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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寂静无声,众宫女的目光都看向她的面上。
瑶月宫讨要帐香,这在平日也许没什么,但是眼下这种情况就是奇耻大辱。更不用说两宫之间还有深仇未解。
云珠宫的众女恨不得安如锦一声令下上前撕了瑶月宫这一干挑衅羞辱的贱蹄子。瑶月宫众女则幸灾乐祸,一副坐等好戏的样子。
过了半晌,安如锦终于缓缓开口:“你们家娘娘什么时候要这香?”
此话一出,秋荷诧异:“静夫人,你怎么……”
瑶月宫那边的几个宫女都得意笑了起来。她们以为安如锦是怕了瑶月宫,一个个面上都是讥讽。
当先一人年纪略长。她笑吟吟道:“我家娘娘吩咐自然是越快越好,不过现在时辰还早。皇上和我家娘娘还未入睡,要不麻烦静夫人派人去送香?”
她的话说得客气,可是语气却十分轻慢,对安如锦的态度犹如在对待下人。
秋荷忍不住气愤,撸起袖子就要扑上去撕了这瑶月宫一干人。
安如锦一把抓住她的袖子。她看向瑶月宫众女,淡淡道:“帐香我这边也有几丸,不过都加了驱蚊的草药,熏起来怕扰了皇上和兰妃娘娘的兴致。这样吧,你们等会再派人来,我拿一味合香献给兰妃娘娘。”
瑶月宫的宫女们半信半疑,一个个心中都以为安如锦不过是找借口推辞。不过她们听得安如锦说帐香中加入了驱蚊的草药,这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她们知道安如锦是调香高手,这所谓的加入驱蚊的草药帐香是什么东西?好不好闻是其次,就怕里面有什么猫腻,她们可不敢贸然给兰妃用。
终于,瑶月宫的众女半信半疑地走了。
秋荷一等她们离开,就拉着安如锦急道:“静夫人,你搭理她们做什么?!她们分明是来给你难堪的!这种人就应该打将出去,打死了也不算我们没理。”
安如锦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就你厉害。随我去做香。”
“做什么香?!”秋荷惊叫起来:“当真要给瑶月宫那几个贱婢脸?”
安如锦不回答她,径直到了寻常调香的香室。
秋荷也不得不跟了进来。她见安如锦开始调弄香料,不得开口问:“静夫人,你想要做什么香?”
安如锦拿起茱萸子、干姜、等开始研成细粉。秋荷一见不得不跪坐下来为她打下手。两人同是掌香女史出身,又是万中挑一。做这等事犹如吃饭喝水,一会儿就弄得妥妥当当。
秋荷看见安如锦又拿起白日摘来的新鲜香花捣成花泥,然后苏合香溶汁。将熟沉香粗粉先混合于香花泥中,再以蜂蜜合干姜、茱萸子细粉相混合,捏压成片,置于苏合香液中。
此时秋荷也看出一点端倪。她犹豫问:“这……来得及吗?”
安如锦淡淡道:“来得及。”
她将香泥取出,压成香饼,然后放在一旁阴干。
秋荷见她如此,叹道:“好好的合香就为了那女人做了嫁衣裳。”
安如锦头也不抬,只是继续做着香片。转眼间五片的香饼整整齐齐放好。
安如锦道:“过一个时辰后再焙火干透即可送去了。”
她说完转身要走。秋荷忍不住一把拉住她,道:“静夫人,云珠宫中也有不少好点的帐香,何不就送了过去?”
安如锦沉默了一会,唇边勾起一抹复杂的笑:“你别问了。给了什么香她们都有话说。这香,她们也不见得真的会用。”
她说完默默走了。
秋荷只能愤愤跺了跺脚,却不得不留下来看顾这香饼。这可是安如锦和她忙活大半天才制成的。
……
夜色渐凉,白日的热浪随着一阵阵的风吹来,消弭了热气。草木的气息随之而来分外清新。
瑶月宫中此时灯火通明,宫人们面上都是喜色。这喜色可是由衷的。因为已经快一个月了,皇上除了口谕问候之外,鲜少踏入瑶月宫。
甚至连先前大兴土木要建的幽兰宫也搁置起来。犹自记得当时瑶月宫中从上到下一片愁云惨雾,一度兰妃纳兰韵病重不起。
现在好不容易皇上回心转意愿意踏足瑶月宫,还愿意留宿,那可是比过了年还让瑶月宫的宫人松了一大口气。
人人小心伺候,唯恐有不周到的地方让皇上龙颜不悦。
幽静清新的寝殿中,纳兰韵含笑看着眼前的萧应禛。两人之间放着一副棋盘。一如既往,萧应禛执黑子,她执白子。
可是似乎有点不一样。往常都是萧应禛为了不让她耗费心力,一直故意输她。可是今日……纳兰韵看着眼前的棋局……恐怕再过一会就会输了。
她眼中藏起黯然。
她为了能留下萧应禛可是费劲了心思。前几日便称病重,可是萧应禛只下了口谕让慕神医尽心医治。后来她不得不谎报病重,这才让他勉强到瑶月宫中探望。
可是萧应禛不知为何,探望只是探望而已,坐坐就走。今日若不是她拉下脸来,恐怕萧应禛不会答应在此留宿过夜。
“你要输了。”萧应禛修长的手指点上棋盘,目光锐利,“白子步步退后,黑子已占了全局。”
纳兰韵回过神来。她绝美的面上浮起不自然的笑:“禛哥哥真的是……以往你都让着我的。”
萧应禛醒过神来,冷峻的面上浮起不自然。他放下棋子,看了看天色道:“韵儿,你该喝药了吧?”
纳兰韵重新欢喜起来。她柔顺道:“慕神医说了,这几日药可以停一下。”
“哦。”萧应禛看着棋盘,头也不抬道,“慕神医还是有点真本事的。他的话应该没错。”
她说着含羞看向萧应禛,可是给她的依旧是他坚毅的侧面。那面上,轮廓如刀削斧刻一般没有半点情绪。
纳兰韵一时也没有了主意。她陡然发现从来都是他在哄着她,何时她要这般小心翼翼去讨好他?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是从太皇太后为自己招亲开始?还是从他夺得大位登基为皇帝开始?……还是他宠幸了那名不经传,不过是九品县令之女安如锦开始?
她倾国倾城的面上忽然浮起慌乱。
她忍不住一把抓住萧应禛的手臂。萧应禛回头,突然看见纳兰韵凄惶的面色。他眼中冷色一缓,连忙问:“韵儿,怎么了?”
纳兰韵美眸幽幽看着他,四目相对,她忽然觉得自己竟真的一点都看不懂眼前这最熟悉的男人了。
他眉心为何皱起,他登基为帝之后为什么手上还有时不时练剑骑射留下的伤疤。他不是应该专心致志宠幸后宫,宠爱自己吗?
为什么他的心思不在自己的身上?……
“韵儿,你怎么了?”
萧应禛见纳兰韵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不由将她扶着坐在椅子上。他沉声就要唤太医。
纳兰韵却一把抓住他:“不,不用叫太医了。”
萧应禛坐在她身边,问:“韵儿,你到底哪里不舒服?”
纳兰韵定定看着他,忽然问:“禛哥哥,你还是从前那个禛哥哥吗?”
萧应禛一愣。
纳兰韵凄凉道:“禛哥哥,我方才忽然发现你不一样了。你眼里心里想的都是我不明白也不知道的事。在我身边,你会走神,你会视而不见我……”
她大颗大颗的眼泪滚滚而下,任何一个男人见了都要为之心碎。
萧应禛结结实实愣住。
许久,他才慢慢道:“韵儿,你想多了。我现在是皇帝。皇帝自然想的事多。”
“可是在这里,你是我的禛哥哥,你不是皇帝啊。”纳兰韵泣道,“你这样让我觉得……禛哥哥你的心不在这里。”
萧应禛想要解释却发现陡然无言以对。
他是皇帝。当太皇太后非要把重担压在他的身上时,他已深深觉悟。没有手中的权力,想要保护自己在乎的人都是一种奢侈。
可是如今……似乎一切又不一样了。到底是物是人非,还是物非人是?
他看着眼前默默垂泪的纳兰韵,终是道:“是朕不好。韵儿,哭伤身,你别哭了。”
纳兰韵默默哭了一会,收起眼泪。她看向萧应禛,眼中带着不确定:“禛哥哥,如今我们得尝所愿了。你……你就不要再眷顾其他女人了好吗?”
萧应禛微怔。
纳兰韵伏在他的怀中,情深恳切:“我只要你,你也只要我。不要再有其他人。”
萧应禛只觉得怀中的女子柔弱得稍稍用力就会折断。正在沉默的时候,浣纱的声音传来。
“皇上,娘娘,可要安歇了吗?”
萧应禛抬头看去,浣纱和几位宫女鱼贯进入。浣纱看见纳兰韵梨花带雨,顿时打趣笑道。
“哎,娘娘你怎么又哭了?整就是一个水做的美人。皇上好不容易来一趟瑶月宫,您可千万不要把皇上给哭走了。”
萧应禛听着这一番话,不知不觉眼神锐利起来。他皱眉盯着八面玲珑的浣纱,第一次觉得似乎有哪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