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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铭把车开进地下车库,钥匙交给季遇白,跟二人颔首告别。
季遇白从后备箱拎过她的行李箱,不大的一个,沈木兮自己把吉他背到背上,仰着脸朝他恬静一笑。
季遇白揉了把她的头发,力度有点大,似乎是刻意想把她熨帖的长发揉乱,薄唇微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欢迎回家。”
沈木兮得意的轻哼一声,扬扬下巴,斜眼睨他,“我要牵手。”
说完,也不等他回答,自己抬起小手便准确的勾过他刚从自己头上垂下的那只手,十指交叉,轻轻握住。
骨节细而修长,很干燥,不像她,手心全是汗,不知道在紧张亦或是激动什么。
肌肤相贴间,季遇白的指背有一瞬间的僵硬,那是一种放空久了,忽然间被填满的充盈,他听见自己心脏突的用力砰跳了一下,像是一种复苏的萌动,似乎从这一刻开始,他才是活着的,思维没有麻木,世界不是灰色,他,正真切的活着。随即,那种僵硬像是又被她手心的湿润化开了,感官渐渐恢复知觉。
小姑娘的手指软软的,手心很热,似乎,和半年前那次在商场演戏时牵到的触感有些不大一样。
他将食指指腹搭在她的手背轻轻磨挲了一下,细细滑滑的,很真实。
不是梦啊。
大概连老天爷都数不清这半年她来他的梦里胡搅蛮缠过多少次了吧?
他低下头,唇角勾了一下,极小的弧度,又很快落下,牵着那只手,力度微收,五指与她更加熨帖的交缠到了一起。
小姑娘比他勇敢多了。
他无声一笑,忽然就觉得,自己好像还不如一个孩子勇敢。
站在门外,季遇白习惯性的正要抬手去输入密码,沈木兮空着的手忽然拦他,牵过他的手腕,表情很是认真的看着他,“让我来,我都要把自己的生日给忘了。”
季遇白弯了下唇角,算是默许,身子靠去旁边墙角,低眉看她边小声嘀咕边轻轻按键,最后“滴”的一声,房门轻弹开,小姑娘冲他一努嘴,是个俏皮的小动作,“唔,谢谢你又让我记起了我的生日。”
季遇白笑着轻轻摇一下头,心道,小丫头这半年来变化还真不少。
越来越放肆。
但,他就喜欢纵容她,放肆到把天捅了,他也给她撑着。
沈木兮从进门后就没消停,自己拖着行李去了次卧,收拾着房间也安静不下来,一会转悠出来抱抱他,一会又突然无厘头的大叫一声,几次季遇白过去一探究竟,都见小姑娘抱着衣服平躺在床上蹬腿撒欢,活脱脱一个小疯子。
别提多可爱了。
晚上是季遇白下厨。
他煎牛排的空,沈木兮不动声色的踮脚从他身后流理台上的酒柜里翻了两瓶红酒出来,悄不蔫的全都启开,摆到餐桌上,最后拿高脚杯的时候又绕去他身边晃荡,嘟着嘴卖萌撒娇,“遇白叔叔晚上陪我喝酒吧,庆祝一下小公举的闪耀归来,明天周末,你不上班,我也不上课,好不好呀?”
季遇白扭头去看她,小姑娘眼睛水亮亮的,眼底是很明显的期待,还有一些……别的什么情绪。
看来是他高估她近半年的变化了,小姑娘还是一点都不会隐藏自己的心思。
他视线缓缓下移,小姑娘刚洗过澡,换了一件长款的湖水蓝衬衫,衣摆盖过大腿根,两条细白的小腿竹竿似的空荡荡杵在那里,衬衫扣子系的不多,甚至说,随性的太过刻意,颈间锁骨很凸,两道肌理细而精致,肩膀下是两个深深的凹进去的窝。
他别开眼,视线落回她的眼底,眸色沉下来,微一蹙眉,声音压低唤她,“木兮。”
“嗯,”她无辜的眨眨眼,眼睛又刻意瞪大了一分,佯装疑惑,只是她无从意识,自己其实装的一点都不像。
牛排在平底锅“滋滋”轻响,男人的声音掺杂其中,显得格外冷漠,“别胡闹。”
她轻抿唇一笑,声音很是平定,“我胡闹不了多久了啊。”
这就话是两个人共同的软肋。
他到底是说不出其他的,一句也说不出口。
他移开眼,忽然就觉得,喉咙有些发堵,有什么东西在往上涌,竟连带着口中也弥漫开淡淡的涩。
牛排上桌。
还是老样子,他们对面而坐。
季遇白低头优雅的切着牛排,始终没有看她一眼。
沈木兮也安安静静的,兀自倒好两杯红酒,推一杯过去给他,自己手里捏着一杯,杯底贴着桌面,轻轻晃啊晃。
殷红色液体在透明容器里荡开一个小小的漩涡,缓缓上升到最高点,又徐徐坠落,在杯壁染下一层浅红,像是,那一个又一个无眠的彻夜,谁眼眸的颜色。
就这么各忙各的,谁也没说话。
似乎是一场无声的战役。
一直到季遇白切好了瓷盘里那块牛排,送到她面前,淡声,“吃饭吧。”
沈木兮去看他,却并看不进他的眼底,他仍旧低着头,继续切另外一块牛排。
她送了一小块牛排到嘴里,交差似的咽下去,然后等不及和他碰杯,更没什么敬酒词,她直接仰头干了那一杯酒。
后面的牛排就再没吃了。
她喝完一杯,继而自己倒满,再跟他碰杯,继续一口喝光,他不喝,她也不说话,就自己闷头一杯又一杯的喝着。
仿佛杯中不是酒,只是染了殷红色的清水。
她要把自己灌醉,然后趁机对他做点什么。
一瓶到底,沈木兮已经微醺,她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倾过身子去摸他手边的另外一瓶红酒,季遇白没看她,直接先一步将酒先拿到手里,错开了她摸索过来的小手,帮她倒了半杯。
水声汩汩,在这寂静的夜,格外清脆。
不经意的抬眸,他的视线正从她半敞的领口经过。
嗬,连内衣都没穿。
还真是下了决心的。
再看那张小脸,接近绯红,一直红到了耳垂,脖颈却是雪白的,两种颜色反差,极致,是一种说不出的媚,眼底蕴着一层迷蒙的水汽,又干净,又勾人。
她用这双眼睛看他一眼,他就觉得,有只小猫的爪子在他心口温柔的挠了挠。
心痒难耐。
不需要讲话,千万别讲话。
她在试探,在挑战他的底线。
她刻意制造这么一出,却一定没有想过,自己这幅模样在对面的男人眼里究竟是多大的撩拨。
她其实没把握,可还要试,一次不行,还会有下一次,他知道,他都知道。
于是,他放下手里的刀叉,索性身子靠去椅背,目光平淡的落到她的身上,如她所愿。
一杯入喉。
垂在桌下的两条小腿晃动幅度越来越小,小姑娘眼底雾蒙蒙的冲他眨啊眨,他淡淡与她对视,看她瞳孔渐渐失了焦,终于支撑不住,眼皮拉拢下来,小脸趴在桌上,沉沉的醉过去,嘴里喃喃一声什么,他没听清。
季遇白哼笑一声,轻摇一下头,起身绕过去,直接把人抱回卧室,调好空调的温度,临关门,又确认一遍小丫头的确是睡着了,于是自己回餐厅收拾好餐桌,把客厅的灯全部熄掉,最后回卧室洗漱。
小丫头是一如既往的傻,一点没变。
温热的水花自头顶喷洒而下,他闭上眼睛,又不自觉的浮现出将她抱在怀里时,小姑娘自己寻着他的脖子环过胳膊,又别过脑袋在他胸腔小猫似的蹭了蹭。
自上而下的角度,可以看到很多。
他喉咙滚动了一下,转过水龙头,水温骤然变凉,猛然睁开眼,抹一把脸,大梦初醒。
有些东西,最合适的距离,还是尘封在梦里。
没尝过,便可以理智,便可以,在放开的时候,更加坦然的任她飞。
羽翼皆丰,身体是完整的,心也还是。
他怕自己会上瘾。
会把结局都改了。
他只是怎么也没想到,推开洗手间的门时,一抬眼,就发现小姑娘正靠在他的床头,怀里抱着吉他,正挡住大腿根,眼底还是那抹猩红的酒意,这会听到声音,迷茫而安静的看向他,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他有短暂的微怔,心脏被那两道目光准确而锐利的抓住,差点就忘了怎么跳动,但不过几秒,他恍若如常,别开眼。
可其实还是乱了,该直接开口把她赶走的。
床垫在他坐下去的一瞬便随着轻颤了颤,沈木兮反应慢了很久的笑一声,带着鼻音,软软的说,“遇白,我还没给你唱歌呢。”
季遇白兀自拿毛巾揩着头发,并不看她,视线落在深木色地板,没有焦点,声音淡淡的,“回去睡觉吧,我已经不会失眠了。”
沈木兮摇摇头,歪着身子把怀里的吉他放到床边的地毯上,跪着移动身子凑去床边,搂住他的脖子,人也软绵绵的枕到他肩头。
他身体僵住,仿佛肩膀担的下整个世界的重,却偏偏受不起她的轻,他深深吸进一口气,忘了吐出。
她一开口,周围的空气便都是酒意,萦绕在鼻尖,微醺,却醉人。
“那你陪我睡觉。”
他眸色骤然一冷,蹙眉,沉声警告她,“木兮,别做傻事。”
她哼哼两声,像小猫嘤咛,想了想,又改口,“那我陪你睡觉。”
说完,她笑了一下,从他肩膀抬起头,身体换了个姿势,胳膊穿过他的臂弯,隔着柔软的浴袍,轻轻抱住他的身体,仰脸,柔软的唇瓣印到他紧绷的颊边,顿一下,离开,继续湿润着朝唇角缓缓靠近。
季遇白用力闭上眼,神色隐忍而痛苦,抓着毛巾的那只手早已僵硬的忘记了原本的动作,只无意识的更加用力,仿佛那是悬崖边的一株枯草,是他最后仅剩的信念,骨节已微微泛了白,全身的血液都在热浪汹涌,朝一个方向迅速汇集。
接踵而至的是喉咙渐渐收紧,呼吸变得干涩而滞纳,整个人就要窒息到急需一个突破口之际,他忽然狠狠一蹙眉,身体仅存的唯一的理智让他在她柔软的唇瓣刚刚擦过他唇角的一刹那睁开眼睛,毛巾被迅速扔去一边,他直接起身把人蛮横的抱起来,垂眸看她的眼睛幽沉的成了暗夜里的古井,声音似乎含了砂砾,低哑的不像话,“我送你回去睡觉。”
他大概永远都不知道他此刻的嗓音有多么性感。
就像,他也永远不会知道,他认真负责的模样其实一点都不可爱。
沈木兮不服气的哼哼起来,手上挣脱了几下,发现男人身体坚硬的像是墙,便只能任他抱在怀里,委屈的瘪起嘴,哀怨眨眨眼睛,心里迅速闪过第二个方案,开始不动声色的摸索着去解衬衫上的扣子,其实本也没剩几颗,这会动作虽慢,在他踢开次卧的门,把她放到床上时也全都解开了。
他知道她在做什么,他隐忍而压抑的呼吸着,眼睛定定的抓着前方任意一件可视物,似乎看她一眼,眼底就会被刺痛,被灼伤,会失明一样,他的唇角抿成一条直线,下颌紧绷。
怀里的人不管不顾的还在点火,黑眼睛盯着他,一动不动。
季遇白把她平放到床上,那半掩的衬衫随着她刻意垂下的手臂悉数滑落,她缓缓起身,跪在那里,褪去了多余的点缀,她纯粹的像个新生婴儿,眼睛笔直的看进他的眸底,勾着他,在挽留,虔诚的仿佛信徒。
他痛苦的拧紧眉心,转过头用力闭上眼睛,他竭力压抑着自己狂跳不已就快不受控制的心跳,深吸口气,沉沉吐出,再看她,眸色已经暗如黑夜,他几步走到床边,从她身后拉过被子,双手在无意识的颤抖着,把她紧紧的包裹进去,再不看她一眼,转身朝外走去。
这是他的拒绝,最后那个动作,又是他的心疼他的维护。
可她不需要,她就是疯了。
“遇白,”她声音里几近哭腔,“别让我留下遗憾,行吗?”
他正欲关门的那只手僵硬的顿在原地。
天知道他多想要她。
真的,有好多次,他觉得他就要坚持不下去,就要被那段记忆扯碎了灵魂,撕开了心脏。
可他还想再守她一年。
人的贪念是个什么?
竟会如此可怕?
沈木兮拉开薄被,赤脚爬下床,走到门口去牵他僵在门上的那只手,她握住那只已经凝固般的手掌,把门推开,去看他痛苦而哀伤的眼睛,踮脚,直接凑上去含住他的唇。
很生涩,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但就是想吻他,想勾引他,想让他迷乱。
她目的性很明显,过程却毫无套路可言。
想到什么,就是什么,就做什么,不考虑后果。
这个吻都是酒意,是她那份热烈,赤城,没有保留,近乎疯狂的,深情的躁动。
他猛然醉醒般狠狠一蹙眉,忽的抬手勾起她下巴,力度很大,像是再一用力就能捏碎了,那双眼睛又深又冷,要把她冰封,“木兮,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别拿自己的身体冒险!”
她轻轻摇一摇头,目光湿润而动情,“我没有冒险,我想对这段感情负责,遇白,我们就做一次,我把第一次给你,我就不胡闹了,行吗?”
他黑眼睛笔直的看进她的眼底,她不敢躲开,只能颤抖着与他对视,她不懂他逃避与拒绝的原因,可她很清楚,她是坚定的。
良久,勾起她下巴的力度忽然松了,他整个人像是刚刚结束一场激烈的辩论一样,紧绷的身体彻底的松垮下来,他浅吸一口气,轻轻的揉一揉被自己捏红的下巴,眸色彻底柔软下来,俯身下去吻一吻她的唇角,哑声,“开始了,就不止一次,我只问最后一遍,木兮,你真的想好了?”
沈木兮暗松口气,弯起唇角对他笑起来,又认真的点头,踮脚凑过去环住他的脖子,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那就很多很多次,把这辈子剩下的那些都做完好了。”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个坏女孩了。
不对,或许说,要变成坏女人了。
她喜欢自己对他这样。
身子退回来,男人对她勾了下唇角,笑容罕见的有些痞,“木兮,你主动一次就够了,恭喜你,成功了。”
理智是什么,此刻,他也只是一个爱她的男人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