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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显然,司空昊天并不乐见大批军眷从乌余前来,人都到了虎门关,信使去了一个又一个,他嘴里应承,却迟迟不肯派人接应。
乌余本是富足之国,加上有王后的特殊照料,军眷的日子极其好过,哪个愿去北罕或者燕国那蛮荒之地。再者一入虎门关,众人爱戴的王后竟然当街被刺,北罕人哪里顾惜众眷属的性命,去的话还不知会被糟蹋成什么样子,人们对北罕人的愤恨四起,推举出两个老人为代表,肯求王后收回成命。
一个不来接,一个不愿走,局势顿时胶着,有勇猛无敌的王上和计谋奇诡的王后压阵,军心民心空前团结安稳,虎门关的热闹一日胜过一日。
暗地里,两方都在调兵遣将,迂回布阵,大战蓄势待发。
眼看军眷的意见越来越大,云韩仙拖着重伤的身体亲自出面安抚,要两个为首的老人带着自己义子小懒出发,前往北罕大营谈判。
这两老一少的诡异组合一出虎门关就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听到通报,驻扎在远处的安王大将快马加鞭而来,见到两位老人,两员大将目瞪口呆,齐齐下马,一路膝行而至,一人抱住一位老人,嚎啕痛哭。
两位老人老泪纵横,二话不说,抓着使者的华丽大杖劈头盖脸一顿乱打,两人不闪不避,垂首领下,默然不语。
安王和北罕大将司空右闻知消息,也疾驰而来,命人摆好阵势相迎,老人怒目而视,昂首挺胸而入,小懒和司空右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小懒朝他龇牙咧嘴做鬼脸,眼珠子一转,晃晃悠悠绕到安王身边,抱着他的腿不肯放。
安王微微一怔,看着孩子晶晶亮亮的眼睛,没来由地心头一酸,俯身将他抱在臂弯。
司空右气急败坏,对谁能有好脸色,看着自己儿子寄人篱下的窝囊模样,两位老人齐齐发难,拍案而起,“你们到底什么意思!”
司空右哪里想到两人气焰如此嚣张,被唬得一愣,刚刚在王后手里明里暗里吃了不少亏,心头满腹郁闷,怒喝道:“这里不是乌余,容不得你们乱吠!”
两位老人气急,而安王连同他手下大将脸色也好不到哪去,司空右情知失言,冷冷道:“墨商羽已由皇上亲自护送前来,几位稍待一些时日。”
安王心中苦笑连连,小懒突然闷闷道:“我娘受伤了,你都不去瞧瞧。”
众人脸色大变,安王恨极,将他摔在地上,拔剑指在他喉头,两位老人惊呼出声,同时扑上来挡在小懒面前,两位大将扑通跪倒,满面惊恐。
司空右磔磔怪笑,“安将军,何必如此,旧情人受伤,去瞧瞧也是应该的,再说你不是早就去瞧过了,想必佳人柔情未减,安将军旧情复炽,真是可喜可贺!”
安王缓缓收剑,并不争辩,长叹一声,凄然离开。
她果然心狠手辣,一定要置自己于死地。事已至此,一切都算了吧!
小懒拉着两位大将起身,仰起脸左看右看,以无比天真无辜的神情道:“爷爷,叔叔,我们回家把,爹还在等大家喝酒呢!”
司空右厉声道:“不准妖言惑众!”
小懒闪到一人身后,露出双圆溜溜的眼睛,嘿嘿笑道:“手下败将,我就要妖言惑众,你能拿我怎么样!”
司空右气得七窍生烟,终于醒悟,他们决不是来催讨人质,不先下手,只怕就会成为他们投降的大礼。他到底征战多年,迅速镇定下来,挥手道:“懒得跟你小孩一般见识,你们带家人回营休息吧!”
小懒笑得像个偷到鸡的狐狸,在众多兵士簇拥下大摇大摆而去。
司空右立刻下令紧盯安王军营的动静,同时给司空昊天送出加急军报。司空昊天已逼近边境,气急败坏,率领几名亲卫快马加鞭而来,星夜冲入司空右大帐,将他拎起来狠鞭一记,又命人请来安王,重礼赔罪,一场风波就此消弭。
即使知道司空昊天到达,虎门关里依然日日歌舞升平,云韩仙还嫌不够,送出亲笔信,邀请司空昊天商谈议和之事,恳切陈情:乌余和北罕都刚刚立国,根基未稳,此时交恶是为不智,惟有两国共同发展经济才是正道。
司空昊天回信中欣然应允,约请王上和王后在交换人质之后立刻进行磋商,设立互市,加强两国贸易来往。
三日后,墨商羽一行终于到达,司空昊天送出亲笔信交给使者带回,约定交换的时间地点,暗中做好万全准备,一队接应,两翼合围,只等军眷大批人马到达,趁其不备,立刻发动进攻。
次日傍晚,虎门关的热闹终于停歇,城内一片死寂,城门大开,两方于前方的平原列阵相迎,一眼望去,皆是战旗猎猎飞舞,铠甲上光芒闪耀,煞气逼人。
墨商羽一家出现时,人们惊诧不已,原来,他身边那娇弱的妇人,赫然是深居燕国皇宫的林妃,而身后两个年轻人,竟然就是墨十二和林青青。
墨商羽是个精瘦的中年人,双目炯炯有神,一看就知其内功深厚。看得出来,他和林妃感情很好,手总不离其腰间,似乎生怕她跌倒。而墨十二和林青青执手而来,面容沉肃异常,不见悲喜,再一看,林青青的腹部已微微隆起,只有对视时,两人眸中才有暖意。
司空昊天向墨商羽高高抱拳,呵呵笑道:“想不到国师如此本事,早就谋得退路,难怪历经屡次改朝换代,依然屹立不倒,墨征南若泉下有知,定当感谢国师的忍辱负重,委曲求全!”
墨商羽眼角也不瞄他一眼,闲庭信步一般,拉着林妃的手径直走向那方的队伍。
司空右低声道:“大哥,我总觉得把墨商羽还回去有点不妥当,那个女人大费周章来要人,这个墨商羽肯定不简单!”
司空昊天冷笑道:“当然不简单,铁卫都是出自丹青谷,那个女人最会拉拢人心,保下墨商羽,铁卫肯定个个俯首帖耳。那些家眷老的老小的小,全是累赘,她懒得养,正好把这个大包袱丢给我们,这个算盘打得真精!”
司空右背上的鞭痕隐隐作痛,闷闷道:“大哥,你难道没看出那女人用的离间计?”
“笨蛋!那女人如此精明,如何能用这么明白的手段!能被你看出来的计策就不是计策,她明里想借我们的手除掉安王,实则想逼得安王就范,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她怎么舍得要安王的命。不过,她千算万算漏了一着,男人最要面子,如何肯对情敌卑躬屈膝,何况安王如今美人无数,就是念了点旧情,安王也绝不会叛离。你放一万个心,安王跟我相交已久,我不会看错人!”司空昊天捋捋胡子,仰天大笑。
墨商羽一入乌余这方的阵营,应该就是军眷离开的时刻。虎门关内突然起了骚动,许多人大叫,“王后,我们不去,王后,求求您……”
司空昊天眉头一拧,回身找到安王的身影,凑上去似笑非笑道:“子安,他们不肯来,这可怎么办?”
安王缓缓抬头,眯缝着眼睛看向远方的城墙,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皇上,我们中计了。”
说时迟那时快,那方突然万箭齐发,箭带着浓烟呼啸而来,尽数射入北罕方阵。
刹那间,地动山摇,风云变色。战鼓轰然而起,响彻天地,原本安排做后援的安王队伍突然发难,兵分两路,朝两翼掩杀过去。司空昊天丝毫不乱,迅速调整阵型,命令大队骑兵冲杀。
乌余阵型突然变化,骑兵不进反退,呈扇状分散开来。而骑兵身后突然冒出大队人马,人人手中一把样式奇特的长刀,大家四五人一组,以密不透风的奇诡阵型迎战,人未至,刀先到,上砍人,下砍马腿,若是收势不及,冲入阵中,更是只有死路一条。一个阵若是被骑兵冲散,剩下的人迅速组合,立定迎战,继而稳打稳扎地推进。
眼看骑兵落败,司空昊天气急,连忙鸣金收兵,谁知敌阵看来散漫,处处是空门,实际上陷入其中,犹如虫子沾在网上,被一干人苦苦纠缠,如何能轻易逃脱。
司空昊天冷冷看向安王,眸中一片赤红,安王执刀在手,昂首凄然而笑,“昊天,你错了,她这次对我的首级势在必得!”
司空昊天愣在当场,苦笑道:“子安,喜欢上这种要命的女人,你还真是倒霉。”
两人沉默下来,不约而同发出长叹。
战鼓渐弱,号角又起,呜呜长鸣,虎门关冲出大队骑兵,前面一人赫然是身穿金色铠甲的乌余王水长天,只见他手执一柄长刀,刀上血光刺眼,犹如催命的煞神。司空昊天当机立断,打马迎上前去,安王欲言又止,也打马迎战。
见到司空昊天和安王,水长天精神一震,横刀立马,司空昊天仗势自己臂力过人,率先迎上,一枪下去便知深浅,不觉心头一凛,收势回撤,见安王和司空右也挥刀相助,心下大定,配合两人一齐扑杀上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城墙上出现一个红色身影,攀着垛口向战场遥遥张望。铁卫们齐齐涌来,苦口婆心规劝。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她挥手制止了众人,死死咬着下唇,任由那片血色铺天盖地而来,将自己重重包裹。
漫天红霞中,水长天的血月刀更显艳丽,三人合围,并没有让他的气势稍减。怒吼声中,一个头颅高高飞起,鲜血泉水般喷涌,云韩仙双目圆睁,心头一阵巨恸,缓缓软倒,迷蒙间,听到一个歌声飘飘渺渺而来。
“摇摇摇,摇到外婆桥,外婆捞条鱼烧烧,头勿熟,尾巴焦,盛在碗里必八跳,白米饭,鱼汤浇,吃了宝宝再来摇。”
“摇摇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糖一包,果一包,还有糰子还有糕。”
“月子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妇同罗帐,几家飘零在外头。”
“约郎约到月上时,等郎等到月差西,不知是奴处山低月上早,还是郎处山高月上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