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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紧接着，她柔软又带着点细微凉意的手落在他的胳膊上，近距离接触着他因为用力而绷起的肌肉。
“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他听着她清甜的嗓音在耳边慢吞吞地响起来，抬起眼就对上她笑得弯弯的，仿佛盛着万千璀璨星光的眸子。
宁诗婧慢慢的笑开，迎着他一片空白的表情，对着他轻声道：“我抓住你了。”
钟玉珩的大脑里也是一片空空如也，先是疑惑，紧接着又是喜悦和怀疑相交替，他的嗓音微微颤抖着，半饷才结结巴巴地叫了一声：“娘，娘娘……”
他的眼眶里还泛着红，又是自我怀疑又是狂喜的样子意外地透出一种可怜巴巴的无辜，叫人的心都软了。
宁诗婧越发觉得自己之前对他实在是太冷硬了些，再次叹了口气，抬起另外一只手轻柔地落在他俊美的侧脸上。
“钟玉珩。”她斟酌着用词，一字一顿认真地道：“我之前对你太过苛刻了，对我自己也是。我在这宫中无依无靠……”
“臣就是娘娘的依靠。”钟玉珩觉得自己恍如陷在梦境，还是忍不住条件反射的反驳。
宁诗婧笑了一下，点点头：“是，现在你让我依靠，但是我……我总是在害怕。我害怕你这样好，我一旦放纵自己陷入进去就再也无法脱身。我不仅仅是是我自己，我还有陛下，还有瑞珠和赵大喜……还有我娘。”
钟玉珩张嘴想说什么，宁诗婧竖起一根食指落在他的唇上，温柔地看着他，轻声道：“你不要说话，听我说。”
“我总以为我拒绝才是最好的选择，我该把自己的心管好，理智地跟你相处才能护住自己和身边的所有人。”
她的神情带着点愧疚，摇了摇头：“但是我忘了看一看你，钟玉珩。你说的对，能够伤害你的匕首是你亲手交到了我的手上，而我就捧着你的真心一遍遍肆意的用冷漠和拒绝来伤你。”
“钟玉珩，我太自负，也太小心翼翼和多疑了。你能原谅我吗？”
钟玉珩点点头，忍不住抬手握住她的手，眼底犹带着不敢置信，声音轻的像是生怕惊醒这一场美梦，问道：“娘娘，你这是……愿意接受臣了吗？”
“钟玉珩，我到现在依然有很多不确定，也不知道未来到底走向何方。”宁诗婧微微笑着，反手回握住他，轻笑道：“但是我想试一试，我们到底能走到哪一步。我们尝试一下，好吗？”
“好，当然好，简直太好了。”钟玉珩的嗓音发颤，顿了顿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握住她的手亲了亲，才又道：“臣知道这肯定不是做梦，臣在梦中从来不敢想这样好的事情。”
宁诗婧的心里软的一塌糊涂，轻笑了一声，突然抬手摸到他的后背上一按。
“唔。”被她牵动了伤口，钟玉珩闷哼一声，疑惑又委屈地喊了一声：“娘娘？”
“现在知道不是做梦了吗？”宁诗婧傲娇地抬了抬下巴，没绷住又笑开，瞪他一眼道：“还不快松开我好好上药？”
她方才起身的时候就察觉了，她过来的时候他应该上药上了一半。
这会儿上半身的衣袍被解开，除了纵横的绷带没有丝毫衣物遮挡。
大约他回来和方才的动作都没什么顾忌，崩裂了伤口，绷带已经有些濡湿，透出了鲜红的血迹。
钟玉珩这会儿满心甜意，恨不能将她按在怀里好好亲一亲抱一抱，却被她压着坐到椅子上。
他看着宁诗婧拿起放在一旁的绷带和外伤药想要给他上药，喉咙耸动了两下，又叫了一声：“娘娘。”
带着点不甘心。
宁诗婧被他露骨的眼神看的脸上微微泛红，心里却又带着散不开的甜意，道：“还叫我娘娘？”
“娘娘永远都是臣的娘娘。”钟玉珩认真地看着她，眼底全都是溺死人的神情：“永远都是臣的主子，叫臣生臣就生，叫臣死臣就死。”
他的喜怒哀乐，都由她掌控。
宁诗婧的脸上更红了，在他的眼眸下只觉得浑身发紧，脑袋里一片空白，手足无措。
这还让她怎么好好上药？
她忍不住瞪了钟玉珩一眼：“转过身去。”
见她这份面若桃李的娇艳模样，钟玉珩恨不能看到天荒地老也不厌倦，眷恋的又看了两眼，才乖乖地转过身，嘴上道：“谨遵娘娘吩咐。”
这个人，可真是油腔滑调的厉害，一点也不像是个权倾朝野的大宦官。
只是等到她为他解开绷带之后，心中的旖旎心思全都消散，眼底里只剩下心疼。
他伤口的腐肉应当是被刻意割掉了，这会儿皮肉崩裂之后涌出的腥稠血浆将新生的嫩肉跟绷带黏在了一起，她撕扯的时候都觉得自己的手在颤。
钟玉珩从始至终一声痛呼都没有发出来，甚至还饶有兴致的道：“娘娘若是心疼臣，不如叫臣牵着娘娘的手吧？”
想来是感觉到了她呼吸里的颤抖和难过。
明知道他看不到，宁诗婧还是瞪了他的后脑勺一眼，眼眶发红地道：“别捣乱。”
给他牵着手，她还怎么上药？
她几乎是屏住呼吸，一点一点为他重新上药包扎了一遍，他虽然没有出声，浑身的肌肉却紧紧地绷在一起，额头上满是疼出来的冷汗，唇色微微发白。
就算这样，他仍旧从容优雅地套上红色的外袍，又是那副邪肆风流的模样，懒洋洋地微微一笑，道：“多谢娘娘伸出援手。”
宁诗婧知道他在逗她，却还是冷不下脸，只满脸关切地问道：“疼不疼？”
钟玉珩顿了下。
他这一生，从八岁之后摸爬滚打，受过无数的伤。
有的比这个轻一些，有的比这更严重，李丁没出师的时候，她的师父都几度怀疑他能不能熬过去。
他一点点地咬牙坚持了过来，得到暗卫们的忠心和崇拜，走的越来越高，到了如今权势无双的地步。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疼不疼。
他不应该是会疼的，他是暗卫的主子，是复仇的希望，背负的是家破人亡和整个府城无数鲜血冤魂的仇恨，乃至如今背负着整个大安的百姓和江山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