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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小五端水入座,看着屋外,举杯喝水。
“小娘子?”英婆讪讪地笑,带着讨好。
宋小五见有母亲插手,物什让她带着萝卜条们拿绳索绑得紧紧,她翘了下嘴角,回头看向英婆,“你打听这么多作甚?”
英婆要说话,宋小五“嗯”了一声,举杯碰唇,喝水之前道了一句:“等着晚上罢。”
等着晚上她回去,自有交待,多嘴作甚?
她随口一句,但英婆不敢再多言。
老夫人说小娘子像极了她,英婆更是如此觉得,明明小娘子不过六七岁之人,英婆看着她就已有种看到老夫人的感觉,打骨子里对她忌惮得很。
英婆不言语,宋小五当她人不在,视若无睹,喝完一杯水出了门。
有些人,给三分颜色就能开出间染房来。
她来来回回走了几趟,没帮忙,但帮着清点了下东西,等母亲他们把东西都搬上去后,她把放在角落桌底的漏网之鱼指了出来,让他们搬上。
大郎他们被妹妹提醒,才发现昨日打包好的包袱还真是落了两个,这是忘性大的四郎塞的地方,因此小四郎见到妹妹怪羞得很,还朝妹妹吐舌头,被大郎哥敲了两个爆粟,恨铁不成钢地踢了一脚。
“往后看着他点,”掌大局的宋小五自然不会跟毛头小子计较,在小四郎跑掉后,她跟大郎哥道:“非常时刻往死里揍一顿,屁股打肿了看他怎么跑。”
宋二郎在旁听着挠头不已,大郎哥则眯眼,在思考着妹妹这法子的可行性……
末了,他道:“要得。”
三郎在旁边路过,走了两步,觉得屁股疼,嘶嘶地抽了两口气,摸着屁股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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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小五离开秦家时,秦公还未回。
她提早了点回去,走前她跟她母亲商量了明天上午带萝卜条们去宋家跟宋祖母辞别的时辰。
这事得正式一点,该做的还是得做足了,毕竟宋爹还在青州内当着县令,在他还没把宋家踩到脚底下让人求着的时候,宋家可以不仁,但他不能不义。
把黑的说成白的这个权力,历来只属于强势的一方。
宋小五回了宋宅,让祖母身边的一个丫鬟带了她去洗脸洗手,等她洁净回来,想来英婆跟老祖母说的也差不多了,宋小五见老太太坐在八仙桌的前头脸色阴鸷地看着她,她坐到了老太太的对面,回视着老太太。
宋小五从未没害怕过这个光凭脸色就能吓哭人的老人家。
现在亦然。
她平淡漠然回视,宋老夫人的嘴抿得更紧,嘴角的法令纹深深地陷塌了进去,让她的脸色显得愈发地阴沉……
她不言,宋小五不语。
良久后,宋老夫人开了口:“你们家要把那几个小的过继给秦家?”
“没有的事。”
“那是为何?”
“师祖要去燕都,哥哥们跟随。”
“是吗?”宋老夫人声音提高,声音中带着刺人的锋利:“去燕都作甚?”
“求学。”
“哦?”宋老夫人冷酷地看着小孙女儿,“四个都去?”
“四个都去。”
“也不怕都死了?”
“我们家养的孩子,死不了。”
“是吗?”宋老夫人冰冷地笑了起来,“谁知道,宋家的种。”
宋小五没应她,径直看着老太太,老太太诡异的眼神在她脸上打了几个转后,垂下了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老太太开了口,这次开口她的声音平和许多了,“是怎么个事,跟我说说罢。”
这次,宋小五斟酌了一下,方道:“师祖谋得了京城一个书院教书夫子之职,他求了人,想带我家那四个哥哥一道去,人家应了,我爹舍不得丢了这个机会,就作了打算要把他们送去。”
“现在才由你告诉我?他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了?”
“前几天的事,收到信就赶上来了,昨天一到就想跟您说来着。”
“呵。”老太太冷笑,转头对躬着背的英婆道:“叫人去秦家把张氏叫来,还有叫人去请老爷回来,就说我有事,让他马上回来,天大的事也给我放下回来,听到没有!”
“是。”英婆抬眼跑了出去,她一抬眼睛就看着门,不敢看小娘子。
这厢,宋小五则似笑非笑地看了老太太一眼。
这个家,毁也老太太,成也老太太。
老太太要比她大儿子聪明太多了。
宋爹的聪明阴险狡诈,怕是随了她。
可惜,最像她的儿子,最遭她的厌。
小孙女笑瞥她的那一眼,看得宋老夫人极其不舒服,心中更是五味杂陈,但一想这件事绝不能好意了宋韧那几个儿子,秦公那人她是知道的,那个人有他的造化,听说燕都有几个大员还是他教过的弟子……
宋老夫人恨不得宋家分崩离析,但有好事的时候,她岂会只便宜那个小儿子?就是抢的,她也要抢给她的大儿子。
宋韧从小就是那老婆子带的,老婆子死了就是他爹带在身边读书教管,宋老夫人早早没把他当儿子看了,这厢一想到她那个小儿子打的主意她就想冷笑,他想只把他的儿子送去燕都读书这事,真是想得太便宜了。
利益之下,小孙女就不是小孙女了,不过宋小五早领教过了,也就不奇怪。
她悠悠地看着老太太,等着这家人在他们家四儿郎离州城之际闹次大的。
不闹,他们就不是宋家人了。
那厢英婆着人匆匆去请人,等到天都黑了,宋大老爷没回来,宋大夫人也不在家,反倒是去秦宅那边请人的仆人回来回话说了,说二老爷夫人明早早早就来,今日天黑不好走夜路,就不回了。
宋老夫人一听笑了,凉凉地道:“就说老婆子我快死了,让他们早点回罢。”
她气极,说话的声音如寒风入骨。
下仆瑟抖而去。
不多时,在外面守着消息的英婆气喘吁吁回来,跟宋老夫人报:“老夫人,不好了,夫人跟老爷在娘家闹起来了……”
宋老夫人自然想到了中午她跟肖氏提起的事,眉头不禁深锁,跟英婆道:“去几个人,把他们拉回来。”
“诶诶诶。”英婆又满头大汗地去了。
宋老夫人这厢站了起来,走到了门外,她看着屋子两旁点的灯笼,她看了一会儿,听了一会儿,也没听到有人回,她回头,走回屋子,看着手撑在桌子上支着脑袋打盹的孙女。
宋小五睁开了眼,抬起了头。
刚刚点起不久的灯火下,她的小俏脸因黄红跳跃的的灯火显得分外俏丽……
她的眼里倒映火光,就像跳跃着两簇小火苗,美极了。
宋老夫人摸着她的头,缓慢地在她身边坐下,等到坐定后,她道:“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
“有何好担心的。”这厢天色不早了,宋小五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打了个哈欠,道。
这家人,相互残杀就够他们忙的了。
“累了就去睡罢。”宋老夫人摸了摸她的小脸,随着视线在她的脸上滑下,眼睛在她的小脖子上看了看,方道。
“那我去睡了。”宋小五站了起来。
守在门边的丫鬟带了她去,临走前她偷偷看了老夫人一眼,见老夫人无所表示,究竟是不敢提起小娘子还未用晚膳这事。
等随了小娘子回屋,丫鬟在门边看了看,见没人,她踌躇了两下,问小娘子:“饿了吗?”
“莫忙,我这就睡了。”老太太身边的丫鬟个个都管得胆小如鼠,能问出这句话来怕是想了一路,宋小五懒得为难这些主子一句话就能被打个半死的奴婢,就让她走。
“老夫人让我守着您。”丫鬟不走,但也不敢提起往厨房去拿吃的事。
晚膳老夫人都没用,小娘子哪能吃得?只能饿着了。
这厢宋小五躺到床上也没睡意,等着宋家热闹起来,但等了两个时辰她眼皮重了也没听到什么声响,她勾了勾嘴角,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宋小五早早就起了,天还黑着,宋宅死沉一片,没甚动静,宋小五坐在祖母院子廊下中间的台阶上,等着天亮。
天微微亮的时候,院子的门响了,就听有人敲响了门,守门的婆子从旁边的小屋出来开了门,只见一个老仆匆匆地跑了进来,看到宋小五坐在屋前台阶上,他吓了一大跳,脚步往后滑了两步,待到看清人,他挥了下袖子:“怎地是你?”
说罢,他从侧边跑上了门廊,对着里头轻声喊道:“英婆英婆,快跟老夫人说,大老爷回来了。”
门内传来急步声,随即“吱呀”一声,门开了。
宋小五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眯眼看着微白的天际。
她的肚子好饿,饿得她能一口吃一块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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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洱昨晚跟大舅子喝了半夜的酒,这一早还是肖氏叫醒的他,他还有些不愿意回,但肖氏又哭了起来,唯恐在岳家又因这臭婆娘失了面子,宋洱还是回了。
他那岳家对他不薄,他又跟大舅子合的来,面子还是要给几分的。
而肖氏昨晚也被娘家母亲和嫂子劝住了,这在外头养着个表妹又如何?这表妹还是自家人,左右是一家人,比家里的狐狸精要强,那表妹想进宋家的门还得看她的脸色,小心侍候着她,她要是看得顺眼把她抬进门来,还多了个听话的帮手,不喜欢就扔在外头,谁还敢说什么?
宋肖氏一听,心里权衡了一下,便忍住了。
家里有个不安份的想把娘家的妹妹带进来,上次还故意让娘家的妹妹趁老爷在家的时候上门来送东西,如若不是她提了个神,没让他们见着,这事就让她得逞了。
男人是管不住下半*身那根的,当正房的,守住了钱财才是正理,肖氏的母亲是这般过来的,肖氏从小被母亲这般教养,看的也多,就是心里怨恨丈夫,也不得不把这口气吞下,遂了他的意。
没着这个,总有下一个。有个能拿捏在手的,比抬个跟她进门对着干的小狐狸精强。
肖氏被家里人劝了半宿,刚睡下不久,下人又来道家里的仆人来请,她气得满眶眼泪:“还让不让人活了!”
儿子折磨她,老虔婆也不放过她!她真是命苦!
但老婆子昨晚派来的人她没见,今早又来,肖氏也知道轻重,生怕真有个什么事,就让人进来了。
等听到是宋韧的几个儿子要随他们的先生去燕都读书这事,昨晚哭了半夜脑子还没转过弯来的肖氏听了还迷糊,不懂这事怎么值得老太太火急火燎地催着他们回去,突然燕都两字在脑袋里划过,她顿时就清醒了起来,把宋洱推醒了过来。
宋洱只得一大早带着浑身酒气归了家,等进了母亲的房,也懒得跟老太太请安,一进去就坐下,示意下人给他捏肩,方打了个哈欠道:“又有什么事了?”
宋老夫人昨晚差人请了三次也没把人请回来,今早这人是回来了,一回来跟大老爷似的,连声娘都不叫,宋老夫人不想动气,便闭了眼睛强忍。
“有事您就说,我这喝多了有点醉,得回去睡会儿。”宋洱花天酒地的,就没这么早醒过。
这些年宋老夫人管着她房里的钱不给大儿子花,宋洱几次讨要不成,母子俩之间的情份也不比当年了。
宋洱也在冷着他这娘,他三年前因做买卖被人卷走了一大笔钱,当娘的就硬是狠得下心来不给他钱,宁肯钱放烂了也不给他这个给她养老送终的儿子花,让他最后卖了两个旺铺才还上大舅子借给他周转的银钱,当真是让他气狠了。
后来宋老夫人跟施舍似地给了他几次几百两,一千两的银钱,宋洱也是觉得他娘好笑得很,几百两的居然想把他哄回来?早干嘛去了?
遂他对他娘也不如以前亲近恭敬了,也任由媳妇爬到她头上去,由着她们两个人斗。
也该让老太太知道点厉害,若不然,她还当这个家还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