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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场是一炷香以后。郭大人说要让马小将军恢复一下,所以第二场安排不动刀兵的兵法推演。还说不能占马小将军便宜,把和他差不多大的李典将军和大公子派出去了,让他自己挑对手。马小将军挑了比他年长些的李典将军,现在结果如何还没出来。”
蔡妩这会儿连捂脸的想法都没了:她家那口子绝对是故意的!那家伙惯会计算人心人性,马超这性子,注定要不屑占便宜,郭嘉却偏偏提醒他我们也不占你便宜,你自己来挑。然后马超少年就傻乎乎上当净捡硬茬子上手,于是到时候就算他输也是自找的,人家连口怨气没地儿出。
而等第三个人来汇报的时候,蔡妩已经对比赛结果不报什么好奇心了,倒是她旁边一众女眷还笑嘻嘻等着说书一样的比赛过程。就听下人在那边声音平平地叙述:“第二场李将军和马小将军兵法推演。限时一炷香。两人各领兵五千,抢占中牟县城。李将军舍兵三千,在大路设伏,然后带兵两千从小径提前到达中牟。马小将军过大道中伏,却又四千兵力成功脱离。抵达中牟,抢占中牟就成了中牟攻防战。李将军在城上,马小将军在城下,兵力悬殊一倍,最后时间完结,战局是城上八百对城下两千。中牟仍在李将军手里。马小将军输了此局。”
他讲完就赶紧出去了,留下一屋子意犹未尽地女人在那里暗自回味,蔡妩翻着白眼儿,大了小哈欠暗自感慨:哎,娱乐太少,这样的说书也能给人带来无穷乐趣。真是难得啊。
一边环夫人恰好看到蔡妩不太雅观的小动作,于是好心地开口问她提神:“慧儇觉得第三场许都会是谁上?”
蔡妩伸着手指算了算:马上的战将许都不少,但是有十足把握拿下马超的,恐怕非许诸莫属了吧?而且以郭嘉性子,他绝对能干出要曹孟德身边两个不带兵的保镖头儿跟马超打,而且还打赢的事儿。因为这样更能膈应马超:谁让这小子刚开始那么不知天高地厚来着?
所以蔡妩很肯定地回答环夫人:“第三场应该是仲康将军。”
来夫人听了凑过头笑盈盈地问:“慧儇怎么这么肯定?万一不是呢?”
蔡妩自信地笑了笑,然后挑着眉打趣:“要不咱们也赌一把?若是仲康将军上场,那这顿点心钱我可是不掏一文了。若不是,几位夫人的点心茶水钱我包了。这样如何?”
来夫人手一拍,眉眼弯弯地笑道:“好。就这么说定,要不是仲康将军,你今天可就得请咱们喽。”
“那是自然。”蔡妩倒是没她老公那赖账觉悟,很爽快的答应下来。在下一波下人进来汇报时,来莺儿当先开口:“第三场许都是谁?仲康将军吗?”
下人怔了一下,随即点头道:“第三场马战,许诸将军下场。马小将军估计是前头两局输了,所以第三局显得特别卖力。两人刀来枪往打有一百多回合,许诸将军才胜出。但下场后对马小将军战力评价颇高,说:‘假以时日,此子必能成一员悍将。到那时再过招,许某若要赢他就不会如此简单了。说不好赤膊上阵也是可能的。’倒是郭大人劝许诸将军说:以后你们想切磋有的是时间,趁着他现在打不过你,好好揍他。这话说完,许诸将军就直接走了。然后郭大人跟马小将军说:武比皆输,是否还有文比的必要?马小将军说:他既然答应文比了,便是真的要输,也得接着比。所以等会儿可能就有文比开始。”
他说完就又老老实实退下,来夫人沮丧着小脸,颇为不甘地看着蔡妩:“你猜对了。点心钱不用你拿了。”
蔡妩很乐意地点点头,把手支案上疑惑:“明知可能是输,却因一开始答应而继续比试,这么开来,这位少将军倒也有几分硬气。只是不知他们安排的文比是什么?以我对奉孝的理解,他肯定不会出这么简单的题,比划写字许都有太多大才了,元常先生、仲德先生、公达先生他们都是写了一笔好字的,这不是等着让人家难看吗?”
尹夫人不以为然:“我倒觉得这个小将军嚣张的很,倒确实该煞煞他的威风。也不知文和先生怎么就带了这么一号人来许都,这不是纯心给许都找不自在吗?”
卞夫人咬咬唇摇头道:“这样的人若是放在西北,更危险。指不定哪天就眼高于顶,反了朝廷了。或许文和先生是看中这点,才把人带回来的吧。”
尹夫人瘪瘪嘴:“我倒是没有姐姐聪明的,既然姐姐觉得是,那就是吧。”
蔡妩瞧着这两人情形颇有诡异之色,于是赶紧开口转移话题:“咱们看少将军至少是个武将。真把威风杀气煞得一点儿不剩,曹公可就该惋惜后悔了。而且看眼下这情景,少将军对许都好像颇有抵触,刚才三场比试下来,两边也都有点儿僵。我是想不通他们要怎么把这局势化解了。”
丁夫人也微微点了点头:“是不该闹僵的。毕竟质子用好了也是一大助力的。只是眼下这情景……”
丁夫人话没说完,就又有汇报的下人赶来,先是在门口停住脚偷偷看了眼蔡妩,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回道:“文比……司空大人和其他几个大人没拦住,奉孝先生亲自跑上场了。”
蔡妩“嘶”地一声抽了口冷气,她觉得她隐约猜到文比的内容了,只是依旧不死心,颤着声音地问了句:“他们文比……怎么个比法?”
下人看看丁夫人她们,咬着牙说道:“奉孝先生让人去了十坛珍酿,说是各人五坛,在酒后在半柱香内默出全部的《礼运大同篇》。”
蔡妩心头上火吸着气:十坛珍酿?每坛是四斤,他就是分开了给俩人喝,也是一人二十斤啊,郭嘉你个混蛋玩意儿,你又钻我话空子,每月五坛的治标你倒是没违反,你是打算一次用完啊!蔡妩想到这儿也不再理会其他人投过来的同情表情,阴测测地问汇报人:“然后呢?”
可怜那个下人打了个抖,低着头继续说道:“马小将军在第三坛酒后已经有醉态,第四坛下去可以和奉孝先生勾肩搭背,也可以和刚才打架的许诸将军等人称兄道弟,只是第五坛后却直接倒在桌案底下了。倒是奉孝先生喝完酒后两手齐上,把礼运大同篇写出来,然后就把丝帛盖在了马小将军身上。说什么‘天下为公,是为大同’,他这幅字就送给马小将军了,既能防风,还可以留纪念。等他醒了看到还能长长记性。”
下人战兢兢说完就发现自己面前的蔡妩表现不太对劲。
蔡妩当然表现不对劲,以她脚丫子想都能知道郭嘉喝的也够量了,话都有点儿没谱了。不然他肯定说不出“天下为公,是为大同”来。蔡妩连着吸了好几口气,到底还是没把持住心头怒意,站起身直接对上笑意盈盈的丁夫人,连借口也懒得想,直接说:“夫人,蔡妩想起来府中还有些事情未办,就不在这里叨扰诸位夫人吃茶了。蔡妩先行告辞了。”
丁夫人挑挑眉,很是理解地冲蔡妩摆摆手:“不碍不碍。我这就让司空府的车送你回去。路上当心点啊。”
蔡妩闻言点头谢过丁夫人,然后牵起郭照往楼下走,到门口时听到丁夫人带着揶揄调侃道:“慧儇,若是可以,奉孝那里……还是不要罚过了。毕竟他那也是情非得已。有苦衷的。”
蔡妩咬着后槽牙转过身,僵着头皮应了声,随即拉起郭照逃难似的“噔噔噔”下了楼。到楼下看到不远处校场时磨磨牙,心说:郭奉孝啊郭奉孝,这三个月我要是再让你沾一滴酒,我就不叫蔡妩!
那天蔡妩回到家,把郭照安顿好后,就在厅里正襟危坐,面无表情地等着郭嘉回来。结果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影,蔡妩不由开始心焦。打发柏舟出去一问,才知道她家那位在酒后直接跑到司空府商量事去了。蔡妩闻讯直接眨巴着眼睛傻了:她是知道郭嘉有个比较特殊的习惯,就是:别人病倒或者醉酒,脑子肯定是迷迷糊糊不想思考。这位爷则不然,人家是身子越不舒服越喜欢动脑子想事儿,而且思维也清明的很,一点没有病态糊涂的兆头。
蔡妩在刚知道时还曾经好奇地过这个:这样的习惯也忒诡异了,一般人能养的成吗?结果郭嘉倒是回答的很混不吝:小时候生病生多了,被拘在屋子里不让出去,身子不舒坦还不让出去放风,那就只能靠动脑子想事情,转移注意力了。
彼时蔡妩听完是既心疼又黑线,暗地里下定决心:他以后再生病,绝对不让他一个人呆着胡思乱想。可现在,蔡妩倒是知道某人不是一个人呆着了,可他们那些人干的事却着实能让蔡妩在心底把曹孟德骂个狗血淋头:我说曹公,有你这么使唤人的吗?你倒是个挺信得过我家那口子,不怕他酒后给你误事。可你能不能缓缓再叫人呀?好歹想起来让人把醒酒汤喝了再动脑子。
不过很明显,蔡妩的担心没被曹孟德郭嘉等人接受到。司空府议事厅里,郭嘉照旧喝往常一样地挨曹孟德旁边坐着。模样懒散,坐姿随意。眼睛水汪晶亮,透着灵透睿智,举止也跟平时一样。除了脸色微微发白,身上透出一股酒香外,他看上去跟他平日没什么差别。
倒是他对面的荀彧太知道郭嘉是什么德行了。他在刚刚进门的时候还略显不放心地问了问郭嘉,结果被郭嘉勾住肩膀,挣脱不得地拽进了厅里。荀彧立刻就醒悟:这人他其实什么事也没有!我穷操心了!
厅中同在的还有贾诩和钟繇。钟繇言简意赅地把此次出访西北地事给曹孟德汇报了一遍。说到马超的事儿时,钟老爷子顿了顿,瞧了眼贾诩,发现旁边这位同僚根本没啥反应,于是开口对曹孟德说道:“马孟起入京为质子之事多有缘由。寿成开始时是决定要自己来的,但是文和公出言点名选了马孟起。这位少将军原本是不想进许都的,只是拗不过父亲,被硬塞进回程队伍里。不过一路上也还算老实,只是不知为何到了许都就骤然张狂了些?”
曹孟德听完这话只捋着胡子含笑看着钟繇,并没有戳穿钟繇为马超,为其说情的小心思。其实此次西北之行,曹孟德用脚后跟想也知道贾诩多半是只在关键时候拿主意,其他关于离间、结盟的琐事还得是钟繇操心。加上钟繇和马腾原本私交不错,所以能够促成马腾和许都结盟亦在情理之中。对于钟繇对故友之子一些无伤大雅的回护之心,曹孟德自然也就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再说今儿在校场,马超也确实让他起了爱才之心:这个年轻人虽然傲气了些,但本事却扎扎实实。能在仲康手下走一百回合,能在和曼成的兵法推演中做到两千对八百。看武力看谋略,此子在同龄人中绝对算翘楚。
所以曹孟德对贾诩和钟繇的这次西北之行的成果还是相当的满意的。在给两人封了赏后,屏退钟繇看着贾诩道:“文和此行功高劳苦。照理孤应让你在家休息些时日,只是眼下却又桩急事需要你和奉孝办妥。”
贾诩微微睁了睁眼:“请主公示下。”
曹孟德很隐晦简略地把郭嘉之前的提议说了,然后就眼睛紧盯着贾诩,发现他只是在听完微微扭头瞟了眼郭嘉后清清嗓子道:“孤意文和和奉孝共同主持此事前期事宜。文和意下如何?”
贾诩微微愣了愣,可能没想到曹孟德居然会问他到底乐意不乐意的事,恍悟一下后回过神,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他当年为一己之私,一计铸就关中乱,无数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生生切断了大汉中兴梦。若他真有阴司报应的顾忌,午夜梦回,不晓得该有多少人向他梦中索命呢?
因此贾诩只是出列向曹孟德拱了拱手,说道:“贾诩听凭主公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