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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疏影站在一旁,静静不语,知道太后娘娘为什么让燕王查办瑶华郡主一案。
一来刘大将军会感情用事,不是最适当的主审;二来太后娘娘也觉得她也不适合,会从中作梗;三来瑶华郡主是宗室子弟,是八贤王的掌上明珠,而八贤王是辅佐先帝的重臣,在宗室里很有名望,因此瑶华郡主与别的郡主不可同日而语,不宜交给刑部查办;四来燕王是大理寺卿,又是宗室亲王,地位超然,是最适合的人选。
八贤王是先帝的兄弟,排行第八,自先帝驾崩、刘太后临朝摄政以来,就请辞不再参与朝政,赋闲在府,侍弄花草,闲谈风月,好不逍遥自在。
不过,他的威望未曾因此而消失。
这十几年来,他浸淫在锦绣富贵里,锦衣玉食,根本不显老,看着只有三十来岁。那张雅白的脸庞冷峻如白玉,那双眼眸似鹰眼,蓄满了精锐之气,那挺拔颀长的身形好似潜藏着神秘的力量。
八贤王浓眉的尾部微扬,等着刘太后的回答。
刘太后温和道:“燕王是宗室亲王,又是大理寺卿,是最适合查办瑶华一案的人选。八贤王稍安勿躁,不如先看看燕王如何说,再做决定也不迟。”
“他为什么还不来?”他恼怒地问。
“哀家刚刚派人去请……相信很快就到。八贤王,先坐下喝杯茶。”
他端起茶盏,一口气喝了个干净,杀气腾腾道:“抓到凶手,本王必定将他碎尸万段!”
刘太后顺着他的话头道:“你放心,哀家绝不会放过那凶手,必定判处最重的刑罚。”
八贤王忽然道:“臣听说昨日已经抓到凶手,现今那凶手在哪里?”
“那个疑犯收押在地牢,不过燕王应该还没审讯。燕王行事向来有分寸,定是有把握了才会审讯疑犯。”她从容不迫地说道。
“既然抓到疑犯,为什么还不处死?”他的黑眸冷酷地收缩,戾气翻滚,令人惊骇。
“疑犯毕竟是疑犯,还要审了才能定案。”刘太后头疼不已,这个八贤王太难缠了。
“既然燕王有所顾虑,臣亲自审那个疑犯!”八贤王站起身,大步往外走,根本不理会刘太后的叫唤。
凌疏影见他满身杀气地离去,阴冷地挑眉。
很好,那个贱人很快就会死!
然而,她看见八贤王走到殿外便止步,他的面前站着一个人,燕王。
燕南铮踏上玉阶,与八贤王面对面,四道目光近距离交汇,一冰泉一怒焰,如冰如火,吱吱地响。
怒焰有怒焰的狂烈,冰泉也有冰泉的力量。
“八哥要去哪里?”燕南铮淡漠地问。
“去地牢。”八贤王虎目怒睁,“不如九弟一起去地牢审讯那疑犯。”
“既然来了,就应该向太后娘娘请安,小弟还要向太后娘娘禀奏此案瑶华一案的进展。八哥不想听听吗?”燕南铮清冷道,越过他往大殿走。
八贤王面颊的肌肉抽了抽,不甘心地折返。
凌疏影暗暗咬牙,又被燕王搅黄了!
燕南铮屈身行礼道:“臣拜见太后娘娘。”
刘太后今日的妆扮清素了不少,是为了小辈瑶华郡主之死,总归是死于非命,可以略作表示,“燕王来得正好,哀家与八贤王正好提到你和瑶华的命案。”
八贤王愤怒地质问:“九弟为什么还不审讯疑犯?”
燕南铮淡冷道:“八哥莫急,杀害瑶华的疑犯已经收押,不过昨夜小弟查验了尸首,杀害耀华的凶手未必是宫人。”
“不是宫人,是什么人?凶手究竟是谁?”八贤王狂躁地怒吼。
“八哥稍安勿躁。两日后,小弟一定查清真相,把凶手送到八哥面前。”
“为什么还要等两日?不是抓到疑犯了吗?先杀了那疑犯,再慢慢查!”八贤王暴跳如雷地吼叫。
“八哥爱女心切、丧女之痛,小弟理解,但即便如此,也不能草菅人命。倘若传扬出去,不仅八哥声名有损,而且在臣民心里的名望将一落千丈。臣民会认定,八哥是个是非不分、滥杀无辜的人。”燕南铮一阵见血的话直戳人心。
一时之间,八贤王无言以对。
的确,若传扬出去,他经营多年的名望就一落千丈。
凌疏影瞧出他动摇了,徐徐道:“八贤王,昨日下官查过瑶华郡主一案,此案人证物证确凿,疑犯极有可能就是凶手。”
忽然想到,太后娘娘要燕王主审此案,是为了给那贱人创造接近燕王的机会?
刘太后幽冷地瞪她一眼,“八贤王,这几个月来燕王断了数桩凶杀案,经验丰富,此次必定可以查清真相,抓到凶手。还望八贤王多等两日。”
八贤王的虎目迸出寒厉的杀气,“不行!先把那个疑犯碎尸万段,才能解臣心头之恨!”
燕南铮眼神沉寒,语声冷厉,“在八哥眼里,律法形同虚设吗?你的女儿枉死要杀人,别人枉死怎么办?你把脖子伸出来让人砍吗?性命不是儿戏,律法面前谁也不能造次!”
八贤王狠戾道:“你跟本王谈律法?你算哪根葱?”
“八贤王,武圣拟定的律法,在你眼里如同废物吗?你也是武圣的子孙,你眼里还有武圣吗?”刘太后突然喝道,语气十分凌厉。
“别拿武圣来压臣,臣失去了最疼爱的女儿,臣就是要那凶手血债血偿!”八贤王怒不可揭地挥起广袂,杀气如万马奔腾。
“在此案尚未查清之前,若地牢的疑犯有何不测,小弟会把这笔账算在八哥头上!”燕南铮的眼里暗澜激涌,针锋相对地说道“届时,举国臣民皆知八哥为爱女报仇,残杀无辜,触犯国法。”
“你!”八贤王厉目瞪着他,似有怒火喷出。
刘太后隔岸观火,心里冷笑,这两虎相争的好戏可真精彩。
燕王坚持暂时不杀那疑犯,看来对那个卿卿不一般。
刘岚彻走进大殿,看见这情形就明白了,“八贤王,燕王,先喝口茶吧。”
刘太后给他打眼色,要他不要多管闲事。
燕南铮不想浪费光阴,率先移开目光,“太后娘娘,臣有个不情之请。”
她客气道:“请说。”
八贤王脸庞布满了寒戾之气,好似这里的人都欠他几百万两。
“此案尚未侦破,瑶华的尸首暂时不能送回八贤王府。恳请太后娘娘下旨。”燕南铮道。
“那怎么行?稍后臣就带我儿回府治丧!”八贤王炸了毛,怒火烧到头顶。
“八贤王,稍安勿躁。燕王这么做必定有原因。”刘太后安抚道。
“八贤王,你把瑶华郡主的尸首抬回去治丧,那还怎么查案?”刘岚彻说起风凉话,“还没抓到真凶,想必瑶华郡主也不会瞑目。查清真相、抓到真凶,才是真的疼爱女儿。莫非八贤王不想瑶华郡主死得瞑目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八贤王火冒三丈地怒喝,脸膛涨得通红。
“我只是实话实说,你不中意听,我也没办法。”刘岚彻冷笑。
“刘岚彻!”刘太后责备道。
“为了尽快查清真相,还望八哥暂且把瑶华的尸首放在宫里。”燕南铮恳切道。
最终,八贤王同意了,怒目喷出烈焰,“九弟,后日此时,本王要看到真凶!”
说罢,他大步流星地离去,好似要在地上踩出几个窟窿。
刘太后慎重地问:“燕王,给你两日侦破此案,可有把握?”
燕南铮打揖道:“臣自当竭尽全力。”
……
今日刘岚彻早早地进宫,已经去地牢瞧过卿卿,见她好好的,就放心了。
燕南铮和刘岚彻一起离开宁寿宫,刘岚彻问:“瑶华郡主之死,你有什么发现?”
燕南铮径自前行,好似没听见他的话。
刘岚彻追上去,“喂,你倒是说话啊。你不是很有本事吗?那就为卿卿洗脱冤屈啊。”
燕南铮依然沉默,步履如风。
这一路,他们一人丰神如玉地行走,一人张牙舞爪、叽叽喳喳,真真是天渊之别。
直至存墨阁,刘岚彻依然喋喋不休,气愤地叫:“喂,你哑巴了吗?你别以为不出声我就拿你没办法!”
燕南铮走进书房,鬼见愁冷漠道:“还请大将军不要打扰殿下。”
刘岚彻惊愕不已,指指燕王,又指指自己,气得想杀人,“本将军打扰他?”
“大将军若想卿卿姑娘早些离开地牢,就安静一些。”鬼见愁再次道。
“你一个侍从竟然对本将军无礼……”刘岚彻扎心了,气呼呼地冲进去,“你说,你要怎么查,本将军就牺牲一次,无条件配合你。”
“你先安静两个时辰。”燕南铮淡定地补了一刀。
刘岚彻恼怒地瞪他,竟然无言以对。
卿卿能否尽快地离开地牢,还真要依赖于燕王,刘岚彻痛苦地认知到这一点,只好悻悻地闭嘴。
然而,他安静了两个时辰,燕王依然坐在那儿,老僧入定似的一动不动,没有提审卿卿的意思。
他觉得自己再不出声就会憋死,焦躁地开口:“你到底什么时候提审卿卿?”
“本王几时说过要提审疑犯?”燕南铮安之若素地说道。
“什么?!”刘岚彻暴跳如雷地跳起来,“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