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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已入夜,但是汴河上勾栏画舫灯火通明,丝竹声和歌姬们的歌声彻夜不休,形成了汴河独特的风景。
一艘高大豪华的画舫上,弹着琵琶的歌女们偷偷看向那斜靠在船舷边上的白衣公子。
灯火的清辉给他周身渡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白色的衣袂被夜风吹动,恍若是误入凡尘的谪仙。
他手中拿着一把小巧的匕首,正悉心的雕刻着什么,对年轻美貌的歌女暗送的秋波视若无睹。
很快,另一个蓝衣公子上了停靠在岸边的画舫,他终于抬了抬眼笑问道:“花灯送出去了?”
赵煜笑了笑道:“他们竟是去城南看烟火去了,可让我好找。”
赵泓临雕刻着木头的手微微的顿了顿,面上依旧是一派风轻云淡的模样。
“师伯还是走了?”赵煜微微的笑了笑,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尽显风流。
闻言,赵泓临无奈道:“你又不是不知师伯的性子,最不喜和我们皇室中人打交道,不过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可是却偏偏收了赵肃为徒,其中渊源谁也说不清。
赵煜笑道:“师伯此次回汴梁,想来是为了苏瑾瑜而来,听闻他无事,自是没留在汴梁的必要了。”
昔年顾门之变发生的时候,廖睿身在西越,待知晓时已无力回天了。虽然他性情古怪,但对顾门门生还是十分看重的。
苏瑾瑜曾是顾太傅最为得意的弟子,廖睿为他千里迢迢来汴梁也无可厚非。
赵泓临点了点头,复又感慨道:“不过此案竟是临小姐所为,听起来未免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他心思纯净,没有想过其中会有什么隐情。。
赵煜笑了笑,没多什么,一双狭长的眼眯了眯活像只狐狸。
虽然赵泓临是徽宗的儿子,可是对于徽宗的了解甚至还不如赵肃。
贡品被盗案徽宗之所以震怒命人查探,与其说是想要查出真相,还不如是因为皇家尊严遇到挑衅所以急需挽回颜面。
大理寺也好刑部也罢,只要找到犯人,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是她所做,无论动机在常人看起来再怎么匪夷所思已经不是那般重要了。
所以赵肃敢将一年前的云妃被害案和如今贡品被盗、邪教杀人案放在一起结案,只要能结案,徽宗不会深究其中缘由的。
但是这些朝堂上的风云暗涌赵泓临不会明白,虽然他是皇子,但他素来不在意这些东西,这也是二人能成为至交好友的原因。
赵煜看着他那修长的手拿着匕首,灵活的雕刻着手中的木头,虽然才雕刻不久但隐隐可看出是只憨态可掬的小兔子的雏形,似是想到什么一般,赵煜笑道:“对了,今日多谢你做的花灯了。”
赵泓临浅浅的笑了笑道:“不必言谢,二小姐喜欢就好。”
月晕清辉照在他的侧脸上,当真是君子如玉,举世无双。
正月十五后,开朝的第一天朝堂上就不平静。
大理寺与刑部历经波折,终于破获了贡品被盗案,而最为讽刺的是这次贡品被盗的元凶竟然是刑部尚书之女!一个闺阁女子,竟犯下这般惊天大案,且是在成亲的当天被大理寺的人抓获的。
这一下牵扯到了汴梁城中最有威望的两个世家,万幸的是周国公还是明事理的,此事没有再追究大理寺到周家拿人的过错,只是临家那边不大好办。
毕竟临语姝身份尊贵,是尚书之女、皇后的之女。
临震与皇后想要保临语姝,但又被赵肃拿捏住了一年前云妃暴毙的把柄。在朝堂上,当赵肃道出一年前那桩旧事之时,原本还偏向临家的徽宗该是如何震惊与震怒苏玉徽不得而知。
她只知,这个案子算是告一段落了,但是关于连城璧即将现世,那些又野心的人即将掀起的风波未曾平息。
但是这些都与她无关,她只在乎苏瑾瑜,等待着大理寺对这件案件做最终的审理,等着苏瑾瑜回来。
正月十六,雪过天晴。
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带来阵阵暖意,苏玉徽进来的时候房间内的女子仿佛还在沉睡,对于来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苏玉徽遣退了碧烟等人,对着仿佛依旧在熟睡的女子轻声道:“小妩,我知道你醒了。”
床榻上的女子动了动,掀开幔帐仿佛对窗外绚烂的阳光不适应,微微眯了眯眼,在阳光下,她的肤色呈现出一种透明的白色,若不去看她左边脸颊上那一道可以说是惊心动魄的伤疤,她的侧脸可以称的上是秀美动人。
她问下苏玉徽的第一句话就是:“周蘅芜死了吗?”
苏玉徽没有回答她,而是反问她道:“你便这么恨他吗?哪怕,他也是无辜的。”
小妩的神情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平静,那一双幽冷如寒潭一般的目光没有一丝波澜的看着苏玉徽道:“就算是所有人都是无辜的,唯独他不是。”
“若不是他,寨子里又怎会招惹来灭族之灾。”小妩用着一种平静的口吻道,“我也好,他也罢,都是寨子里的罪人!”
见她这样一幅平静如水的模样,苏玉徽欲向她说出口的真相却又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赵肃曾她说过,周蘅芜虽然知道了真相,也知道小妩对他的误解,但依旧还是选择在喜宴上生生的挨了小妩那一刀,原因是置死地而后生。
一开始苏玉徽并没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后来她知道了,周蘅芜是在拿性命做一场赌博。
虽然他忘记了过往,但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永远都不会忘记,他知道小妩恨他,想要挽回,除了让自己死一次之外似乎没有再好的办法。
置死地而后生,那一刀是他对小妩的亏欠,若是他赢了,他与小妩之间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可是周蘅芜到底还是算错了,对于小妩来说,是不是周蘅芜下令屠的山寨已经不重要,在她的心中一切灾难都源自于那一年竹楼的初相见。
连自己都不能原谅的人,又怎么会去原谅他呢?
苏玉徽看着小妩决然的神情,挪动了嘴唇,不知该说什么。先打破二人之间沉寂的是小妩,“二小姐,现在能告诉我,当年灭族的真相吗?”
她以一种波澜不惊的口吻道,神情漠然,但是苏玉徽却注意到她无论她再怎么伪装出一种漫不经心的模样,颤抖的睫毛泄露出她内心的不安。
她到底还是在意的。
苏玉徽沉吟片刻道,“或许,当年的真相,该由另一个人亲口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