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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站在小木屋的门前之后, 林以宁才反应过来, 刚才他在那个世界中感受到的若有若无的违和感到底在什么地方。
那是因为太安静了。
这里是丛林, 里面生活着动物, 即使有些动物因为怪物与人类之间的争端逃离这个地方,却还有很多动物不会走。鸟鸣, 虫鸣, 风吹过树梢的声音, 什么都没有。
安静的, 像是这个世界上, 仅剩下他与少女两个生物。
——如果这个推断是正确的, 这个幻境中只存在他与少女两个活着的人,那么,少女这样做的用意又是什么?
林以宁隐约摸到了一点。
说奇怪不奇怪, 在重来之前,他第一次遇到怪物,是在他与少女说要回到小木屋的时候。当他一再坚持回到小木屋,那条路上来了第二波怪物,当他们莫名其妙来到通向小木屋的路上时,遇到了大规模怪物攻击。
最后, 小木屋干脆成了怪物的巢穴。
将线索集中之后,它们的共同点呼之欲出, 这座小木屋, 为什么让少女这样不愿意过来?
林以宁自认他的推断是有道理的, 只有来到小屋, 才能找到关于少女父亲去向的线索,少女对她父亲的去向表现的那样急切,却在她所控制的幻境里一再设置阻碍,这是因为什么?
一个大胆而合理的猜测,林以宁猜对了,小木屋里真的有关于他父亲去向的线索,并且是让她不愿意面对的线索。
带着这些推测,林以宁再次推开了小木屋的门。
这一次轻车熟路,进入屋子之后,他先环视了周围一圈。小屋的布置非常简单,一张铺着脏兽皮的床,样式最简单的烂桌子和破凳子七扭八歪的倒在一边,墙边靠着落满灰的柜子,以及占地面积最大的,怪物与人类的骸骨。
林以宁慢慢靠近了这两具骸骨。
从还没腐烂完的尸骨的衣着上看,这大概是个中年男人。他靠过去,想去看看男人的尸体身上是否还有什么线索时,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对于林以宁而言,这样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也和在他耳边使劲踩地面也没什么区别了。他躲开了敲向他脑袋的一击,眼神冷淡的在少女身上扫了一圈。
少女背后,她原本藏身的地方,半腐烂的木头盖子已经被揭开了。
林以宁审视着她,他不确定,少女还记不记得他射出的,那一定会要了她命的一箭。
少女一开口,林以宁就知道了,她完全不记得。
“你离那具尸体远一点!”她语气里含着急迫,大声喊道:“快,滚远一点。”
少女的态度耐人寻味。林以宁不动声色地问道:“为什么?”
“那你看尸体干什么,变态?”
她这强硬中带着胆怯的态度取悦了林以宁,他笑了笑,说:“我想安葬这具尸体。”
得到这个答案之后,对方明显怔了一下。
“怎么,你认识他吗?”林以宁不动声色的套着话:“我在外面看到了很多尸体……他们和你有关系吗?你躲在这里多久了?”
“三……三天……还是三年……我也不记得了。”林以宁温和的态度给了她信心,涉世未深的女孩渐渐放下心防:“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进来,是来找人的。”女孩的反应明显和上次不同,不过这不妨碍林以宁当机应变:“我的雇主说,他有位亲戚,带着妻子和女儿穿过莫娜森林来林恩城投奔他,但对方失踪了。那段时间,莫娜森林里有种怪物很猖狂,就是这种……”
林以宁指着地上的骸骨:“有点像蝙蝠。”
“你不可能在这里永远躲下去吧,如果你愿意,可以和我一起走。”林以宁的美貌给他话的可信度加了不少分。
少女有点犹豫。
“我对我的能力还是有信心的,多一个你不费什么事。”林以宁说道:“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上路,当然你也可以在这里躲着,不过我觉得……”他瞟了一眼快腐烂完了的木头盖子:“那东西没有什么防御能力。”
少女鼓起勇气,说:“好,我跟你走。”
“那你愿意帮我个忙吗?”精灵红色的眼睛眨了眨,温柔道:“帮我一起安葬那具尸体。”
这句话又说过火了,原本对林以宁已经有了七八分信任的少女,因为这句话,眼中又泛起了一丝警惕。
林以宁假装没看见,转身走了一步,反正……他的举动有着合理的解释,除非对方胡搅蛮缠,否则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在他身后,少女的表情经历了一系列复杂的变化后,再次悄悄拿起了一根木棍作为武器。
这一系列的变化,林以宁‘看’到了。
他尽量抓紧时间,在不激怒线索A之前,仔细检查线索B。
少女低头捡起木棍时,林以宁也从地上捡起来一枚戒指。
戒指上的宝石有点眼熟。
“你已经准备好武器了么。”在她爆发之前,林以宁适时回过头,说:“那我们走吧。”
“你……你不安葬他了吗?”少女仿佛如释重负。
“时间紧迫,我得去找我的雇主的亲人。”林以宁说道:“我看了他的尸体才知道,他的骨头已经和怪物的骨头分不清楚了,我想他不愿意和杀害他的凶手长眠在一个地方。”
少女将手上的木棍往后摆了摆,低声说:“是的,我也这么想。”
他们两人出了门,还是少女先开的门。外面的景色和林以宁上次见到的一样,地上到处都是打扮类似的尸体。
只是这一次,带路的人由少女变成了林以宁。
两人出门之前,林以宁特意回头看了一眼小屋地板上,与怪物待在一处的人类尸体。即使时间与空间可能发生了变化,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具尸体没有一点动静,还是白骨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在重新来过之后,少女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过这对林以宁来说,不是坏事,上一次对方提供给他的线索都成了林以宁挖掘新线索的工具,真实又逻辑自洽,再好用不过了。
林以宁敏锐的抓住了少女的一个特点,不论她的作为用意是什么,但在她的身上,有一种情绪让林以宁毫不怀疑,就是她对她父亲母亲的重视。
他现在好歹也是见惯了所谓‘人性’的人,少女的表现,不像是假的。
他现在想离开幻境,少女是他唯一的突破口。从林以宁的推断看,少女就是出这个幻境的主人。他想出这个幻境,最好的方法就是解决掉少女。
杀是没有用的,上次已经杀了一回了,结果对方再次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了他面前。
那么,解决掉少女最重视的东西呢?
她既然想找到她的父母,林以宁就找给她看。她越不想看,反而就说明,这招可能越有效果。
林以宁沿着血迹一路走,面对眼前惨烈的景象唏嘘了几声,接着对少女说:“恐怕我的雇主的亲人已经……”
少女的步伐顿了下,没有说话。
当他们再次看到马车时,少女久久停在原地,不愿意上去。林以宁试着靠近,被她拉住了。
林以宁温声道:“我总得看看那位夫人去世没有,说不定会有救呢。”
这下对方没有理由拉着他了。林以宁跳上车,看看已经死去的中年女人,伸手拂过女人的眼睑,让她闭上了双眼。借着救助的由头,林以宁终于可以好好观察少女的母亲了。
他发现,女人的伤都集中在背部和手臂上,胸前相对少。她的手臂由环抱的姿势自然垂下,然后变得僵硬。
林以宁几乎可以断定什么了。
他从女人手上摘下一枚戒指,与自己从木屋中捡到的戒指比较后,心里终于确认了一件事。
“你在干什么?”林以宁正做的心无旁骛,却听见了少女的声音。他自然地收起那枚从木屋地上捡起的戒指,跳下车,说:
“我总得给我的雇主一个交代——那家人是一家三口,现在看来母亲已经过世了,我还得去找父亲和女儿。不方便带着尸体,取一件物品做证据。”
她在听到林以宁说尸体时,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抖了一会儿,她突然说:“我……我想起来了,我母亲为了救我,在父亲来之前就去世了,我跟着父亲离开……然后……然后就……”
听了她的话,林以宁上前,拍了拍她当做安慰:“其实,我之前就猜测,你是那家人中的女儿。”
林以宁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是在木屋当中收起的男人骸骨的戒指。
“你看,这枚戒指上的宝石,是不是和你的耳钉是同一种?”林以宁说。
少女愣了下,不受控制的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珠宝在血月下放着光,戒指与耳钉上的宝石大小虽然有差异,但能看出,他们是出自同一块料子。
“我的雇主给我的线索之一就是这枚戒指,那是他的亲戚夫妻的婚戒,从不会离身。”
少女激动起来:“是……我想起来了,就是这样,你在哪里找到它的?”
林以宁为难道:“那条路很难走,我没有把握……”
“求你……带我去!”少女坚定道。
“可能会死,你确定要去?”林以宁面带难色。
“是!你收了我亲戚的钱不是吗?你为什么不救我父亲?他可能还活着!”少女抓住林以宁,急迫道。
“那好吧。”林以宁长舒了口气,说:“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