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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公主府中一片灯火通明。初秋已入,外面少了炎热。此时正是秋高气爽之时。庆元公主喜欢听小曲便每到晚上令人在亭子中摆上饭菜。
不远处的水榭上吹拉弹唱,歌声透过水面传来有种缥缈清冽的感觉。
一桌子饭菜琳琅满目,荤素俱全。不过公主府的下人都知道,饭菜虽多,但是能上桌的多时候时候只有公主和驸马两人。
此时天色已薄暮,庆元公主今天心情好,请了宫中御厨做了一桌子的饭菜。她在一旁张罗着侍女摆盘,时不时看了看亭子回廊上是否有那个人影。
等了大半天,庆元公主的脸上终于露出不耐烦。她召来侍女,披头就问:“驸马呢?”
侍女占战战兢兢:“回公主的话,听说驸马已经从宫中回来了。现在应该到了。”
庆元公主怒道:“听说?应该?!本公主让你们去打听驸马到底去了哪儿,你们竟然一个个都不知道,这简直岂有此理!”
正说着,侍女忽然一指远处道,高兴道:“看,驸马到了。”
庆元公主的面上转怒为喜,立刻犹如小鸟般扑了过去。
苏渊缓步而来。庆元公主拉着他叽叽喳喳道:“驸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看今儿我让御厨做了你最喜欢的人参鸡,这人参是母后赏的……”
她自顾自说得高兴却没有发现苏渊面无表情。
落了座,水榭上的歌姬咿呀开始弹唱起来。苏渊话极少,席上都是庆元公主叽叽喳喳的声音。她本性活泼,太后又只有她一个孩子自然是百般娇宠,所以她根本不在乎“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庆元公主说了一阵,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苏渊兴致不高。
她心中涌起疑惑正要问。
忽然匆匆走来一位小内侍。庆元公主见他面生,便知道他不是身边的人。她俏脸一沉正要呵斥。
那小内侍连忙低头道:“启禀驸马爷,苏府中有要事找。”
苏渊目光一闪,立刻问:“什么事?”
小内侍道:“是老爷和夫人他们让驸马回府一趟。”
苏渊起身对庆元公主道:“公主殿下,父亲母亲有要事,我回去看看。”
庆元公主看着一桌子的菜都没有怎么动过。她忽然心中涌起一股恼意,一拍桌子:“不许你去!”
此话一出,她愣了下,苏渊亦是愣住。
他们成亲不久还在你侬我侬的时候,平日苏渊话少,庆元公主以为他禀性如此。而庆元公主则收起公主脾气,偶尔撒娇而已。
可是今日,似乎有点不一样。
苏渊最先回过神来。他面色微沉:“公主,那是我父亲和母亲。他们有事我怎么能不回府?”
庆元公主顿时心虚,可是她忽然福如心至,立刻叫道:“我知道!你是回去看她的!”
话出口,苏渊脸色沉了沉。庆元公主像是一下子明白过来。她立刻恼火叫道:“我知道!我就知道!你是回去看她的对不对!她怀着孩子,你就是回去看她的。”
亭子中四周侍女们都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
两人是如何成婚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苏渊的原配林氏是怀着孩子被挤成平妻的。庆元公主则是以公主之尊硬生做了苏家的儿媳妇。
可是不论怎么样掩饰,当中还有一个孩子——未出世的孩子。
苏渊脸色沉沉,不发一语。
庆元公主不由心虚了下,不过很快她就眼中涌起眼泪,大哭:“我不许你去!我不许你去!”
苏渊眼中浮现厌恶,冷冷道:“就算是回去看孩子,公主也管不着。”
他说完拂袖转身要走。庆元公主哪容得他这般?她哭着扑上去死死抓住他的衣袖,叫道:“你回去我就让母后赐罪你!”
苏渊不为所动,一把推开她迅速消失。
庆元公主跪坐在地上,呆呆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连哭都忘记。她忽然有一种感觉,他此去,心再也不回来。
不,也许她从未见过他的心,又何谈回来?
这桩抢来的婚事,原来只是她一个人在高兴罢了。
……
苏渊匆匆出了公主府上了马车,不由自主吐出一口气。方才的小内侍在车辕外压低声音道:“大人,主人已在苏府中等着。”
苏渊疲倦闭上眼应了一声。
小内侍飞快看了一眼苏渊,低声道:“主人还说,如今驸马这个身份很有用处。请大人不要和公主置气。”
他话刚说完,忽然苏渊一只手快如鬼魅一样捏住了他的脖子。小内侍顿时无法吭声。
他张大口,竭力呼吸,但是钳制住他的手正冷冰冰缩紧。小内侍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面对面苏渊那张俊美的脸。
他……他竟然想要杀他?
小内侍眼中无声的恐惧在蔓延。他的脸色也从红色渐渐变成吓人的酱紫色。
苏渊冷若冰霜的声音平平板板没有起伏:“主人怎么知道我和那个刁蛮的公主置气?是你说出去的?”
小内侍几近濒死,只能竭力摇头。
苏渊继续冷冷道:“怎么对待女人我自然有把握,容不得你来指手画脚。再向主人传达一些不必要的消息。或者是你自作聪明想要做点什么,就看你这条贱命到底要不要了。”
小内侍已快要气绝,只能听着。
“没有下一次。”苏渊冷冷将他丢开。
小内侍得了空气剧烈的大口大口呼吸。
苏渊再一次闭上眼,俊美的面上杀气渐渐消失。他又恢复如平常般的斯文儒雅。小内侍缓过气来再也不敢看他一眼,哆嗦着退了出去。
马车凛凛驶向苏府,四面夜幕四垂,秋风肃杀仿佛在酝酿着一场大风暴。……
……
风起了,呼呼吹来的冷风将窗棂打得啪啪作响。
偌大的御书房中除了萧应禛外空无一人,四周如婴儿手臂粗细的蜡烛燃着,随着吹来的风不断地摇曳。
龙案旁,萧应禛一人独自在奋笔疾书,不知在写什么。
忽然一道黑影悄悄进来,无声跪地:“皇上,微臣来了。”
萧应禛放下笔,抬头,目光深邃:“来了就好。打听到了什么?”
黑影抬头,正是一身不起眼黑衣的常何在。他面上风霜之色还在,应是赶了极远的路回来。
他上前一步,低声道:“皇上让微臣去查的查到了点眉目。”
“说。”萧应禛坐在龙座上,目光锐利,“朕要你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清楚。”
常何在点头:“苏驸马是苏家长子,其父苏德源在十五年前忽然靠着贩卖皮毛发家。发家后开了几间皮毛铺子,生意十分红火。不过这苏德源奇怪得很,在十五年前发家后就开始发奋读书,一边经营铺子一边刻苦攻读。考了科举三次后,终于在中年中了进士。”
萧应禛听得很认真。他知道常何在不是无的放矢。这些都是暗藏玄机的东西。
常何在继续道:“苏德源考取功名后在当地很是轰动。因为他的身份特殊,士大夫都不怎见待他。文人聚会时,时常呼他如小儿。苏父在那时候只和一人成了至交好友。”
萧应禛皱眉问:“谁?”
常何在缓缓道:“傅博。”
萧应禛眼中浮起困惑。难道不是安如锦的父亲吗?只有这样才能说得清楚两人毫无关系的人未入宫才会认识。
他心中疑惑却不急着发问。因为他知道常何在不会只说没有意义的话。
果然常何在继续道:“苏德源和傅家交好,相谈之下引为知己。傅博年少进士,历任来为官清廉,官声很好。苏德源由他引荐,结交了不少文人墨客,还有当地名士。所以到了第二年苏德源就得了县令之职去外地赴任。”
“再过三年,苏德源升了官。与此同时,傅博也当了庆州的知府。”
萧应禛若有所思:“苏德源的升官应该是政绩不错才得升任。是不是到了庆州了?”
“吾皇英明。苏德源到了庆州任同知,和傅博又在一起。两家来往十分紧密,这是庆州几乎人人都知道的事。”常何在面色开始郑重,“静夫人的父亲,安之贤当时就是仓山县令。”
萧应禛眸色一紧。他知道常何在说到了重点。
“你的意思是?苏驸马见过她?”
常何在摇头:“这个微臣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见过,也许同一处人平日就算没有见到也会有耳闻。何况当时苏驸马美名在外,仓山城中不知道有多少闺秀芳心暗许。也许……”
他话没有说下去,但是萧应禛却是断然摇头:“不,她不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