、墙上的照片......所有的东西一览无余,包括那台电话机。
红色的电话机,话筒没有合上,而是被放到一边,盖在上头的镂空蕾丝白布被掀开来了,电话被保存得很好,明亮的红色牢牢地吸引着赵枣儿的目光。
“开窗吧。”赵枣儿道:“先别开暖气,通通风。”
胡婷有些拘谨,闻言跑到落地窗边打开窗户,又依照赵枣儿的话把厨房、卧室的窗户通通打开。
“我的天,感觉好多了啊。”胡婷觉得尴尬,莫非真的都是她想多了吗?是因为先前一直闷着的关系,才让人无法在屋子里待下去的吗?“但是之前也没有这么压抑过......”
对流的新鲜空气让房子变得生动起来,直到有些冷了,胡婷才重新关上门窗,打开了地暖。褪去大衣帽子手套,胡婷变得轻松了不少,让赵枣儿随意参观,自己到厨房去煮茶。
赵枣儿先是把目光放到照片墙上。大多数的照片都是胡婷与外婆的合影,仅有几张黑白的个人照和年代久远、有些失真的双人合照。
“这是你外公?”赵枣儿指着一张老照片的年轻男人问。
“不是,那是外婆的弟弟。”胡婷煮好茶端出来,摆在茶几上,“外婆是未婚先孕,后来跟家里闹翻了。所以我妈不喜欢外婆。”
这就是家庭的辛密了,赵枣儿没有再深挖,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每一间房子,都会有人气。特别是一家人热热闹闹住在一起的家庭,人气很旺,厨房里的灶神也会开心,而长久没有人住的地方,就没有人气,曾经守护的灶神也会离开,以前的赵枣儿自然不会注意这些,但现在她已经能一下子从“人气”中得到很多信息。
走进房子的时候,赵枣儿就感觉到了,这间房子没有男主人。而年长的女主人生病了,所以屋子里笼着一层阴气,便让人感觉阴沉而压抑,年轻的女主人不常回来,每次回来都有变化、停留的时间也短,房子渐渐模糊了年轻女主人的样子,只记得胡婷小时候的模样。
但笼罩着房子的病气,并不是让屋子变得压抑的原因。赵枣儿还在看照片,如果通过共情,她可以看到更多,但距离十一点半,只剩下几分钟。
走到电话边,赵枣儿先是检查了电话机的后面,确实如胡婷说的那样没有插电话线。胡婷紧张地看着赵枣儿,又看了看手机,11:28,第一次响铃,又临近了一些。
像是担心电话会因为占线打不进来,赵枣儿把听筒放回槽里,她的举动让胡婷心里一颤,但赵枣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胡婷不要说话。
11:30。
“哔哔——”
电话准时准点,响了一声,便平息了。
站在电话机前的赵枣儿,皱起了眉。
没有鬼,她确定。这一点从她进来的那一瞬间就确定了,那电话究竟为什么会响?
胡婷的脸色已经变了,赵枣儿示意她不用慌,“屋子里很干净,什么都没有。”
“......真的?”
“真的。”赵枣儿很是肯定,甚至径直把电话拿了起来,走回到沙发边,研究起电话本身。
“你之前试过没有?把听筒拿起来后电话就打不进来了?”赵枣儿问,她指的是先前话筒被拿起来的事。
“嗯。”胡婷迟疑地点头。
赵枣儿把电话翻过去,抠开电池板,里头也是空的。
胡婷的声音又重新抖了起来:“你看吧,没有电池也没有电线,屋子里有没有鬼我不知道,但这肯定不寻常吧!要不,我们把电话拆了看看吧?”胡婷试图重新寻求科学的解决问题的方法。
摆摆手,赵枣儿电话机放到茶几上,“你别慌,屋子里是没有鬼......”
“屋子外呢?”胡婷忍不住打断道。
“......”赵枣儿无奈,只好打开门到外头转了一圈。
听到“没有”的结果后,胡婷又忍不住要求赵枣儿也去看看电梯,“那些恐怖电影里不总在电梯里闹鬼嘛......”
“万一有什么呢?”早在搭乘电梯上楼的时候赵枣儿就知道电梯很干净,此刻忍不住吓唬胡婷一下。“嗷——”
“鬼会嗷嗷的?”胡婷狐疑地看着赵枣儿,一副别逗我的表情。
“有的会。”赵枣儿一本正经道,但没有去查看电梯:“走啦,电梯也没有,刚刚就看过了。”
胡婷停顿了一下,知道没有鬼松了一口气,但电话依旧会响,她只好安慰自己,可能电话机里有什么她不懂的科技,想了想,胡婷突然理直气壮道:“我把电话扔了吧,扔了就好。”
“扔了可能也没用,或许你的手机会响起来哦。”
“啊啊啊你别吓我!”足足高赵枣儿一个头的胡婷顿时小鸟依人地靠在赵枣儿身上:“你不是说没有鬼嘛!”
“是没有鬼——”
“妖怪!!!”
“......”赵枣儿翻了个白眼,“也没有。别打断我,先听我说。”
“喔,好。”胡婷深呼吸,正襟危坐,做了个把嘴巴的拉链关上的姿势。
赵枣儿把右手放在电话上,闭上眼又感受了一次,几秒钟后睁开眼,肯定道:“电话里有一种力量,温暖的——像是思念,可以看到一个女人总是站在电话机前面,低头看着电话,在等,等电话响——”
胡婷看着赵枣儿,嘴巴慢慢张大,赵枣儿的目光落在空中的某一点,像是真的“看到”了什么,而随着赵枣儿之后的描述,胡婷更加惊讶。
“这个人,应该就是你的外婆。在这个屋子里外婆很少再这么做了,我看到的,更多是另一个房子,灰扑扑的墙,一米高的地方还有水线,石头地很凉,在屋子里偶尔能听到水声,溪水?江水?不对,有点像浪......”
“是兰溪。”胡婷顺着赵枣儿的话往下说。以前在兰湾的家非常靠近兰溪,她们又住在低底,水量大的时候能听见水声很正常。
“外婆总是在晚上的时候在电话边站一会,电话的这边有个花瓶,玻璃的,这边是相框,好几个相框......”赵枣儿一点点描述自己看到的东西。
胡婷已经惊讶得合不拢嘴了。赵枣儿的话唤醒了她的回忆,之前她一直以为外婆只是站在那看照片,听到赵枣儿的这番说法,才反应过来,原来外婆是在等电话吗?等谁的电话?而从没有去过胡婷旧居的赵枣儿,又怎么能这么详细地描述出来呢?
赵枣儿收回手,她已经不能通过电话机感受到更多。赵枣儿站起来,走到照片墙前,指着一张黑白的女人独照,问胡婷:“这是外婆年轻的时候?”
“是,外婆年轻时是记者。”说起外婆,胡婷有些骄傲。
照片里的女人穿着制式套裙,知性又大方,对着镜头毫不羞涩地展露笑颜,爽朗的模样和胡婷像极了。
“能拿下来看看吗?”
“可以啊,怎么了?”
“就是感觉,照片里的气息,和电话里的有点像。”赵枣儿也不太确定,小心地取下相框,打开后夹板,取出照片。照片后写着一行钢笔小字:
1970年,刘迭芝于白山塔照。
十分文雅的名字,但这条线索不大,赵枣儿又陷入了新一轮的头脑风暴。胡婷也不再害怕,尝试着从记忆中搜索有用的讯息,不知不觉到了十二点,电话又响了起来。
“哔哔——哔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