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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着央央一番训斥后, 转过头去对着嬴鸿的时候,吴院长跟会变脸似的, 立即变了张笑脸出来。
“嬴世子, 劳烦你了, 小徒骄纵顽劣,还望你好好教才是。”
吴院长朝嬴鸿抱了抱手, 算是将央央交给嬴鸿了。
嬴鸿没说话, 只冲吴院长微一颔首,算是应承了下来。
嬴鸿欠吴院长一个人情, 这回得吴院长邀请, 他不便回绝。否则的话, 这种教小孩儿骑马射箭玩儿的差事,他是万万不会应下的。
何况, 此番教的这个, 还是对他百般有成见的一个小女子。
他皇后姑母斥巨资在全国各地开设女子学堂,他虽则于此事上持中立态度,但心中却是颇为赞成的。不过在他眼里,这些小姑娘, 就算进女学读了几年书,那也是不成气候。
不是他瞧不上女子, 吟诗作对尚可,但提到提枪拿剑上战场, 她们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皇后提倡男女平等, 认为男子能够做的事情, 女子只要努力,同样可以。皇后认为,想要女子地位渐渐能够与男子比肩,首先要做的就是走出去。
所以,开设女子学堂不过只是第一步,念完书结业前去民间实践体验,这才是皇后真正重视在意的。
皇后重视的,是学以致用。
女人见识多了,有了感兴趣的一技之长,眼界也开阔了,将来不管于哪方面,都可以独当一面。
嬴鸿心里明白,其实这也是一种强国的方法。女人们一个个脱颖而出,也着实能给男人们一个警醒,若是不争取往上走,往后会被耻笑连女子都不如。
“学,还是不学。”
两人冷漠对峙半饷,嬴鸿实在没耐性应付她的这些大小姐脾气,直接将决定权甩给她。
若是她拒绝,于吴院长那里,他也有一个交代。
央央穿着身宽宽松松的院服,淡蓝色的裙衫,简单的蓝色绸带束着青丝,显得她整个人特别清丽脱俗。央央十分傲慢,小腰挺得笔直,脑袋扭到另外一边去,她想以这种傲慢的姿态来告诉嬴鸿,她很不爽,很讨厌他。
“不学。”
央央傲得很,咬牙切齿:“我以前的夫子很好,什么都比你好,不换。”
嬴鸿理都没理她,直接牵着马往吴院长住的院落去。
“你去哪里?”央央喊,“不许你去跟院长打小报告。”
见男人根本不搭理她,央央着急,提着裙子跑到男人跟前,伸手将人拦住。
“你要是不想教我,直接走人好了。这样算什么……”央央说,“你暗中打小报告,不是君子所为。”
嬴鸿微屏住呼吸,唇也轻轻抿紧了些,他似乎在忍着,尽量耐住性子不发火。
也就此番面对的是一个小女子,若是平素军营里他的那些下属跟士兵,敢顶嘴,早受罚去了,还由得在这里无理取闹。
“我也不必暗中打小报告,徐大姑娘若是得空,请随我一道去。”嬴鸿说着又要走。
央央抻开双手拦着,不让人走:“不许你去!”
央央心里也明白,此番书院能够请到嬴鸿这样的人来临时授课,指定是下了血本的。
这些年来,她们巾帼书院一直与隔壁的关雎书院在暗暗较劲,比学生素质,比师资力量,更比每年结业考的总排名……看院长方才那恭恭敬敬的态度就知道,若是她随着一起去了,不但目的达不成,可能还会要挨训的。
央央在书院各门功课都不错,这回骑射课不合格,也是因为在家养病大半年,有些疏忽了。
在家养病,课本上的功课有请家里来的先生教,但是老太太是万万不肯她于病间练骑射的。
她父亲也是武官,虽则常年外任,但只要在家的时候,还是会教她骑射的。央央心高气傲得很,此番既然知道于院长那里说不通,她也有心想好好学好骑射叫嬴鸿瞧瞧。
他有何了不得的?顾家几位哥哥还在京里的时候,谁也不会在意他!
顾家哥哥们若是在,还有他猖狂的地儿吗?
大坏蛋!大奸臣!迟早不得好死!
“嬴世子这般着急去推掉,难道是不敢教我吗?”央央便是低了头让他教自己,嘴上也不肯落下风,只嘲讽道,“我的骑射从小是我爹爹教的,长大了些,又常与顾家哥哥们在一起……或许你怕了,怕教不好我,怕自己比不上顾家哥哥。”
嬴鸿望着她,倒是惊于她敢在自己面前提顾家人。
央央硬了会儿,就怂了。
她还是怕的。
好在嬴鸿根本没那个闲心跟功夫搭理她,只让央央往后每日酉时正在书院校场等他。
“我可不是你从前的夫子,不会顾着你大小姐的身份对你手下留情。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嬴鸿提醒。
央央偏与他对着干,昂首挺胸:“谁怕谁?别是嬴世子怕了吧?”
“哥!”
正在央央与嬴鸿对峙的时候,不远处跑来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与央央穿着一样的裙衫,素淡的颜色,简朴的款式……却因为女孩生得颇为英气,这样的院服穿在她身上,倒穿出了几分洒脱不羁来。
这女孩央央认识,她便是院长口中嬴世子的胞妹——嬴凰。
“大哥怎么在这儿?”嬴凰九岁,生得十分聪慧机灵,一双会说话似的眼睛时不时朝央央那里探去,“徐大姐姐,怎么瞧着好似不高兴?是不是我大哥欺负你了?你只告诉我,我替你出气。”
央央道:“没有。”
“天色不早,想必家仆也要过来接我了,我先回去。”央央与嬴凰打了招呼,这才离开。
待央央走远了,嬴凰这才笑挽着自己哥哥手臂说:“大哥您来的正好,我正要找您呢。走,咱们边骑马边说吧。”
央央天擦黑才到家,一回去,便差自己大丫鬟红玫去自己母亲院里的小厨房,吩咐她们往后几日每顿多做几个馒头。三夫人听后,忙跑到女儿这里来。
“娇娇,出了什么事?”
央央打算与嬴鸿干上了,她知道嬴鸿不会对她手下留情,所以她得早早做好准备。
“娘,没事。”央央怕母亲担心。
三夫人说:“对了,书院里的马夫子,回去了吗?你这骑射课……”
“夫人,小姐,二小姐三小姐过来了。”
“快请进来吧。”三夫人笑着。
央央心中还记恨着徐蔓打小报告,所以徐蔓徐淳一起来的时候,她只与徐淳说话。
徐蔓说:“大姐姐可还是怪我呢?”
三夫人忙道:“怪你什么?不会的,你做的没错。”
话虽这么说,但是徐蔓还是道歉:“是我不该既答应了姐姐,又不守承诺。”又拉央央手,“好姐姐,你便原谅我这一回吧。”
央央鼓着嘴巴不说话。
徐淳拍桌子说:“两位好姐姐,我都火烧眉毛了,你们就别闹了。如今你们就要结业了,吃不了那苦头,是不是打算不管我了。”
“你怎么了?”央央被转移了注意力,问徐淳,“你要吃什么苦头。”
徐淳哼道:“还不是嬴凰!三天两头出馊主意,如今好了,跟夫子提议说,说趁现在秋高气爽的时候,集中大半个月时间,过什么非人的体能训练,强身健体。夫子问,那请谁来训呢?嬴凰就说请她大哥跟她大哥营里的兵,夫子二话没说,立马乐呵呵答应了。”
“此番……怕是找院长大人商议去了……”
“两位姐姐都知道,嬴凰既提出了建议,转头指定去跟皇后说。这事情不必商议,肯定已经定下来了。”
徐淳噘着嘴,抱怨不停:“她自己不怕吃苦,为什么不回家去练?非得拉上那些人陪着她一起受罪。”
央央徐蔓对望一眼,徐蔓说:“阿弥陀佛,好歹我与大姐姐逃过一劫。”
“二妹妹逃过了,我可没有。”
央央还看到他黑色的夜行衣上有汩汩血水往外流,央央一下子就吓哭了,指着嬴鸿说:“是你,肯定是你害的四哥。你这个大坏蛋,你会有报应的。”
顾晏受伤这事情,本来不想告诉老人家的,怕老人家担心。
但是顾家小宅就那么点大,央央这么一喊,前头屋子的老太太自然听到了。
很快,老人家就扶着瑛婆的手急匆匆走过来:“怎么了?澄之怎么了?是谁要害澄之?”
嬴鸿这才朝老人家见礼貌,说:“晚辈见过老夫人。”
“是你?”顾老夫人不可置信。
老人家目光在嬴鸿面上停留一瞬,再看看自己伤得不轻的孙子,她忙道:“快去请大夫来,要请最好的大夫。”
“祖母,还是我去吧。”
顾晟朝老人家抱了抱拳后,立即大步朝门外去。
徐敬笙也在,忙帮着搭了把手,将人扶进了屋里去。
央央要跟着进去,尹氏却拉住她说:“屋里人已经够多了,你就别跟着添乱。听娘的话,跟着宋小姐回屋里歇着吧。有什么消息,娘会告诉你。”
“可是……可是四哥受伤了。”央央吓得不轻,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娘,肯定是嬴鸿害的,肯定是他。”
“才不是他!不可能是他!”一直站在旁边的顾旻反驳她。
央央觉得顾旻脑子有毛病,自己亲哥哥都受伤了,她竟然还帮着那个大坏蛋?
央央不是宋玥,才没那么好的性子。顾旻识人不清,央央就要跟她辩。
“怎么不是他?莫名其妙的,他怎么就带着受伤的顾四哥回来了?”央央实在气得不轻,说话也就没有轻重起来,“你们家就是被嬴王府害成这样的,你现在还帮着他说话,你这样就是大不孝!”
央央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顾旻更是。
顾旻是顾家这一辈中唯一的女孩儿,上头四哥哥哥,个个都宠着她。
所以,顾旻根本不可能会让着央央。
“鸿之哥哥肯定是救了四哥!你懂什么?我们家的事情,才不要你一个外人管。哼,你就是喜欢我四哥,你想嫁给我四哥,你就是来献殷勤的。”
央央说:“你就是喜欢大坏蛋,你就是胳膊肘往外拐。女生外向,说的就是你,就是你!”
“是你!”顾旻气得跳脚,“是你是你是你!”
“就是你就是你!”央央忽然有些得意,因为顾旻打嘴仗输给她了,她越发嘚瑟,冲她扮鬼脸,“是你就是你,你不占理说不过我了吧?”
尹氏拉着女儿说:“娇娇,不许你胡闹。”
央央正在兴奋头上,根本不听母亲的。
顾旻见说不过央央,就“哇”一声哭了。
顾晏房间的门忽然打开,嬴鸿高大冷漠的身影几乎要将整个门口沾满,强大气场以排山倒海般的气势朝两个小姑娘砸过去,两人立马吓得噤声。
央央不敢说话了,顾旻也不敢哭了。
嬴鸿略皱着眉头,一脸的冷肃。目光似刀子似的,刮在央央跟顾旻脸上。
见外头两人终于安静下来,嬴鸿这才又折身进屋去。
尹氏小声斥责女儿,一脸的失望:“你这回真的是太过分太不懂事了,有你这么说话的吗?等这回回去,你爹爹若要好好管教你,娘是再也不会帮你说一句话的。”
央央不服气,小声抱怨:“是她不好……她不帮着四哥,却帮着别人。”
“你还说!”尹氏少有的冷了脸。
央央见娘真的生气了,她才不说话。
尹氏索性不再搭理女儿,只走到顾旻跟前说:“好孩子,别跟你姐姐计较,回头婶娘替你教训她。你快别哭了,眼睛哭肿了,可不好看。”
顾旻本来哭得很小声了,见尹氏帮她不帮央央,顾旻就哭得又凶了些。
尹氏有些尴尬。
宋玥说:“好了,这会儿子大家都为四哥担心呢。你没看到,刚刚三哥出门去请大夫,脸色都不好了吗?四哥想必伤势不轻,咱们帮不上忙,至少也别添乱。”
见顾旻不再说话了,宋玥又对尹氏说:“夫人,外头凉,咱们去屋里吧。”
尹氏说:“也好。”
顾晏是受了刀伤,伤了要害处,这才留了不少血。
顾晟请了郎中来,郎中帮着止了血后才算是脱了生命危险。又开了张方子,让每日按着方子上写的熬药,至少要歇在家里休息几个月才行。
“好在郎君本身体质好,才有惊无险。否则的话,怕是……”
后面不吉利的话,郎中没说,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
顾晟付了出诊费,并亲自送郎中回去。他随身带着药方,回头还得去药堂抓药。
见孙儿暂且没事了,老夫人才松了口气。
瞥了嬴鸿一眼,问他:“嬴世子怎么碰上了澄之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嬴鸿碰上顾晏,这是巧合。
富阳境内有山匪,富阳县令上报京兆府,京兆府尹高坤不想多事,便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嬴鸿得知此事后,便带着自己训练的一支兵来剿山匪。
可巧他带着兵去的时候,那群匪徒已经被杀得七零八落……但是顾晏也受伤了。
跟着顾晏去的,还有几个差不多大年纪的少年。也有受伤的,但是情况都不严重,嬴鸿也已经安排属下的人将他们送回各自的家去了。
老夫人听后,点点头说:“住来这里有一年了,的确老早就听说山里有山匪。县里头的县太爷管不了,上报到京城京兆府,京兆尹不管……澄之年轻气盛,想必是有心替一方除害,这才伙着几个小年轻去的。”
“这回多亏遇到你,否则的话,澄之怕是凶多吉少啊。”
对于此事,其实嬴鸿心中颇多疑惑。若是那些山匪紧凭几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就能剿灭的话,那想必这富阳县的县太爷也不会那般束手无策。
嬴鸿怀疑,或许顾四并不是他表面看到的那样简单。
但嬴鸿没有证据,也不敢胡说,只能说:“老夫人客气了。”
老夫人呵呵笑着说:“方才外面两个丫头吵架,你也听到了?”
嬴鸿轻笑一声:“是。”
“两个都是心直口快的,心无半点城府。若是哪里得罪了你,你也莫要怪罪他们。”
嬴鸿说:“老夫人放心,晚辈不会。”
嬴鸿从来没有要与央央计较,但是央央一看到嬴鸿,就特别炸。
第二日一早央央起床瞧见嬴鸿站在院子里,央央就看他很不爽,故意对同行的宋玥说:“有些人脸皮真厚,竟然也好意思赖在这里不走。要是我的话,我早挖个洞钻进去了。”
央央懒懒躺在贵妃椅子里,侧头望着窗外院子里头被雨水冲落了一地的桂花……忽又想起那些伤心事,她莫名眼热起来。
伺候左右的大丫鬟红玫见了,晓得主子这又是想起那桩事情了,忙劝着说:“小姐,您这才刚好,可千万别再多想那些了。回头再伤了身子,老太太跟太太可是要心疼的。”
“连你也烦我。”
央央如今也知道那事情是再无回天之力了,所以,她只是自己默默流了会儿泪后,便抽出帕子擦眼睛。
红玫见状,忙也抽帕子帮着擦拭,道:“小姐,您该是放宽了心才是。顾家虽说被抄了家,但那顾家老太太到底是大长公主,顾家也是皇亲国戚,陛下手下留了情的。”
“老爷不是说了,顾四爷并非去了那苦寒之地受苦,而就在京郊么?”
见主子正凝神细听,红玫继续道:“普通百姓日子虽则清苦些,但顾四爷是什么样的人?他老人家念书好,不靠祖上庇荫,将来考取功名走仕途,未必不能当官儿……”
“再说,这朝堂的事情,咱们也不懂。今儿你好,明儿他好的,顾家如今是落了难,将来未必……”
“老太太来了。”
红玫正说着话,紫莲打帘子进来,一阵风儿似的。
“老太太带着二小姐三小姐一起来,看咱们小姐了……”
央央纵然再骄纵爱耍小性子闹脾气,也是立即起了身来去迎接。
方才红玫说的那些话,央央耳朵听得都起茧子了。道理她都懂,可是顾家如今遭了难是事实,将来如何,谁又知道?
“我的乖肉肉,你怎么起来了?身子可好些了?”
徐家的三位千金很是得老太太喜欢,跟两位妹妹比,央央又是最得宠的。
这病了大半年,可把老太太急坏了。
“祖母,孙女已经大好了。”
打从去年初冬时顾家被抄家流放后,央央便五日一大病,三日一小病。连女院里的课都推了没去上,只请了女先生家里来授课。
央央这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只是如今这药不在,想好全太难。
这事儿徐家都知道,但谁都不敢说。对外只称……说是天儿冷的时候受了寒,这才一直病怏怏不见好。
央央虽气,但也明白,如今不是置气伤神的时候。
知道顾四郎并没流放去那苦寒之地,而是跟着顾老夫人一起留在京郊某地后,她整个放心不少。心里那块巨大的石头稍稍落了下来点,整个人气色也好了不少。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
老太太搂着人,拉着央央挨着她坐下后,又严肃了些道:
“如今好了,往后可不许再那样作践自己了,知道不知道?娇娇,你生病这段日子,我可是心如刀剜一样痛,恨不能替你受那些苦。”
“祖母,是孙女不好。”
央央知道辜负了亲人,便抱着老太太,一如往日般撒娇。
徐蔓笑得端庄,偏头对挨着她坐的徐淳道:“三妹,你瞧,她又撒娇了,说明她好了。”
姐妹俩对了个眼神,便也不顾任何形象,只笑得东歪西倒。
徐蔓与央央同岁,只比央央小几个月,是大房所出。徐淳是二房的,才九岁……两人都是央央的堂妹妹。
但因从小一起在老太太身边长大,徐家又只得三个女孩子,故而姐妹三人十分亲密。
央央不与她们俩计较,只笑倒在老太太怀里。
老太太笑了会儿,脸上笑容稍稍敛去一些,郑重对央央道:
“再有几日便是皇后娘娘芳诞,你跟柔柔再有大半年时间,女院的课程便要结束了。读了几年书下了多少功夫不重要,最后还是得看皇后娘娘那一关。若是娘娘对你印象好,得个好的名次,将来……”
老太太想说,将来议亲也是助益。
但是老人家心中明白,此刻万提不得“议亲”两字,便只能改口说:
“你跟你二妹妹考得好的名次,咱们徐侯府脸上也有关。将来祖母出门做了应酬,也能跟那些个太太奶奶们炫耀。”
央央只说:“我知道了。”
到了皇后芳诞那日,央央不仅进宫去了,且还打扮得精精神神。
只是到底病了数月,如今虽然大好了,却没有好得彻底,脸色尚有些苍白。
皇后特意召央央到跟前去,拉着她手笑说:“这才数月不见,徐家的大姑娘都出落得这样标致了。本宫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徐大姑娘今年十三了吧?”
徐老夫人忙起身回话:“娘娘,正是呢。”
皇后目光在央央面上转了几圈,让央央坐回去,她则说:“你们几个也不必拘在这里,都出去玩儿吧。吟诗作对也好,骑马射箭也好,那些男孩子们能做的,你们也可以,去比试比试吧,不需要你们呆在这儿。”
得了准,诸贵女都起了身来。
“是。”
陛下登基,嬴氏做了皇后之后,大康朝的女子地位着实上升了不少。
以前只有男人们才可以出门念书,小姐们别说去书院读书了,就是请先生来家里教,还有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辞呢。只略识些字罢了,教也只教些《女训》《女戒》这样的。
如今却不一样,不说这些勋贵之家的女孩们可以出门到专门的女院读书,就是各地那些市井百姓家的女孩子,只要肯勤奋刻苦,也有出头之日。
国库里有一部分银子,就是专门用来拨款到各地女子学堂,鼓励那些穷苦人家的女孩子读书的。
此事皇后极为重视,便是满朝文武皆颇多微词,谁也反抗不了。
那些朝中的谏臣,几乎是日日早朝参奏此事,但是陛下也无可奈何。
有人说皇后做得好,有人说皇后不好。不管好不好的,反正这近十年来,大康朝女子地位着实提升了。
虽还远比不得男子,但较从前却是好很多。
皇后有心办这事儿,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爱怎么说怎么说,不过就是怕女子书读得多了、见识多了,会影响他们的社会地位。怕的,都是些没本事的男人,有本事的男人,才不会在乎这些。
央央随诸位贵女一起吃了酒作了诗,忽而觉得没意思。
许是都知道她素日里与顾家的关系,这会儿便是明面上不说,私下也是个个避嫌的,生怕得罪皇后、得罪嬴家。
央央喝了几杯酒,胃里有些不舒服,趁人没在意,自己跑去湖边吹风。
徐蔓一直记着祖母的话,时刻看着姐姐。见央央离开了,徐蔓也托词离开。
“你怎么一个人来这儿了?这里的风吹不得,浸了水,湿气重。”徐蔓温柔劝着,“你若是不愿与她们一处呆着,咱们去祖母那里吧。”
央央才不要去。
“多喝了些酒,有些难受。没事的,我已经大好了。”
“那我陪你。”徐蔓无奈。
不远处,有爽朗的欢语声传来,央央姐妹转头看去,就见有七八个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正朝这边走来。
皆是舞象之年,颜色各异,却都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央央眼里没有旁人,只盯着走在最前面的一个看。
那人衣着虽不是最华丽的,但容貌却是最为出众。端的气场强大,便是低调的一声不吭,只是偶然间抬一抬眉,也是将旁人一个个都比了下去。
仿佛意识到有人在看他一般,那人目光冷不丁朝这边扫来。
徐蔓暗叫糟糕,真是冤家路窄,好巧不巧在这里碰上。
只有她知道,因为顾家的事情,自己这个姐姐心里是有多恨这位嬴王府世子爷。
这嬴世子是什么人?娘说,人家打个喷嚏,他都能知道人家心里想什么。
大姐姐对他恨意未消,这会遇到,少不得要叫他发现什么端倪来。
思虑间见人已经过来了,徐蔓忙见礼说:“诸位爷安。”
说完,拉扯徐央央。
央央心中再有恨意,也分场合。
“诸位爷安。”央央也见礼。
几位少年郎抱拳弯腰回了礼后,其中一个笑着打趣央央道:“呦,这不是顾家老四的那位小青梅吗?前些日子听说你大病了一场,连学都没去上,如今可好了?”
嬴鸿未多言,只侧身一个眼神过去,那人便识趣闭嘴了。
嬴鸿与央央姐妹没什么过多的交情,点了头,就算是打了招呼。
正欲过去,央央却突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没忍住,就吐了出来。
好巧不巧,吐了嬴鸿一身,溅得脸上都是污秽之物。
央央虽恨嬴王府构陷顾家,但此番却不是故意的!
央央撇了下嘴巴,又瞪了嬴鸿一眼,这才随着宋玥一道去前头厨房里帮忙给大家做早饭。
等央央宋玥出去后,猫着身子躲在门后面的顾旻才忽然跑出来。
“鸿之哥哥。”
顾旻比央央小一岁,今年十二。女孩子还是个花骨朵儿,长得十分美,却是那种尚未开出娇艳花朵的含蓄美。
于她这个年纪来说,个头倒是不矮,就是那张脸还未脱稚气。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还是一个岁数不大的小女孩儿。
嬴鸿对这个顾家唯一的千金大小姐,一直都态度较为温和,但是却也有些敬而远之的意思。他也知道这个小姑娘对自己有些钦羡之意,但是在嬴鸿眼里,她不过只是一个小孩儿,从未拿她当做女人看待。
昨儿晚上暂时歇在顾宅,不过也是因为天色晚了。
顾家这宅院太小,昨儿歇的人又太多,他只能在顾晏房里干坐一宿,打算今儿一早离开回京。
“顾大小姐。”嬴鸿颇为礼貌冲顾旻点了点头。
客气,却也有些疏远,尽量保持一定距离。
顾旻本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呢,却没想到,他忽然间就出现在自己眼前了,她真的跟做梦一样。
她怕这是个梦,怕梦醒了后一切都是假的,她会空欢喜一场。所以,昨儿晚上一夜没敢闭眼睡觉,就怕一觉醒来,他人又不见了。
顾旻在别人面前特别嚣张,但是在嬴鸿跟前,她总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她在努力找话说,但是绞尽脑汁了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以前她还是国公府大小姐的时候,每次遇到他,想说话还是能找到话说的。偏偏如今却找不到话,顾旻心又撕扯着疼痛起来。也对,如今两人身份天差地别,还能有什么话可说?
他是高高在上的王府世子,矜骄富贵,而她只是一个市井小民,他们俩是再不可能的了。
顾旻越想越伤心,最后哭着问嬴鸿:“为什么?”
嬴鸿最近是有些被央央吓着了,怕惹这样的小姑娘,更怕她们在他跟前哭。如今顾旻一言不合又哭了,嬴鸿有些不知所措。
“什么为什么。”嬴鸿问她,语气倒是还算好。
顾旻别开脑袋去,望着别处说:“徐央央说是你害了我们顾家?我虽然不相信她的话,可是……”可是当时离开京城的时候,大家都是这样说的。
说顾家是被嬴王府抄的家。
顾家败了后,京城里就只嬴王府独大了。
顾旻之所以昨儿与央央吵得凶,也是因为心里有几分相信她的话。她相信却又不愿相信,所以才自欺欺人跟她吵。
好像只要她吵赢了,就不是嬴王府抄了顾家似的。
“可是……当时京城里的人都说……说是你抄了我们家。”
“旻姐儿!”老夫人由瑛婆搀扶着,步履匆匆走了来,她一脸严肃看着孙女道,“你在胡说什么?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回屋呆着去。”
“可是……”
“没有可是。”老夫人平素十分慈爱,对小辈也很是疼惜,但是老人家严肃起来的时候,也是够吓人的。
顾旻不敢跟祖母顶嘴,只能哭着跑回自己屋呆着去了。
老夫人这才对嬴鸿说:“小孩子口不择言,这是我们顾家没有教养好。”
嬴鸿说:“既然只是小孩子口不择言,老人家也无需动气。在此借助一宿,鸿之也得告辞了。”
“这就要走了吗?”老夫人留饭说,“吃了早饭再走吧。”
嬴鸿说:“多谢老夫人,不过鸿之还有要事缠身,就不打搅了,告辞。”
既如此,老夫人便也没再强留。
嬴鸿走到顾宅门口的时候,就看到央央嬉皮笑脸站在那里等他。
嬴鸿脚下步子似有一滞,而后才继续朝前走去。
央央望着嬴鸿,嬴鸿也在她跟前停下,微肃容垂眸看着央央。
央央说:“我刚刚看到了,你把顾旻惹哭了。你真残忍,竟然连一个小女孩儿都不放过。等回了京城,我要告诉所有人,你就是一个喜欢欺负女孩子的大恶人。”
嬴鸿双手交握置于腹前,闻声却颇为悠闲回应道:“徐大姑娘既有这个闲情雅致,不如好好想想看,到时候如何向陛下皇后解释你会在富阳顾家……”
本来怕母亲担心,央央不打算告诉母亲的。不过,话说到了这里,若是她再遮遮掩掩的,怕是母亲更要担心。
所以,索性央央实话实说了。
“这可怎么了得!你才得罪了他。”
三夫人害怕嬴鸿公报私仇,不由焦虑起来。
“不行,我得去找你父亲,让你父亲找院长去。”
“娘,别去。”央央拉住母亲,“让他教就让他教,谁报复谁还不一定呢。若是他敢公报私仇虐待我,那我也不是吃素的。”
女儿的性子,三夫人是了解的。
话说得狠,根本没什么心机。她听大嫂说了,那嬴世子的心跟长了针眼似的,能把顾家那么大一个家族都斗倒了,能是没手腕的人?若真有害女儿的心,女儿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