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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首辅伸手去拾地上的药方,忽听耳边有什么利物呼啸而过,瞬时,地上的药方便被一阵疾风卷起,四散飞落。
蹲在地上的莺妃双眼突然大睁,身子晃了几晃,仆地而亡。
小后生急忙上前扶起莺妃,人已经全无气息。
漫天飞舞的药方飘飘摇摇的落地之后,全都变的破碎不堪,没有一张完整的。
“是谁!是谁?有刺客!御林军何在?还不快快追拿刺客!”小后生放下莺妃,面露恐惧,大声叫道。
老首辅此刻倒是不慌不忙,慢慢立起身来,走到身负枷锁的司马南面前,作个长辑,叹一声:“好一手落花飞雪,老夫年少时,曾有幸看过廖相权廖大将军使过这一招式,杀人于无形,当真是泣鬼神惊天地。”
司马南一脸冷意,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倒是冯保不服,直言顶撞道:“老首辅,此言差矣,大将军如今身陷囹圄,手上带着十几斤的枷锁,怎能施展出什么落花飞雪,你不让人追捕刺客,却在这里大放厥词?”
“冯保闭嘴,老首辅只是在感叹廖师傅的招式厉害,何曾言说刺客是哪一个?”司马南训斥道。
冯保梗了梗脖子,凶悍的盯了首辅一眼,退到一边去。
老首辅捋了捋胡须,又朝司马南作个辑,挥手吩咐众臣:“去殿外迎接新主登基。”
“老大人,难道就让先帝之死这么不明不白不成?这厮实在太张狂了,竟然当着我们诸多重臣的面,公然虐杀后宫娘娘,国法何在?老大人为何不管?”
一位大臣跪倒在地,磕头泣血质问。
老首辅背拂着双手,慢慢朝外面走去,苍老的声音:“新帝马上继位登基,这些事,自然是上奏皇上,由皇上亲自裁决才是。”
众臣面面相觑,不知老首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他们大多数人无非是墙头草,如今见首辅大人都不闹了,料再闹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抱怨几句,也都随他出了殿。
倒是那个拿着御牌的皇室小后生不服气,跳到司马南跟前,低声喝道:“你这个奸人,你早知道这个秘密,却一直不予揭发,还一直护着他,让他做了十几年皇帝,你如何对得起我夏家的列祖列宗?如何对得起先祖皇帝对你的信任?”
“你是忠靖王之侄,世袭忠义王夏非渊?”司马南问他。
小后生点头,冷笑:“本王坐不改姓,行不改名,正是夏非渊也。”
“回家问问你叔叔,先帝当初何以登基?再回家问问你叔叔,你今日说的这席话,对是不对,如果他不教你,你再回来问我。”司马南冷声道。
夏非渊打个寒噤,盯了他两眼,飞一样的随在众人身后奔出大殿。
冯保过来要解司马南身上的枷锁。
司马南阻止他,叹息一声:“把我送进牢里。”
“大将军!”冯保跺下脚,焦虑的唤一声。
“押我下去罢,别给新帝添麻烦了。他刚刚继位,若因为我的事,而遭群臣反对,岂不心烦?“司马南哑声道,拖着枷锁朝外面而来。
冯保重重的跺下脚,跟在他后面一起走出来。
恰此时,宫外门响起鼓乐之声,新帝已到。
众臣分班跪倒在甬道两端,等侯新帝下降。
章在一干侍卫武将的簇拥下,执着全套銮驾,缓缓走了进来。
司马南避身于殿外的石狮子后面,嘴角露出些凄凉的浅笑。
章长大了,神态威严,颇有君王之风。
这是他的亲兄弟,为了这个亲兄弟,他费尽了心思,终于看到了这一天。
可对于这个慢慢走过来的男人,司马南却忽然有了很重的陌生感。
他是因为他是他的亲兄弟,所以为他付出了很多,可真正看着这个兄弟,却是那样的陌生。
陌生到几乎认不出他的容颜。
是的,为了避人耳目,他几乎不怎么去见这个兄弟。江明可以去照顾他,孝帝也可以去照顾他,唯有他,从来没有好好去冷宫照顾他一天。
他心里记住的该是江明的恩情和孝帝的兄弟之情罢?
司马南的视线被起身又伏下施礼的群臣阻碍,不再能看到章的面目。
他慢慢叹口气,朝内侍监的牢房走去。
牢房里尽是欢笑的人,不管他们犯了什么罪,因为新帝登基大赦天下,都会被释放。
他们看见司马南走进来,气氛一时凝结,慢慢凝聚出强大的怨气,尔后突然便爆发出来。
司马南是内侍监统领,这里关押的罪犯大部分由他审讯批示后关进来的。
一只飘着浓重脚臭味的裹脚布掷到了司马南头上,司马南略一歪头,那边又是一只破草鞋狠狠的掷到了脸上,几口浓痰吐到了他光滑整洁的衣衫上。
随后进来的冯保见状,睚眦俱裂,狂吼一声,抽出腰间的佩刀朝牢门内挥去。
司马南厉声喝止他,冯保暴怒的嚎叫着,收回佩刀,刚才佩刀砍进去的牢房内,几个彪形大汉唬的面皮发青,抖抖索索的瘫倒在地,尿了裤子。
“人之常情,又何必苛责他们。”司马南淡淡的对冯保说道。
“大将军,我们回内侍监,管它什么鸟皇帝。”冯保气恼的说道。
“冯保,你记住,你效忠的是朝廷,不是我个人,给你发俸禄的也是朝廷,不是我个人,你这就回内侍监,做你该做的事,新帝刚刚进宫,我怕有人惹事,切记要万千谨慎,切不可让歹人趁了间隙。”
司马南朝尽头的牢房走去,便慢声嘱咐身后的冯保。
冯保狠狠的拭把眼泪,嗡声应着,却只跟在他身后,不肯离去,直走到尽头的牢房。
尽头的牢房门开着,里面坐着位红衣绿裙的美人儿。
司马南怔一怔,面色突变,双手一下子将枷锁扳开,怒道:”何人将你关押?快告诉我。”
“江山和美人,你选了后者,告诉我,你后不后悔?”冷静站起来,将他拖进牢房里,盯着他的脸,转声问道。
司马南依旧一脸急迫,仿佛没听见她的问话,人随她进了牢房,却扭过身,对冯保低声嘶吼:“去查!是谁将她关进牢房的,我必将他碎尸万段!”
“你急什么,是我自己进来的,进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等你。”冷静在他身后说道。
司马南惊讶的张大嘴巴,回首盯着她,一时不知所措。
冷静伏身过去,拔掉他手指上的一根木刺,这是刚才他暴怒扯开枷锁时刺到手指上的,还有好几根没有拔。
冷静将他的双手拉进怀里,一根一根拔着。
“你是不是傻?”司马南垂着盯着她的脑袋,柔声道。
“嗯,是。”冷静答。
司马南一时无言,呆呆的盯着她的头顶,眼神越渐温柔。
冯保见状,咬咬牙,关上牢门,转身离开。
他们彼此应该相爱,可惜能在一起相处的时光并不多。该让他们单独相处下,哪怕是在这样的地方,在这种时候。
“谢谢你陪我走过这些日子,以后的路怕要靠你自己了,我跟你说的,也都不能实现了。”良久,司马南凄凉的开口。
冷静低着头,小心的给他拔着手上的木刺,手不抖,面色也没变。
司马南眨了眨眼,嘴张张合合,喉头急速的抖动,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冷静拔下最后一根刺,柔夷轻轻滑过他满是老茧的手心,问:“疼不疼,不疼就是拔干净了。”
司马南将她耸到门口,推她出去:“别管这些小事了,你走罢。”
“那我走了。”冷静走出牢门。
司马南心口一阵刺痛。
这本是他希望的,可她真的这样做了,他的心为何又会如些疼痛?难道他还是希望她能留下来哪怕是多陪他一会儿?
冷静走出去,又折回来,瞧了他一眼,不容质疑的声音:“我还会来看你,我一定要看到你,不许消失更不许不见我。”
司马南强忍着心疼,点头。
“你承诺的别的事做不到也罢了,这件事一定要答应我。”冷静又说道。
“如果我不在,一定会让冯保去通知你,我保证。”司马南绝望的说道。
冷静复又转身走去,低哑的声音仿佛是对自己说:“我不会让你不在的,就算我不在,也不会让你不在的。”
司马南望着她的背影,心疼不能自已,他本想就这么过去,就这么了却这悲摧的一生,这个结局本就是他的结局,没什么不能接受。
可是她刚才的话,却又摧毁了他的决心,他是做不到带她回乡,可他还可以做到,再让她见他一次,就一次,他一定能做得到。
司马南蜷着身体瘫倒在地,用尽全力从袖里摸出一颗药丸,放进了嘴里。
孔令慈在拱门后等着冷静。
看见冷静走过来,急忙迎上去,问:“你见着他了?”
“老孔,你这个人很奇怪,刚才还寻死觅活,要追随先帝而去,现在就可以若无其事的好奇别人的事了?”
冷静操手朝前走去,冷淡的说道。
孔令慈跟在她身后,解嘲的笑:“我算是死过两回的人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爱皇上的那个孔令慈死了,心怀怨愤不平觉得世间不公的那个孔令慈也死了,现在剩下的这个,也该笑看世事,做个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自己了。”
“你并没有,你的眼神出卖了你,你想的不过还是复仇,你觉得是因为我做事不利,导致皇上被杀,所以你想杀死我,可你却杀不死我,
于是便将皇上的死归咎到皇后身上,归咎到司马南身上,因为宫中都传说,皇后是司马南的人,指使她杀死皇上的正是想篡权谋国的大将军司马南。
皇后已经自戕,你的敌人便是司马南,太后在尚宫局的内应也绝不止你一个,你一定是将她们纠集在一起,寻找机会杀死司马南。
可惜,我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你杀不死我,同样也别想杀死司马南。”冷静冷冰冰的口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