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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道安听完天禄王说的天山老人的故事,未曾说话,而是先捞了捞火锅内的狗肉,大口的吃着,又端起马奶酒,大口的喝着。
一旁的语嫣然倒是说道:“原来天山老人竟然是蒙古人呀。这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么说来,天山老人所留下的东西很可能跟蒙古有关。”
天禄王答道:“不错,本王也这样想,估计父王也可能是有此想法吧。”
释道安边捞着狗肉,一边插言道:“别说什么天山老人了,也别提什么麒麟玉简了,还是赶紧的吃肉喝酒吧。要不就被我吃光了。”
天禄王哈哈一笑,说道:“也是,如此美食良辰,莫辜负了。”于是也加入进来。
语嫣然更是毫不示弱,抢的肉并不比另外两人少,喝的酒当然也更多了。
月有圆缺,宴有聚散,人总有离别。
再美好的事情也会走向尾声,再完美的东西也抵挡不了时间的侵袭。
宴席散了,桌子彻了,帐篷收了,天禄王上路了,继续追寻麒麟玉简的下落了。
而释道安和语嫣然两人也上路了。
两人继续向三元城走去。
麒麟玉简再神秘,天山老人再无敌,可释道安好像全无兴趣。
道,要走自己的道,武功,更是习练自己的功,刀,却只有自己的是最好的。
无论传说有多么好,也许到头来只是南柯一梦罢了。
所以释道安和语嫣然两人还是继续向三元城进发。
官道上依然行人不多。
语嫣然忽然问道:“天禄王是什么人?”
“蒙古的一个王爷。”
“这个我知道。我是问在蒙古算是什么王爷?”
“蒙古大部总数不下数万,小部更是数不胜数。然而按血统统论,却有九宗十三部之说。最尊贵的就是黄金一族,据说此部乃是当年成吉思汗的直系后裔。而实力最大的却是银雪狼一族,据传此部乃是当年成吉思汗的亲身护卫的族人。而最神秘的却是赤血鹞鹰一族,人数虽然不多,其实力却不容小觑。其来历却鲜有人知,就算在蒙古各部内部也少有人知,但据说此部的血统与黄金一族相比亦惶不多让。而这个天禄王就是赤血鹞鹰一族的。”
“没想到这个小王爷竟然还有如此来历。可你是怎么认识的?”
“这就说来话长了。还是简短点说吧。赤血鹞鹰一族老王爷共有十子七女,天禄王是第九子。数年之前,我出镖蒙古,曾与赤血鹞鹰一族有所交往,也曾与此人交手数次,可说是不打不相识,后来与赤血鹞鹰一族结交,还算是一个不错的朋友。”
“原来是这样。”
语嫣然不再问了,而是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也许是麒麟玉简的事情打动她了,又或者是天禄王的身份有些出乎意料。
也许是语嫣然自己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了。
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也没有人知道她的背景。
是不是想起了曾经的往事呢?
女人有时沉默的毫无道理,根本猜不出会玩什么花样,会有什么动作。
女人心,海底针,这大海捞针的事情恐怕没人做过吧。
所以释道安也不再说什么了。
沉默也许是对付女人的最好的法子。
官道之上,行人依然很少,两个人闷着头赶路。
然而赶路的却不止两人。
路上不知何时多了一群叫花子。
从对面慢慢走来的,一群老叫花子。
每个人都低头赶路,几乎快要迎面碰上时,老叫花子们忽然往两旁一闪。
意思是叫两人过去吗?
叫花子也是人,也有人的情绪与欲望。
也许只是觉得这样不会伤害到对方的情绪。
又或者只是想躲开两人。
两人穿行而过。
释道安忽然轻声对语嫣然说:“小心些。”
与此同时,释道安的手握在了指尘刀上。
就是在这一瞬间,语嫣然未及反应,只见刀光起,剑声响,拐斧飞出。
原本安安分分的老叫花子们出手了。
语嫣然手一扬,一片细小的白光飞出,叮叮叮,正好打在那些飞来的暗器上。
释道安身一侧,右手一拉指尘刀,刀出鞘。
刀在释道安的手中,而且还是出鞘的刀。
于是老叫花子们开始撤退,一击未成,四散而走。
每个人的轻功都不弱,每个人的身法都很快。
可是却离活着只差一线,更离这个多彩的世界只差一线。
刀光起,风声轻,一片温柔。
飞来的暗器被击落,一一断成两截。
温柔的刀光并未散去。
而是向四周扩展,扩展到每个老叫花子都觉得自己被笼罩在一场春风里买醉欲归。
人快,刀更快。
只是在这一瞬间,每个老叫花子的身影都忽然停了下来。
然后倒在地上,溅起尘土飞扬。
刀入鞘。
语嫣然看着满地的尸体,眉头皱了皱。
“你出手是不是非要人命?不能留个活口吗?”
“不能。”
“这也太残忍了。”
“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哪怕这些代价他们不能承受。”
“你怎么这么无情?”
“我只是想活着罢了。”
语嫣然又不说话了。
是的,释道安只是想活着。
而在江湖上,活着有时的确是一件身不由己的事情。
语嫣然又忽然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来杀你的?”
“我不知道。”
“可是你还提醒我了。”
“我只是觉得很奇怪。”
“什么奇怪?”
“你说叫花子应该是什么样子?”
“就是这些人的样子呀?啊?难道你说这些人不是叫花子?”
“你觉得呢?”
“这些人蓬头垢面,破衣烂衫,满面灰尘,有的还拄个拐杖。看着的确像叫花子呀!”
“叫花子会这么爱惜自己的手么?”
“手?”
“不错。每个人的手都藏在袖子里。你不觉得很奇怪么?”
“是很奇怪呀。可那又怎么样?也许人家的手受过伤呢。”
“的确,也许可能受过伤。也可能手有不能被看到的理由,即便扮成了叫花子,即便穿着破衣服,抹得满身泥土,弄的满面灰尘,可是手却不一样,却必须保持原来的样子。”
“为什么?”
“有些人很爱惜自己的手。”
“什么人?”
“比如用剑的人,比如用暗器的人,这些人必须时刻准备着,仿佛随时会出手,而只有在最自然的状态,才是出手的好时机。而自然,就是平时修剪的整整齐齐甚至有些白净的手。只有这样,才不致出手会有失误,因为一旦失误,也许就没有机会再出手了。”
“可你怎么知道这些人的手是什么样?都藏在袖子里而已呀。”
“我不知道,所以我还要判断,于是我握住了指尘刀。”
“指尘刀?”
“不错。如果这些人只是普通的老叫花子,甚至连我也不认识,当看见我握住刀的那一刻,应该是戒备或是恐惧,甚至躲开我们,因为谁也不愿意去惹一个自己根本不认识的人。如果这些叫花子认识我,那当然也应该知道我的为人,若是他们不曾怀有敌意,那再看见我握住刀的时候,仍然会是躲开或是声明毫无恶意。可是这些人不同。”
“怎么不同?”
“当我握住指尘刀的那一刻,原本很轻松的一群人变得很紧张,紧张的气氛中间还夹杂着杀气。所以他们认识我,而且知道若是我握住刀,那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所以在那一刻他们出手了,他们怕自己没有机会了。也正是这样,在一击未成之后,马上撤走。”
“原来是这样啊。那这些人是什么人呢?”
“不清楚。”
“其实他们既然没有杀掉你,而且已经还逃走了,你不杀掉他们也没什么问题的。”
释道安没有回答,而是又继续赶路了。
是的,自己的确可以不杀掉这些人,可自己有的选择吗?
这些人什么来路,为了什么而来,背后是否有人指使?
这些人认识自己吗,和自己有仇吗,和自己有怨吗?
毫不知情,毫无线索。
但却有一件可以肯定的事,那就是这些人来到这儿,的确是想杀掉自己。
不管是背后有人指使,还是他们对自己有仇恨之心。
他们的确是来杀自己的。
既然他们能来第一次,当然就会来第二次,甚至第三次第四次。
他们早晚会死在自己的手里,为什么不可以现在就杀掉这些会让自己陷入困境的人呢。
释道安不是个大侠。
更不是什么悲天悯人,为国为民的侠客。
释道安也不是高僧名士。
不会有那些慈悲为怀,普度众生的心肠。
释道安只是个刀客。
只是想活着。
只是以活着为目的。
在踏入江湖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这一切。
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
如果他们不动手,一切不都是很美好吗?
如果他们是受了幕后人的指使前来,那作为恶徒的帮凶,自己不应该除掉他们么?
如果他们受了幕后人的挑唆前来,那不辨是非,不分黑白之人有什么活着的必要呢?
如果是为了私仇而来,自己又有什么理由不除掉他们呢?
释道安不是个好人,也不算是正人君子。
他只知道在这一刻,他只是做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也许换个人会有不同,比如云水心,肯定不会有这么重的杀心。
可是人不同,经历不同,思想不同,武功不同,那么结果自然也是不同的。
就像种地的农民,守着自己的地过日子。
安安分分种地,快快乐乐生活。
可是某一天,忽然来了一个匪徒非要抢走你种的好好的地,破坏了你好好的生活。
也许他是受人指使,也许他是受人挑唆,也许他对你怀有恨意。
又或者他只是看上了你的地。
所以用尽了手段想占有你这块唯一的土地。
你应该怎么办呢?
他一次两次,三番四次的想把你的地占为己有。
甚至越来越不知轻重,越来越不分青红皂白,越来越手段肮脏。
绑架,勒索,下毒,等等,用尽一切可用的手段就是想夺走你的地。
你会怎么办?
你只能反抗。
但不是在最后他已经把你的土地占为己有了,你才反抗。
我的地,谁都不能动,动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是你承担不起的代价。
所以一开始你就应该除掉那个前来想占有你土地的人。
释道安就是这个农民,只是想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语嫣然看不懂释道安,因为有些事情她不曾经历过。
但她尊重释道安。
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个体,都有自己所坚持的信念。
语嫣然看着释道安的背影,忽然再想,也许这个人背后有很多我不知道的故事。
忽然,语嫣然快步前行两步,抢过释道安手里的红葫芦,咕咚咚就是一大口。
喝完还说:“这次被我喝没了,最后一口是我的了。”
释道安看了看语嫣然,忽然一笑,“你没事就好,这样才是那个风风火火的丫头。”
语嫣然忽然心头一酸,面色微微一红。
不知如何应对。
是因为很多年未曾有人这样和自己说话了。
还是因为这句话让自己想起了曾经令自己心动的东西。
往事不回首,轻风已过千山,万事云烟散尽,花落水流一叶轻舟划过,只余一抹斜阳。
正窘着,忽听释道安说道:“赶紧走吧,天黑前,还得赶到三元城,否则又要露宿荒野了。”
于是两人开始赶路。
远方,夕阳落下的地方,视线的尽头,可以看见有一座城池矗立在那儿。
那就是三元城,那就是释道安和语嫣然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