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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下来的宰相府,竟空旷得像是一个巨大的坟墓,阴森得让人觉得可怕。
扫了一眼窗外夜景,银白的月光像是一匹上好的流光锦缎,给大地穿上了一件上好的外衫。转了转黝黑的眼珠,明月托腮回眸:“紫情 ,咱们也该出场了!”
拿上大红色的貂毛大氅,套上鹿皮短靴,临出门的时候紫萱又把兽金暖炉递了过来,上下再检查一番确定暖和,这才放她离开。
“紫萱这般细心体贴,来日定是个贤妻良母。”
调戏完自己的贴身丫鬟,这才心满意足的领着紫情离开。匆匆赶到玉络轩,得知苏炳成等人还在暖阁里等着,便直接杀了过去。
“见过父亲、二娘,姐姐。”见过礼后,明月焦急的上前一步,询问道,“父亲,四妹如何了,可有消息?”
满屋子里的人脸色都不好看,苏炳成甚至连回她一句都懒得。事情发生到现在,少说有小半个时辰了,她居然现在才来,还是府上最后 一个过来的。连老夫到的都比她早,可想而知此刻苏炳成心底的不快有多严重。见她被晾在一边,苏明露和苏明丹都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 倒是苏明珠上前一步拉着她的手柔声道:“如今还没有消息,大哥已经追过去了。难得三妹不计前嫌,相信四妹定然能够平安无事。”
这些话听起来像是她宽厚的在替苏明月解围,但是有心人听在耳中却全然不是那么会事。
皇上下旨撤了她的指婚没多久,又下旨将苏明玉赐婚给了白玉枫,这无疑是响亮的扇了她一记耳光。自己的未婚夫被自己的姐妹抢走, 这口气无论是谁只怕都难以咽下。她不能对指婚的皇上做什么,只好把满腔怒火发泄在自己的妹妹苏明玉身上,也是大有可能的。苏明珠刚 才的话,便是引导别人朝这方面去想。
果然,她的话一说完,苏炳成便再也按捺不住变了脸色,用力一拍桌子站起来,怒吼道:“月儿,你给我跪下!”
满脸不解的看着苏炳成,仿佛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对自己发怒。黑亮的眸子对上那一双被怒火烧红的眼眸时,还是依言跪下,只不过跪下 去的动作有些艰难罢了。
“父亲,您、您这是做什么?”将心底涌起的兴奋强压下去,苏明珠一脸的吃惊,美眸落在苏明月身上,满是担心。
对于她的询问,苏炳成置若罔闻,眼风凉飕飕的望来:“把你的手伸出来。”苏明月依言伸出双手,宽大的袖袍滑落,露出白皙细腻如 上好瓷器的手腕,和那上面戴着的一个玉色镯子。苏炳成眼尖的看到那个镯子,阴霾更重,怒吼道,“那个镯子是怎么回事?”
见他追问这个镯子,苏明月原本还茫然的脸上倏地一慌,忙不迭的便想将袖子扯下来盖住。这个举动更加刺激了苏炳成的神经,厉吼声 中已饱含冰冷的杀意:“说!”
“月儿、月儿……月儿不能说!”牙一咬心一横,苏明月一脸的视死如归,闭着眼,脸色灰白。
“放肆!”苏炳成气的抓起旁边的茶杯摔在她脚边,茶水溅湿了她的裙摆,弹飞的瓷片刚好擦过她的手腕,留下一道血痕,“你还不给 我从实招来,那日夜闯珍宝阁的贼人,是不是你!”
刷地睁开眼睛,狭长凤眸满是惊骇,委屈的泪水瞬间蓄满眼眶,却被主人倔强的咬唇止住,不肯落下。苏明月看着一脸暴戾的苏炳成, 语气哀婉的道:“父亲,难道您也要来冤枉女儿吗?”
“是不是冤枉,你心里清楚。”丝毫不听她辩解,那白玉的镯子依然是铁证。步青云曾经说过,当时那贼人射伤他的时候,就是从手腕 上将暗器取下的。她手上那个镯子的造型奇怪,俨然就是一条盘踞的小蛇。再加上那镯子色泽不纯,根本就不是玉质。
原来,那天夜闯珍宝阁的人居然是苏明月。她刚听到消息的时候就有所怀疑,这府里谁不知道珍宝阁乃是禁地,除了宰相之外任何人不 得靠近三尺之内。还道是哪个不要命的吃了雄心豹子胆,感情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贱人。这样也好,让父亲出手,还免得让她沾染了她 肮脏的血。将眸底的得意和冷笑悉数敛去,此刻她还需扮演一个时刻为妹妹着想的单良大度之人:“父亲,单凭一个镯子,怎么就能判断月 儿是擅闯珍宝阁的人呢。她手无缚鸡之力,就算这镯子真有什么机关暗器,也不可能伤到父亲重金请回来的守护者啊。”
她这个理由还真是找得不错,这确实是苏炳成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苏明月再怎么说都只是一个小女孩,怎么有胆量把一条蛇戴在手腕 上。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也由不得他不相信了:“镯子,你当真以为那就是个镯子吗?”看到众人疑惑的目光,不由出声气怒的吼道,“ 那是一条毒蛇,一条剧毒的小蛇。”
“啊……”闻言,所有人惊吓出声,纷纷朝后面倒退数步,生怕她一发疯把蛇放出来咬她们一口。
苏明月深深的闭上了眼睛,手指下意识抚上手腕上的镯子,触手一片冰凉,亦如她此刻的心底。在她身后,一直跪伏在地的紫情膝行两 步来到她身边,揪着她的裙摆哭喊道:“小姐,事到如今您还不说实话吗,难道真的要让相爷这样冤枉您吗?二夫人,求求您站出来为小姐 说句公道话吧,小姐都要被冤枉死了呀。”
听到紫情叫自己的名字,蒋碧云不由暗暗叹了口气,手指绞着帕子,面上全是为难。苏炳成怀疑的目光望过来时,她便知道自己不说是 不行了。
“相爷,其实三小姐手腕上那个镯子,是大夫人的。”紫情的哀求,苏炳成的威慑,蒋碧云不得不实话实说。
形势一时峰回路转,陡转之下。
这件事情为何又扯到了何梦芷的头上,让苏炳成实在是想不通。阴沉的眸子眯了眯,沉声追问道:“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这件事情,还要从老夫人带着大夫人和小姐们去夏府做客说起。那日在夏府的竹林之中,四小姐当着诸位长辈的面出口辱骂三小姐, 话语中多有不堪入耳之词,三小姐一时气愤不过掌掴了四小姐。后来四小姐又诬陷三小姐私藏贼人,辱骂夏府治家无方家丁无能。大夫人当 着众人的面打了四小姐,并罚了四小姐禁足。”当日夏府的事情,那可是当着众人的面发生的,不止是苏明月,苏明珠和苏明露、苏明丹也 都亲眼所见,事实为何大家心知肚明。是以蒋碧云此时说起来,尽管用词上有些巧妙,一时也无人能说出反驳的话来。
“此事虽说是玉儿的错,但既然大夫人已经当面教训,事后也重罚过了,此时又何必再提起。再说,这件事情,与这镯子又有何关系? ”苏炳成恼怒的看着她,东拉西扯没一句说到重点。
被他一吼,蒋碧云颤了颤身子,委屈的红了眼圈,捏紧帕子擦拭眼角:“若此事当真就此揭过倒是好了,只是大夫人回到府中之后大发 雷霆之怒,咽不下这口气想要教训三小姐替四小姐讨回公道。她将我叫到院中一番训斥,用修儿的性命威胁于我,让我替她买一条剧毒的小 蛇。当时我也不知她要此蛇何用,后来府中珍宝阁出事,相爷吩咐阖府上下搜查贼人,我辗转听闻当夜贼人使用的暗器时,猜到那定然是那 条毒蛇,于是去找大夫人询问对策。大夫人,大夫人便让我将这条小蛇拿到三小姐哪里,栽赃嫁祸给她,并让她整日戴在手上,若是有一日 发现未戴,便要砍了她的手。也不许她说,否则便再给她下毒,让她再也不能开口说话。”
“一派胡言!”苏炳成一掌重重拍在桌上,梨花木的雕花案桌应声断为两截,骇得众人齐刷刷跪下,尤其是蒋碧云,更是身子如同筛糠 一样,“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污蔑大夫人,啊!”
“相爷明鉴,就是借我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污蔑啊。”蒋碧云哭成了一个泪人,身子跪伏在地上,都不敢抬头去看苏炳成此刻的表情 。
一旁的苏明修见状,跪行到蒋碧云身边,扶住她的肩膀一脸担心不忍,替她辩解道:“父亲,母亲在这个家里一向谨言慎行,平日里丝 毫不敢违逆大夫人的任何命令,对您和老夫人也是敬重有加。母亲的为人,您应该是最清楚的呀。别说让她污蔑大夫人了,就是让她说一句 大夫人的坏话她也是不肯的。这次要不是不忍心见三妹妹被您误会至此,只怕也是不敢站出来替她分辨半句的。”
苏明修的话,倒是提醒了苏炳成。蒋碧云自嫁到苏家以来,一直都是谨小慎微的活着,平日里话不多,不争宠不使手段,很是木讷老实 的一个人,心地善良心机不深。也正因为如此,即便她没有过人的美貌和家世,依然稳坐相府二夫人的位置这么多年,而且老夫人对她也格 外看重。
这样的一个人,确实不会无端跳出来指责谁。所以她的话,倒是有几分可信度。
“来人,去荣华院,把大夫人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