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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东深的左手日复一日有了变化。最开始只是窜麻,间隔时间不定,也没有什么固定的规律,所以并没有引起陆东深的注意,直到他决定把夏昼推开之前,他的左手总会时不时处于麻痹状态,有时候会持
续个一两个小时,而在这一两个小时里,他试不到任何感觉,哪怕受了伤流了血他也感觉不到。
夏昼走后,这种情况就越来越频密,一两个小时延长到四五个小时,甚至会一整天。
临回美国前,陆东深私下联系了奎恩。没直接跟陆家主治医生联系的原因很简单,他不想节外生枝。奎恩的老师负责陆振杨身体这件事陆门人人皆知,自然一举一动都落人眼里,如果抽身来替他奔走,必然会
引起旁人的注意。
奎恩就不同,作为助手自由很多,他经常跟陆东深接触,旁人也不会多想什么,方便陆东深跟他沟通病情。
该做的检查都做了,从饮食到作息,奎恩也都问了个遍,可是所有检查结果都显示指标正常。
为此,奎恩很恼火,甚至也私下跟老师讨论过陆东深的情况,连老师都觉得这种情况太罕见。
陆东深明白奎恩的意思,说,“我的感觉我最清楚,跟心理无关。”
“现在是什么情况?”奎恩问。
陆东深将左手搭在茶几上,轻轻攥了又松,然后说,“以前还会发麻,但现在完全不会了。”
“没感觉?”
“是。”陆东深照实说,“还是照常能动,但就是没感觉了。”
奎恩随手从包里拿出支笔塞陆东深左手里,“握着笔呢?能不能感觉到笔的温度?”
“感觉不到,笔的温度,甚至是形状都感觉不出来。”
奎恩微微皱眉,再问,“右手呢?”
“正常。”
奎恩陷入沉思。
直到眼前的咖啡凉了也都没顾得上喝一口。
半天后,冷不丁问陆东深,“你再仔细想想,你左手的情况只是近期才有的吗?以前,我的意思是,比这更早的时候,甚至是很多年前有没有过这种情况的发生?”
这次轮到陆东深陷入沉思。
奎恩倒是提醒了他,他想到了三年前的那场遭遇。
简单跟奎恩说了一下,没提及具体发生的事,只说了当时他受伤的情况。奎恩听后问,“你的意思是,三年前你的左手有过这种情况?”
“没这么严重。”陆东深思考,“只是过后会有窜麻,但没多久窜麻的症状就消失了。”
这也是他没上心的原因。
那是他回了陆门以后,身上的伤开始渐渐痊愈,直到有一天他拿杯子的时候,手就突然窜麻了一下,杯子应声而落碎了一地。但也就是那么一下,之后就再也没有过。
现在经过奎恩的提醒才开始隐隐觉得,是不是跟三年前的意外有关。而奎恩也的确给了他一个确定答案,“如果判断没错的话,你现在的情况就是三年前造成的。陆,中国人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有因就有果,三年前是因,三年后的现在是果
。”
送走奎恩医生后,陆东深始终在想这句话。
有因有果,因果循环。
如果是三年前造成的,为什么病情会隐性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偏偏是现在有了显性反应?
耳边是奎恩临走时落下的建议:就目前检查结果来看没有任何的治疗方案,你能做的就是随时观察随时检查。
陆东深站在窗前。
高耸入云的建筑,他就形同踩在云端,脚底下是一沉不变的车水马龙,可看着看着,眼前的风景就变了。
郁郁葱葱的林间。
鼻腔是血腥味,是他自己的。
他隐约听到女人的声音,跟他说,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自己的了。
努力睁眼,他看见女人的身影在林间越走越远,匿在光影里,藏在山雾中。
是啊,有因就有果。
可他在那一刻从未想过,多年之后,她就成了他的姑娘。
陆东深拿了手机出来。
打开相册,里面上千张的照片都是同一人。
有沉思的、有发呆的、有在看书的、有在晒原料的、有在神仙饮店前跟顾客聊天的、有给上门的民众看病的……还有今天的。
那边是入夜了。
下雪的沧陵挺美。
他的姑娘更美。
一袭白色披肩衬得她如同画中人,只是,下巴还是尖细得可怜。
古城着实热闹。
邻里往来、酒光十色、篝火跳耀,哪怕是透过照片,陆东深也能感受到沧陵人的欢乐气氛。
她坐在篝火旁,眼里似有笑又似平静,那模样,让他心疼。
蒋小天也算是担了风险给他拍了这些。
给他发信息说,我发誓我是卯着劲让我们爷吃东西,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不管吃多少都吐,让她看医生她就说没事。
末了,又补上了句,陆总,我有种预感啊,我一定会被我们爷掐死的。
陆东深每次翻看照片的时候心情都很复杂。
开心,是因为能看见她。
沉重,是因为瞧着她总是那么瘦。
就拿蒋小天今天偷着发来的这些照片来说,她单薄得吓人,就好像风一吹就会飘走似的,不带一点重量。
总会想起她在他耳边娇笑:我胖了呀……傻哥哥,我就是想让你抱抱我啊。
陆东深沉沉地吸了口气,心口闷得不行。
他想抱她。
景泞敲门进来,通知陆东深说十分钟后开会。
陆东深将手机揣兜,说了声好。
景泞在给他收拾文件的时候问了句,“陆老先生的情况没有反复吧?”
“奎恩说他恢复得还算不错。”陆东深回了句。
景泞点头,“那就好。”陆东深点了支烟,靠在办公桌旁,若有所思。景泞抬头看了陆东深一眼,见他抽烟,原想着说还是别抽了,夏昼不喜欢你抽烟,但这话在嘴里打了个转,又囫囵个地咽下
去了,这段日子,她提起夏昼都是小心翼翼的。
沉默间,倒是陆东深开口了,“你先去会议室,顺便把爱丽莎叫进来。”
景泞照做。
没一会儿爱丽莎敲门进来了,秘书处的,工作年头挺长,嘴巴很严,属于中文文盲,换句话说就是,只会讲不会写。
陆东深弹了下烟灰,将办公桌上的座机一转,对爱丽莎说,“打个电话。”
爱丽莎脸一垮,“陆先生,你不能总是指使我做这件事还不让我过问。”
陆东深没任何表情,在手机上调出一个电话号码给她,就是一个字,“打。”
爱丽莎叹着气走上前,按了免提,拨号之前问陆东深,“这次什么借口?”
陆东深想了想,“房产销售吧。”爱丽莎哀嚎了一声,刚要拨号,陆东深提醒了句,“说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