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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吃过了饭,在余思危的坚持下,最终南蔷还是把车开上了去圣心疗养院的路。
“让女士最后回家是不负责的行为。”余思危边看着她开车边阐述理由,“我可以请司机专门来圣心接我,无论如何,作为男士,作为上级,我都应该看你安全到家。”
南蔷并没有拒绝,长久的磨合后让她知道,余思危在某些事情上态度固执到可怕。
于是她乖巧开车没有多言,气氛有些尴尬,余思危随手拿起副驾驶车门上卡着的文件翻看起来——他似乎又进入了工作状态。而显然这几份文件不能让他满意,看到最后他皱起了眉毛,将目光投向窗外飞驰的路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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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南创最近在压减成本?”南樯无意中瞟见文件的标题,下意识问了一声。
“是压减不必要的成本。”余思危回应。
“外面不是都传南创近期营收可观吗?哪里出了问题?”南樯顿时有些紧张——南创毕竟是父亲一手做大的产业,她可不想自家心血被耗费。
“企业决策者不会只看今明两年,我们要看的是未来五年十年,甚至更远。”余思危沉甸甸答了一句,“盲目扩张的时代结束了,我们需要为过冬做准备。”
“过冬?”南樯转头瞟了余思危一眼,似乎不太明白。
“上任决策者站在时代风口上,吃尽了人口膨胀和房地产发展红利,但现在,这条路已经没有那么好走了。”余思危娓娓解释起来,“除了原有的支柱产业,南创应该开辟新的核心竞争力和利润增长点,进行产业升级,鸡蛋不要都放在一个篮子里。”话到这里,他略显遗憾的摇头,“更何况现在南创得了大公司病,没有一个PlanB是不行的。”
“大公司病是什么?”南樯问。
“很多表现,比如机构冗余,人浮于事,甚至包括过于浪费。我举个例子。”余思危看她一眼,“你知道南创集团以及旗下公司,每天工作餐总共浪费多少食物吗?是我们后勤备餐量的百分之四十。“他做了个手势,“而这些被当做垃圾的食物,足够帮助上万个省贫困地区的孩子,大家都太粗放了。”
南樯沉默着没有说话,她在圣心疗养院工作,当然也见识过大家随意倾倒食物的样子。毕竟公司每个月都提供慷慨的餐补,大家吃饭选菜完全随心所欲,第一口觉得不好吃的话,直接整碗倒掉的比比皆是。
“那你们准备怎么做?”她问余思危,“下行政命令惩罚浪费食物的员工?还是降低大家的餐补?”
余思危摇了摇头:“降低餐补是不可能的,没有充足的理由,也会引起员工反弹。你说的这些都是后勤部压减成本的方案里提出来的,比如发内部邮件号召‘光盘行动’,定期派人巡查餐厅,抓典型批判。其中只有一个方案稍微新鲜点——采用电子监控手段内置餐盘芯片监控被倒掉的食物分量,作为员工次月餐补扣罚的标准。”
南樯听完了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张嘴。
余思危本来也觉得是鸡同鸭讲,他放下了手里的文件想休息一会儿,但是又忽然想起了白松风的话。
于是他转过头看着南樯,问了一句:“南小姐,如果你是来负责这个减少食物浪费项目,你会怎么办?”
南樯顿住了,她望着余思危,有点不敢相信对方会主动问话——以前他是从来不和她讨论工作的,他和南大龙都认为女人不需要懂经商管理。余思危甚至还告诉自己,只要漂漂亮亮享受生活就好,外面的问题和复杂都会由男性来扛。那时她觉得自己幸福极了,可以堂而皇之的不劳而获。可若干年后她才发现,如此走下去,两个人的共同语言已经越来越少,最后几近为零。余思危将全部精力都给了工作,她虽心系丈夫,却再也无法再走进他的世界,最终成了他宏伟殿堂中一具精美的摆设,用途是观赏和炫耀。
真是一个可怕的错误!
南樯想了想,有点迟疑的说:“余先生,您应该听过大禹治水的故事吧?堵不如疏。”
“你讲。”余思危本来黯淡的眼睛里,忽然有了一点光彩。
“机构出了问题以后,不是要直接惩处员工,应该先调查问题到底出在哪儿。餐饮浪费巨大,是餐补额度太高了?还是后勤餐饮供应出了问题?”南樯逐字逐句说着,显然边说边斟酌,“如果是餐补额度的问题,那么很简单,除了吃饭以外,集团可以给员工提供其他餐补使用渠道,比如让他们兑日用品,水果甚至咖啡等消费品。人的脑袋是最聪明的,他们会自发将钱用在最合适的地方。一旦别的地方钱用多了……”南樯点了点自己的额头,“可以浪费在吃饭里的钱就少了。”
买的少了,浪费自然也少了。这是她经历过贫穷以后想明白的道理,有了那段节衣缩食拼命存钱的日子,她才知道什么是“资源优化配置”,钱就应该花在刀刃上。
余思危听着,嘴角悄无声息抿了起来。
“那如果是后勤餐饮供应出了问题呢?”他追问。
“也得一分为二的看。”南樯若有所思道,“如果是饭菜分量问题,那么可以尝试将食物的尺寸和价格同时缩减二分之一;如果是食物口味的问题。那您或许应该考虑让后勤部重新招标引入竞争。”她看了余思危一眼——毫无疑问,那将是他朝蒋仁动手的信号。
如她所料,余思危并没有接她后面的话,他饶有兴趣看着她,继续问:“怎么判断到底是分量问题还是口味问题?”
“您可以要求后勤部做员工问卷调查,如果您相信他们不会篡改调查结果的话。”南樯笑笑,“当然,还有一种办法。连续一个月蹲在餐厅观察食物垃圾类型,听听员工的抱怨,看看是吃剩的多还是没有吃的多,那样就什么都清楚了。”
这是她曾经打工的餐馆老板教的方法。作为老百姓,个体户没有动不动就做问卷调查的资本,小生意人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靠着脚踏实地跑出来的双腿,他们不断根据食客反馈改良菜品口味,最终才能在茫茫的同质化竞争中杀出血路来。
说完了这一大堆,南樯忽然惊觉,自己是不是有点发挥过头了?
而余思危听完她的想法,转回头望着车窗前方笑了。
“我的想法是不是很幼稚?”南樯有点惶恐,“我没有读过什么企业管理的书,这些都是随便瞎想的。”她因为不自信而显得紧张。
“……朴素的想法。”余思危笑着给了评价,“不过还算贴合实际。”他并不愿意打击南樯的积极性。
南樯松了一口气,她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得意忘形再多言,南创每年都付了高额费用在企业管理咨询上,那里的人全都是高学历高智商的专业人士,余思危怎么会需要她出主意呢?
“我会安排团队研究提案,做出可实施的方案,并且选择分公司试点。”然而余思危的下一句话让她瞪大了眼睛,“如果这个创意比后勤部的方案奏效的话。”他想了想,笑起来,“我会额外给你奖励的。”
“什么奖励?”南樯眼睛明亮极了。
“你看你,刚才不是还说自己没什么想要的?这下露馅儿了吧。”余思危转头看向她,嘴角上扬,“我先卖个关子。”
车里的氛围一下子变得轻松活泼,南樯开着车,主动问余思危询问方案实操的细节,她为自己的提议被采纳而跃跃欲试,那是一种让她快乐和满足的成就感,这种感觉比当年她在社交媒体上炫耀名牌全球限量包更好。而余思危看着她红扑扑的脸和止不住上翘的嘴,一边回答一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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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南樯正说着话,笑容忽然凝固了,她转头开着车窗外,表情变得严肃,“那是我同事。”
余思危循着她的眼光看过去,前方的路口上有两女一男正在拉拉扯扯,旁边有围观人士拿着手机拍照看热闹。
“对不起!请你在车上等我一下。”南樯瞟了一眼侧前方,那里正好有一个停车位,她将车停了过去,然后打开车门飞奔而下。
“小曾!小曾!”她边叫边跑,娇小的身影奔向夜色,晚风吹起了她的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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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曾紧紧抓着男人的胳膊,头发凌乱鼻头通红,出门前精心打造的妆早已哭花了,整个人显得分外狼狈。
“大郭!她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解释!解释!”她朝眼前男人嘶吼着,双眼猩红。
“没什么好解释的,你拉着我干嘛,不嫌丢人?”“被称作“大郭”’的男人牛高马大,他屡次想甩开小曾的手,却并没能成功,“你不嫌丢人我还嫌呐!””
“拍拍拍,拍什么拍!”他不忘转头朝身旁拍照的人恐吓,“小心我弄死你!”
“她说她是你女朋友,那我呢?我算什么?”小曾拽着大郭的手,显然已经失魂落魄,“你不是说要和我结婚的吗?你还带我去看了那么多房子!那些房子算什么?我不是你女朋友吗?”
大郭身后站着一个身材高挑打扮时髦的美女,只见她嗤的一声从鼻子里笑出来,朝天翻了个白眼,显然对小曾的问题鄙夷极了。
“这不明摆着的嘛?”“大郭不耐烦极了,“我怎么可能和你结婚?麻烦你回家撒泡尿照照镜子,就你这大饼脸绿豆眼的相貌,我还能真看上你?玩玩而已,别当真!回家洗洗睡吧!”
“你个不要脸的流氓!”小曾尖叫一声冲上前去,举起手就朝大郭打去,“骗子!无赖!无耻!”
然而她和大郭的身高差异实在太大,还没等拳头落到人身上,对方已经用一只手将她远远推开,。
“我骗你什么了?你这几个月吃我的喝我的,还处处防着我不肯上床,我他妈骗你什么了?!”大郭高声厉呵着,似乎言辞义正,“你是丢了钱还是丢了人啊?我他妈就是想找个胸大的玩玩,你这丑八怪还想赖上我了?”
——小曾虽然相貌普通,但却有着让大部分女性望尘莫及的纯天然丰满身材。
“混蛋!我杀了你!畜生!”小曾边哭边跳起来去抓眼前的男人,然而她的胳膊根本碰不到对方,反倒被大郭像拎起小鸡仔一样拎住了衣领,任凭她尖叫挣扎也不肯放下。愤怒和屈辱的泪水模糊了小曾的双眼,在这寒冷的夜里,大郭瞧着她像在看猴戏,高挑美女站在他背后嚼着口香糖,路过的吃瓜群众忙着拍照八卦,成年人的世界冷漠又荒谬。
“住手!”夜色中,一个微弱的声音响了起来。
有个拿着黑雨伞的女孩儿跑了过来,她举起纤细的胳膊,下一秒黄铜做的伞柄已经紧紧抵在大郭手臂上。
“你放开她!”女孩朝着大郭高声警告着,眼睛熊熊亮着火焰般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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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郭看了看眼前衣着普通的南樯,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
“这谁?你朋友?”他松开手,推走伞,不忘在自己的胸口弹了几弹,“行,来的正好,把这个疯婆娘带走吧。”他满不在乎说着,“碰她我都嫌脏手。”
“你什么意思!你怎么能这样对我!王八蛋!”小曾已经完全失控,拳打脚踢眼看着要再次扑过去,“不要脸的东西,骗子!你不得好死!”
毕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平时虽伶牙俐齿,关键时刻也只能翻来覆去骂那几句,小曾战斗力显然不高。南樯只好紧紧抱住她,不让她再往前挣扎。
“你叫大郭?你就是那个说要结婚,带我朋友到处看房的人?”
南樯压抑着怒火,冷冷看着眼前面目丑恶的男人。
“我是带她看房了,怎么,看房有错啊?”大郭显然没把南樯这样初出茅庐的菜鸡放在眼里,“她自己愿意倒贴跟着我跑,我开车捎她一程又怎么了?再说了,我是说过要结婚,可我也没说是要和她结婚啊!她自己整天东想西想硬要把自己往里套,我管得着嘛我?”话到这里,他甚至朝围观的群众主动诉起苦起来,“恋爱纠纷,纯属恋爱纠纷!这女的吧傻不拉几的一想太多了就收不住,我也是非常苦恼。你说我一本地人,怎么会找个这模样的外地姑娘?她还指望我给她买房!这才是骗子呢!”
小曾百口莫辩瘫坐在地上,止不住的流泪,她觉得所有的自尊都丢光了。
“你这是犯法!”南樯抱着她将她扶起来,呵斥着眼前嬉皮笑脸的男人,。
“犯法?我犯什么法?”大郭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那样笑起来,“谈恋爱犯法?看房子犯法?还是说甜言蜜语犯法啊?这姑娘什么猪脑子啊?”他指着南樯的鼻子点点点。
面对挑衅,南樯倒是格外冷静。“你能保证自己的身份信息是真实的吗?你能保证自己发布在婚恋网站里的资产信息是真实的吗?你敢对天发誓说自己和楼盘销售没有利益勾结?”她注视着大郭眼睛,吐字清楚掷地有声说着,每一句都直击中对方要害,“我怀疑你和第三方联合骗取他人服务费,是婚托!房托!我要报警请求调查!”
围观群众开始窃窃私语,无赖的笑容在大郭脸上一点一点消失,最后他依然面目狰狞,朝着南樯高高举起熊掌——”你他妈说什么瞎话!”
然而他的手在半空就被人拦住了。
余思危牢牢钳住大郭的腕关节,反手推开,眼中充满深不可测的寒意和警告。
“男人不能打女人。”
说完这句话,他将大郭的手硬生生朝另一边掰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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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郭被推了个趔趄,整个人差点摔在地上吃个狗啃屎,幸亏身后高个美女挡了一下,他从女友身上爬起来,整个人都气的要发狂——太丢面子了!
“你他妈欠揍是不是!”他叫嚣着往余思危冲过去,脖子前倾拳头高抡。
乘着大郭踉跄的时候,余思危已经脱掉西装丢在地上,正在挽衬衣袖口,看见对方不要命的冲过来,他眉头一皱轻轻侧了个身,大郭顿时没收住,差点直接栽倒在马路上。
“好,现在过来。”余思危解开衬衣最上面的两颗口子,松了松筋骨,摆出了一个迎战的姿势。
大郭呸了一声再次冲了过来,眼看左摆拳就要落在余思危脸上,只见余思危前臂一挡,同时屈臂夹住大郭的脖,两腿屈膝,身体右转向下弓腰,顺势将大郭重重摔在水泥地上。
“行家呀!”人群里有人小声点评起来,“这是擒拿!”
大郭被摔得七晕八素眼冒金花,躺在地上龇牙咧嘴哀嚎。
“怎么?怕了?”余思危居高临下走过来,朝着他冷冷喊着,“起来!再打!”
大郭心一横,咬牙爬起来,狞笑着从裤兜里摸了出一把弹簧刀。围观群众发出惊呼纷纷做鸟兽散状,毕竟刀剑可不长眼睛。
“弄死你!”大郭红着眼举刀朝对面扎过去,他速度快个子高,余思危不得不连连避让好几招。
“怎么?怕了!”热血上头,大郭整个人豪气大笑,他现在只想着给对方点颜色瞧瞧,“看你的拳头快还是我的刀快……”
然而还没等最后一个字尾音落地,一记黄铜伞柄重重敲在他手上,这飞来突击震得他虎口发麻,水果刀错手飞出去落到边上。
南樯飞快捡起弹簧刀紧紧捏在手里,刀口朝外。
“你要弄谁?”她眼睛雪亮,“现在刀在我手里,我专切男人的命根子。”她眼睛朝大郭两腿中间瞟过去,表情凌厉,“要不要试试看?”
大郭骂骂咧咧就要冲过去,余思危哪能等他动手,飞起一脚将他狠狠踹到地上,又踩着对方头顶重重压住他。
“人渣!”他到底没忍住,说了一句骂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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