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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很疼,容安想。想象着这剑如果扎在自己身上,该是怎样的疼。
却不见墨琚蹙一蹙眉。这种时候,他还能沉着地道出一句:“放开容安!都给孤退下!”
侍卫们不敢造次,放开了她,可她也不敢上前看一看墨琚的伤势,妙人在此,她也不敢造次。
妙人紧蹙着眉:“王上,她目无尊上,竟然敢直呼您的名讳!怎能不治她的罪?”
墨琚脸色苍白,不见一丝血色,说的话底气已不足,却沉着:“她不过一时情急,孤都不怪她,王后你非要这样吗?”
容安抱着已经被砸断了弦的九霄环佩,不知所措地站立一旁。墨琚终究是为她而伤,她于情于理都不能掉头就走。
侍卫们已经将刺客悉数杀死,有一个没死得了的,看看同伴们都死了,大概晓得活下来会生不如死,一头撞了墙,悲烈地死了。
墨琚被抬到寝殿,终于晕了过去,御医们乱糟糟忙成一团。墨琚身边非医务人员只有妙人一个,容安和众官员以及众随侍都被一道十六扇的落地大屏风挡在了外殿。
容安望着秋水寒鸦的屏风一直手足无措地发呆。
这是第一次到墨琚的寝宫来,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
也没想到墨琚的寝宫居然是这种画风。
寝宫不该是或温馨或雅致的么,那样住起来才舒服不是么,他却弄一幅这样肃杀的屏风搁在卧寝之侧。晚上能睡得着么。
容安胡思乱想着,冷不丁一个声音在耳边炸响:“是你买凶刺杀王上,对不对!”
容安一扭头,对上一双阴鸷的眸子,惊得退后一步,差点撞倒屏风。
定了定神,看清眼前的人是左鸣,不禁一声冷笑:“左大人是嫌被罚俸一年处罚的太轻了么?诬告一次不够,还要诬告第二次!小女子不知如何得罪了左大人,竟让左大人三番五次如此咄咄相逼,大人是打算不逼死小女子不罢休吗?”
“这个世上,如果说谁最有动机谋刺王上,亡黎的公主黎桑,也就是你,可是最有动机的。”
左鸣阴鸷的眸光直视着我。外殿立即一阵骚动,众官皆被左鸣一句话震惊。
容安声音沉冷:“左大人,提醒您一句,亡黎的公主,如今可正在内殿呢!”不等左鸣反驳,她又立即道:“趁着王上昏迷,您就要颠倒是非,到底是何居心!如果没记错,左大人您可曾经是亡黎的太宰,官居众官之首,投至墨国之后却一直郁郁不得志,屈居亚卿之位,若是你想无事生非借以引起王上的注意好升官发财,劝你还是找找别的路子吧,陷害王后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骚乱的众官立即调转矛头,对左鸣开始指指点点。
墨国的官员们一向忠心淳朴,对于叛国来投的左鸣皆是持不齿的态度,因此即使对她和妙人的身份起了疑心,也还是矛头对准了左鸣。
千夫所指之下左鸣只好敛了气焰,但还是指着容安恨声道:“总有一天真相会大白于天下,你嚣张不了几天的!”
容安转回头去面对屏风,不再搭理他。她想,总不能狗咬她一口,她还要回敬一口。
御医们忙活了大半天,墨琚终于脱离了危险,众官得以解脱各回各家,容安踌躇着是进去看一眼还是随大流回家,想到妙人一定不想她出现在墨琚身边,她低叹一声,打算打道回府。
蹭在众官的最后,方欲踏出门槛,身后一个小宫女怯生生的声音:“大司乐,王后请您留步。”
容安顿住脚步。听得妙人略疲惫的声音屏退了左右,道:“容安,你有什么看法?”
“王后所问,容安不明白。”容安没有回头。
“在我面前,你装什么糊涂。”
容安蓦地转回头,愤怒的望住妙人,声音忍不住抬高:“我自从来到墨国,只想平平淡淡过完余生,因此凡事小心翼翼,活得如履薄冰,唯恐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我搞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再相逼。你当该知道,我不想和你有任何瓜葛,更不想和这墨宫沾染半分关系。”
妙人阴沉的双眸半分不相让的回望住她,一字一顿的道:“你怀疑我?”双眸愈发阴沉,眼看就要爆发,却在最后的当口收敛住,只冷冷道:“我就知道你会怀疑我。不过不管你信不信,不是我。”
她不像撒谎的样子,可容安也想不出还有谁会对自己不利。在墨国,她低调的如同路边的狗尾巴草,近五年的时间里连将军府的侍从都没认得全,也唯有被逼进宫后和外界有了些接触,但她自信没惹上什么人。
除了妙人和左鸣。
可左鸣他有什么理由刺杀她。对他来说她活着才更有用。
“我信不信没什么要紧,重要的是,王上相信。王后还是想想等王上醒来要怎么对王上说吧。”
倘或连她都怀疑她,墨琚又怎能不怀疑。
容安转身迈步踏出殿门,出门的一刹那,终是没忍得住,回头对妙人道:“如果在王上醒来之前查出刺客是些什么人,便能洗脱王后身上的嫌疑。王后还要抓紧时间的好。”
终归她是同她一起长大的,不管她如何想的她,在她心里她却一直似姐妹,似朋友,似玩伴,她真的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出事。
离开王宫,回到将军府,已是晨光微曦,容安睡不着,将睡得一塌糊涂的小桑从窝里揪起来,揣在披风里上了拾星楼的天台。
建晖的冬天比不得黎绫四季温暖如春,年节下,阴冷无比,小桑缩着脖子往容安腋下拱,容安摸摸它的脑袋,对着它念叨:“小桑,他们分明是冲着我来的,你说,什么人如此恨我,竟不惜入宫行刺?你说行刺吧,其实在别的地方比在宫里更方便更容易成功,我每天来回的路上就是个好地点啊,为什么非要选在不容易成功的宫里呢?又不是傻子。真是令人想不透啊。”
小桑呜呜两声,表达的什么意思容安也搞不懂,毕竟不同类,
她大脑似脱缰野马,“小桑,你说会不会是墨琚在搞事?听那次的意思,他想遇见一个人,好像是说我,如果真是说的我,他想这么个苦肉计要把我留下也不是不可能吧?什么,你说我不要自作多情了?我除了丑点,性格多好,脑子多聪明,琴弹的多好,墨琚他想留下我为他所用有什么不可能?你这只臭狗狗不要像其他人一样打击我好不好。”
清晨的风刺骨的冷,容安缩在披风里,瞧着东方的鱼肚白渐渐染上冷丽的颜色,可以想见云彩后面的日头一会儿会无比风骚的蹦出来,她心情略宽松了些,没有等到日头蹦出来,揉揉狗头,抱着它下楼。
“走啦,补觉去,管他是针对谁的,如果要杀我,一次不成,总会来第二次,到时候再收拾他们不迟,如果是刺杀墨琚的,那就和咱们没什么关系了。嗯……你说如果是墨琚搞的苦肉计?他敢搞我……唉,我能有什么办法和他抗衡?躲到褚移的羽翼下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吧。但愿褚移他能收留我。可这样会不会连累了褚移?”
半月之后,过完了春年,收到褚移的飞鸽传书。书信中说,宫廷里尔虞我诈,不适宜她这样的呆子,他已经借一场战败上疏王上,调她去战场帮忙出谋划策。
容安看后大惊。褚移自打十余岁拎着翼章刀上了战场,从未尝过败绩,竟然为了她甘愿求败,真是叫她如何消受。
大惊之余又觉得心里温暖。
墨琚已能下地,和他在掌乐司偶然遇见,容安因忙着修九霄环佩,面纱搁在一旁,不小心被他看见了她欢喜的样子。
他一副吊儿郎当的调调,自作多情的道:“见到我好起来就这么欢喜?早知道是这样,那就再伤得重一些,你的欢喜是不是会更多一些?”
容安白了他一眼,做君王的是不是都会这么自恋?
“王上不过是轻伤就已经令朝中文武恨不能将我大卸八块,倘或再伤得重一些,今日王上见到的只怕就是我的尸骨了。”再狠狠白了他一眼,“更甚者,说不定已经尸骨无存了。”
墨琚勾唇角一笑,睨着容安,“嗯,这是个问题。不然,孤送你一块免死金牌,倘或再遇到这种情况,谁也不敢奈你何。”声音略小了小:“这样,你也可以安心住在墨国了。”
容安伸出莹白的手掌,很正色的道:“嗯,虽然一直都住的很安心,但微臣也是很需要这样一块免死金牌,只是,这种情况还是不要再发生的好,微臣怕届时一过杀手的刀,就没有命再用免死金牌了。”
真是时来运转,天上掉馅饼,偏偏就砸中了她。天下间还能有什么东西比这样一块免死金牌更有用——不管墨琚他出于什么心理要赏她一块免死金牌,能手握金牌才是硬道理。
墨琚说的话容安却没有细想。后来有一天想起今日的事来,容安很后悔没有细想想墨琚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