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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怪你。只怪我眼瞎心也瞎,爱错了人。”章如儿撇开了脸,扶着桌角,并没有坐下。
即便说得咬牙切齿一片悲凉,也没能惊动褚移动一动容,反倒是冷了一张脸,道:“既知是错,章小姐还是知错就改的好。”
章如儿双眸悲戚,瞧向褚移,“由来只听说过覆水难收,也听说过情到深处情转薄,却从未听过情这东西能收放自如的。或者,褚将军可以做得到?”
褚将军自然是做不到。但褚将军依旧面不改色,冷声道:“改与不改,是你的自由。本将军强迫不了你,你自己好自为之。”
言外之意,你自己高兴就好。
容安深宫里长大,见惯了君王的无情,再看寻常男子,只觉得个个都称得上多情了。但见了此时的褚移,她只能唯拜服耳。
这样一个美娇娘摆在眼前,还对他深情不改,他竟能做到无动于衷冷语相向,可见心够冷够绝。难为她之前还一直觉得他是个体贴又善解人意的青年。
可见他的体贴只给了她一人。
容安心里轻声一叹。面上透着惋惜:“章小姐对我哥哥称得上情深似海,只可惜我哥哥无福消受,真叫人无奈。”
对她的话章如儿有些疑惑:“你哥哥?和你哥哥有什么关系?我可没那个荣幸认识你承光公主的哥哥去。”
容安指了指褚移:“这可不就是我的哥哥?”
章如儿更疑惑了:“褚将军?”
容安道:“我与他结拜为异性兄妹了,他可不就是我的哥哥吗?”
褚移点点头,证实了她的说法。
容安本以为,告诉章如儿她和褚移已是兄妹关系,她或许能萌生点希冀,令她没想到的是,她的话一出,非但没能让章小姐萌生一点希望,反倒指着她怒道:“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弥补的办法吗?”
换做容安疑惑了:“弥补?我弥补什么?”
“褚将军将你放在心头,你却委身于他人,这难道不是你想出来的弥补褚将军的法子?”
容安更疑惑了:“我为什么要弥补他?我又不曾欠他什么。他爱慕我,那是他的事,与我何干?”
她说的话固然无情,但眼下也只能这么说。在褚移未对她淡忘之前,她容情才是害了他。
冷冷笑了一声,继续道:“再者,他同我结拜,难道不正是说明,他已将从前放下了吗?既已放下,我又何须补偿什么?”
章如儿被驳得哑口无言,凄然一笑:“以前只听说你跟着褚将军行军打仗,机诡多谋,却不知你口齿也这样厉害,真是能将黑的说成白的,白的也能说成黑的!我辩不过你,不辩就是。你找我所为何事,直截了当地说吧,无谓的话就不要再多说。”
从前章如儿是个骄纵的大小姐,如今看来,经历了此次事件,骄纵是骄纵不起来了,但也没有学得多聪明,倒是变得尖锐刚硬了。
可见心机这种东西,并不是经历过事情就能学得会的。
容安淡淡道:“也好。有些话本来是可说可不说的,但既然你想听,那我就说说吧。你和我哥哥,你们不可能在一起。就算以前是因为我从中作梗故意拆散,但现在你的父亲被他鞭打致死,你还能允许自己和他在一起吗?”
章仝一息尚存,但和死也没什么分别了。且最终也只能是死。容安倒也并非诳语。
实话实说,甚至是夸大其词,她是想看看章如儿对褚移的情有多深。
听到父亲的死讯,章如儿懵了好大一阵子。不哭不闹,不喊不叫,像是魇住了一般。半晌,才见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收也收不住。
褚移只是静静地看着,时而喝一口茶。没有阻止容安,也没有劝慰章如儿。
扑簌簌的泪珠滚落,章如儿断断续续道:“我听说,我父亲是因为通敌入罪的。通敌之罪是何等样的大罪,我晓得。褚将军,我只想和您确认一下,您鞭打他,是为了泄私愤,还是因为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犯了罪?”
褚移手里端着茶杯,没有喝,又将茶杯“嗒”一声放了回去,面无表情道:“两者都有。”
连遮掩一下自己的行为都不曾。
“为泄私愤假公谋私,这倒是个新鲜说法。我之前倒没想过,自己这种行为是属于假公谋私。”嘴角挑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很肯定地告诉章如儿:“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是泄私愤的成分居多。”
褚移的话犹比他手上的翼章刀还要锋利,连容安都忍不住侧目。这话要搁在自己身上,怕也是要受不住。更何况眼前这位娇生惯养大的柔软小姐。
容安忍不住道:“哥哥,这样说不好吧?我晓得,你还是为大局着想的。”
听入章如儿耳中,她这分明是在为褚移的行为做辩解。容安何其冤枉。她不过是觉得这样说至少章如儿心里不至于太难过。
瞧着章如儿含着泪的眼眶里浮出怒意,容安心知她没有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心里叹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
章如儿悲戚里隐着恨怒:“父亲出事,本是罪有应得,但为人子女的,即便是父亲犯了再大的错,也不能怪罪于他。出事之后,章府被王上派人围了个水泄不通,我与母亲求告无门,日日活在恐惧里。今日得幸能见一见将军,我本来还觉得天不亡我们章府,心里想着求一求将军,看能不能赦免父亲一二,如今看来,是没这个必要了。”
褚移淡声道:“章仝罪不可赦,求与不求,都没什么用。”
章如儿瞪着哭红的双眼,眸光直剌剌落在褚移脸上,嘶哑着嗓音道:“我有一件事,想和将军求证一下,望将军据实以告。”
褚移仍是淡淡:“你问便是。能不能据实以告,本将军不能给你保证。”
“家父平时与将军素无往来,唯一的一次结怨,是因为容安。我想问问将军,如果没有通敌叛国之事,将军是不是也会为了容安置家父于死地?”
褚移凉凉挑了挑嘴角,道:“若不通敌,罪不至死,但做错事总归要付出代价,他加诸在容安身上的,势必要还。”
容安没有作声,早知道会是这个答案,她连表情也没换一换。
章如儿面如死灰,却仍有那么一点不死心,咬了咬嘴唇,道:“如果不是容安,而是别的和将军无关的女子呢?将军也会让他还吗?”
这的确是个犀利尖锐的问题。但是这个时候还能问出这样的问题来,容安觉得,章如儿的脑袋确有些问题。
褚移尚未开口,容安先就开了口:“杀人偿命犯罪伏法,就算是别的女子,难道就不该还人家公道了么?就算我哥哥不能去帮助你口中的别的女子,也自有别的人会站出来伸张正义。我哥哥为我站出来,这有什么不妥吗?章小姐问的好生奇怪。”
论口才论心计,章如儿自然都不是对手,容安一句话便将她问了个哑口无言。
凉凉一笑,容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继续道:“我今日差人把你请过来,其实不过是为着墨琚。实话跟你说吧,章仝的案子很特殊,处理不当,会引起朝野不安。墨琚暂时也没有想到好办法,所以才只是圈禁你们一家。我的意思呢,是有罪论罪,无罪释放,所以才要请你来问问,你们一家人究竟都有谁参与了通敌。”
章如儿怔了一怔,对容安的话却不信,“装什么好人?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容安,你根本就巴不得我们章家都死无葬身之地吧?”
容安些许无奈,似笑非笑:“我为什么巴不得你们章家死无葬身之地?”
“这个还不简单?因为我父亲曾经害过你!还因为我心仪褚将军!”
“你父亲害过我是真,方才我哥哥也说过了,害人就该偿还,但也罪不至死。可……你心仪我哥哥,我为什么就得置你一家于死地?其实我巴不得有姑娘喜欢我哥哥呀。”
“这……”章如儿哑口无言。若说以前,她觉得容安可能也爱慕褚移,但现在事实证明容安心里只有墨琚一个,这个因果关系自然就不成立了。
唇角抿了抿,咬牙道:“你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别人伤你一分,你大概是要十倍奉还!”
“如果是我,我就不会说这样没有根据的话。”容安眸中露出意兴阑珊的意味来,但也没有马上就结束谈话,只沉吟了一瞬,继续道:“当初我被你的父亲和左鸣刑讯,差点致死,虽没死得了,但也留下了一身伤疤,每每看着那些伤疤,就觉厌恶。若认真计较起来,一报还一报,我实在该在你身上也留下那么几道伤痕……”
“你……你敢!”章如儿眸子里露出惧色来,不由自主退后一步。
“你应该知道,我没有什么敢不敢的。一切只在我想与不想。你若是聪明,就回去把你们府上参与了通敌的人一概揪出来。你若是不肯亲自动手,那就只能我亲自动手了。从你开始,一一审问过去。”
试探过章如儿内心的真正想法,容安不再留情面,亦不再浪费时间,慵懒的眸子里浮出一抹杀意,杀意彷如利刃,在章如儿身上一掠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