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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比起贪得无厌,人类更加本能的一种劣性就是铤而走险,我们现在就出于这种阶段,更可怕的是对这状态的习以为常。苏阭疯了,甚至比当初帮着国华上位还要疯狂,他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和赵湘北的工作狂习气交相辉映,而今又加了个打不死的橘子小姐,我想起来都觉得不寒而栗。
我洗了澡就躺在宾馆的大床上,我感觉头晕目眩,我一向不抗折腾,最怕出门。苏阭为了继续连夜加班,居然丧心病狂地订了间双床房,当时前台小姐递给我房卡时投来了意味深长的目光,那一刻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不容易到了明月当空的时候,满屋子叮当作响的却是一罐罐浓郁的咖啡,赵湘北把头整个埋在记笔记电脑里,手下的键盘啪啪作响。苏阭的电话就没放下过,即使偶尔传过来几声干笑,我抬起头看见的还是他面不改色的扑克牌表情。
我太困了,以至于在这种环境中也能沉沉睡去,我甚至梦见回到了初中,我人生中第一次被告白的场景。
那个时候是我人生中最爷们的时段,我像很多不长大脑的小姑娘一样,深受李宇春她们那届超女的毒害,剃了个很短的头发还吹得根根直立,我做梦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真的在梦境里看见十三年前的自己,会是这么一副杀马特的形象,还自以为多酷呢。女屌丝和女神之间的差距是与生俱来的,有些姑娘生来就会得体的展现给世人,即使坐在沙尘滚滚的操场上,即使坐在汗味扑鼻的教室里,依然清淡得像清泉水似的。而有些女生的存在,好像就是为了时不时出点奇葩状况,来衬托一下女神的清新脱俗,很显然我就是后者。
不过,即使在最荒芜的岁月里,我依然迎来了人生中第一次抹新绿。他是我们班的班草,阳光帅气又很低调,我们是同桌,他待我很好。初三的时候,他向我告白,当初我心高气傲错失良机,之后无数次追悔莫及。没想到,上天垂涎,居然在梦里让我重新获得良机,我答应啊,我必须答应他。可正当我准备说出那句“我愿意”时,却被一双大手无情地摇醒。
“姚木木,你赶紧给我起来!”我擦了擦嘴边的口水,发现苏阭正一脸厌弃地对着我。
“天亮了?”
“亮什么亮?还不到十二点呢,你看你睡得跟死猪似的,赶紧起来干活!”
我倒抽一口冷气,这大半夜的,我除了写剧本审剧本又没有其他技能,他不会要让我去让我去献身求荣吧?“苏总,我就是来帮你们提包订盒饭的小丫鬟,你们要是饿了我帮你们外卖还行,其他的我可帮不上什么忙。”
苏阭瞪了我一眼,“用不着妄自菲薄,我看你白天游说程刚的架势颇为流畅嘛!别说废话,赶紧爬起来,去把近五年于仁龙所有获奖作品都熟悉一遍,免得明天没有共同语言。”
“于仁龙?”一听这名字我瞬间来了精神,“这还需要提前预习吗?压根用不着!我跟你说,别说他五年内的所有获奖作品,就连他七八年前演的几部话剧我都去现场看了。”
“呦,你还挺有生活情趣。”
赵湘北打着哈欠合上电脑,擦了擦满脑门的油光抻着懒腰,她应该已经连夜把最新的推广案做出来了。最近也真是难为了她,连轴加班终于使得她暂时忘却了对陈凯的猛烈追击,这也是好事,不过我知道很多事情就像水面下的暗礁,早晚有碰撞的一刻。
(2)
橘子小姐还穿着八公分的高跟鞋站在桌边逐个敬酒,他们的午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赵老板贪婪地看着她精致的脸蛋,她看着眼前富得流油的企业精英们。
橘子小姐没什么特别,甚至是他们在各种商业活动中司空见惯的精明女人,可她此刻出现在这样一艘只为享乐的游艇上,反而成了稀罕物。这些男人和田二蛋陈凯那个圈子里的小开们不同,他们是制造小开的富一代,拥有敏锐的商业头脑,每一个人都缔造过不同领域的神话。所以他们再清楚不过,怀里的漂亮女孩是供他们消费的,下了游艇转个身就会出现在其他宴会上,甚至他们儿子的怀里。可眼前站着的姑娘想要的,却绝不是这这几天他们能给的,她要更长久的利益。
那些脸上打着玻尿酸的妖精们对她颇为不满,尽管橘子小姐并无心去她们争宠,但却实打实地男人们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坐在一旁的严菲菲都觉得好笑,心想这些男人还真都是贱的,平日里恨不得女人都是头脑简单只会玩自拍的白痴玩物,可真到了玩乐场上,这个一心来谈工作的丫头片子反倒成了稀罕物。
橘子小姐全无倦意,她已经适应了船上的波动,可以肆无忌惮地踩着高跟鞋在打了滑石粉的地板上游走。她优雅地向每一位老板敬酒,然后想尽办法用最少的铺垫引入罗小浩的项目,专业得让人不敢相信五天前她还举着调酒器肆意挥洒创意。
所有人都看出,她的目标远不止陈先生或者赵老板,她要利用所有她能利用的资源。
严菲菲走过来,递给她一碗冰点,“老陈已经陪我吃得一说话都快吐冰渣了,我不能再残害他的胃,现在来残害你好不好?”
橘子小姐陪笑,“好啊,我也喜欢吃冰的,这哈根达斯还是第一次吃呢!”
“哦?那你以前都吃什么?”严菲菲饶有兴致。
“5毛钱一根的拔拔凉,很爽口的,有机会你可以试试!”
(3)
橘子小姐说的是真的,或者说一部分是真的。她并不喜欢吃冰,严重的体寒令她连水都不能喝冷的,可唯独喜爱拔拔凉。有一次她和罗小浩吵架,原因是她辛辛苦苦帮罗小浩接的一个广告案被他拍得一塌糊涂,她气得几乎拍散了八仙桌,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科班出身的导演硬是把一部蛋黄派广告拍成了纪录片。“你是故意的!”她仰天长啸,恨不得把这个整体只知道窝在家里的男人一掌打下绝情谷。
接着两个人在我们瞠目结舌的注视下玩起了暴走,他们脱下鞋踩在柏油马路上,我们四五个好朋友坐在一台比亚迪上跟在他们后面。最后马路上出现四条水迹,接着车大灯的光芒我们能清楚地看见那串深色的脚印,虽然看不出颜色,但我们都知道那是血。
当分不分的日子里,他们就是这样折磨着彼此,并且不吝惜在我们面前秀着互虐的桥段。那次我们都以为他们要分手了,所以抱着医药包坐在车里谁都不肯下车去阻拦。没想到最后他们走得天都亮了,罗小浩看见橘子小姐血肉模糊的脚底哇地就哭了。橘子小姐反而平静起来,她说:“我们敷个冰吧,我痛得快没知觉了。”
罗小浩让我去超市里买了50快钱的拔拔凉出来,他们两个坐在超市前的椅子上,每人脚下踩着八根拔拔凉,剩下的我们围在一起吃。吃到最后我们都败下阵来,就剩下罗小浩一根接一根的吞着,当时他脸都白了,吓得橘子小姐赶紧叫停。
罗小浩坚持不肯,他吃光了最后一根冰棍,嘴唇冻得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如果……如果我……再和橘子较劲,就……就让拔拔凉把我埋葬吧!”
那场闹剧就这样结束了,为此两个人在床上躺了足足两星期。现在想起来,如果一场血肉模糊的旅程都没能让两个人走向不同的方向,那么还有什么能让他们分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