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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即,柳老爷子决定和柳博文陪同清芷去城里,柳族长让勤伢子驾牛车相送。
牛车用棉被褥子垫得松软,将清芷抱上去后再用棉被捂得严实,以免路上颠簸和风吹再次受寒。
石老太拿来一百两银子,并嘱咐若是银子不够便去威远镖局找她的儿子。
柳老爷子一行走后,沈氏回去抱了一套被褥过来给谢氏和柳清妍打晚上地铺用。
院子里乱七八糟的的东西已被清理干净,族人们纷纷从自家搬来不少的木头,会木匠活开始丈量门窗的尺寸。
去买瓦片的也拉回来两大车瓦,众人齐齐动手卸瓦片。
柳老太服完药后睡着了,谢氏和柳清妍也加入搬瓦片的行动,总不能自家人干看着让别人干活是不。
石老太别看年岁大,干起活来全然不输年轻力壮的小伙子。
柳清妍对此羡慕不已,“吭哧吭哧”捧着一摞瓦片凑到石老太身边问:“石婆婆,你老年轻时的武功是不是特厉害?”
石老太挑起眉梢,得意道:“那可不,想当年婆婆我在江湖上的名号可是响当当地,多少年轻武林豪杰都不是我的对手。”说到此,压低声音神秘道:“就连我孙儿的爷爷都没打过我,被我擒回去当了相公。”
听到此话,柳清妍怔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忙捧道:“石婆婆,你真乃女中豪杰,巾帼英雄也。为我等女子长了威风,我是衷心的佩服,佩服。”
石老太心下高兴,搬瓦片时又多加了一捧。
天擦黑时,勤伢子才从城里回来。
“那同济堂气派是气派,可是价钱也贵得吓死人唉。啧啧,一下就去掉了三十两银子,一般人家真看不起。”勤伢子边说边咂舌。
“那大夫可有说能否治好?”谢氏追问清芷的病情。
勤伢子喝了口水,答道:“大夫说外伤倒是好治,就怕伤到脑子,再加上还有芷丫头之前受了强烈刺激形成的癔症,醒后不严重的话,治个一年半载的兴许就能好,若是病情过于严重,怕是难办了。”
谢氏听完,陷入深深的沉默。
勤伢子遂起身家去。
柳清妍送出院门,道:“勤叔,今儿幸苦你了,多谢啦。”
“辛苦甚呢,就跑过个腿的事。”勤伢子摆手,然后赶着牛车走了。
轻掩上院门,柳清妍在昏暗中静默,夜风拂过面颊,带来丝丝凉意。
入夜,柳清妍和谢氏躺在干稻草铺上,默默无语。
良久,柳清妍想到一个问题,便问谢氏,“娘,二姑不是嫁在城里么,二姑父也是当差的,咱家怎地不去找二姑帮忙呢?”
谢氏瞅了一眼床上的柳老太,见柳老太睡得沉,才小声道:“你二姑父虽然人还行,可是你二姑的那个婆婆厉害着呢,嫌弃你二姑是乡下姑娘,除了每年正月初二让来一趟,平时连门都不让登。要不是你二姑肚子争气,连着生了三男一女,不然少不得要受闲气,咱家哪好再去为难你二姑。”
柳清妍撇嘴道:“既然嫌弃二姑,当初为何又要娶。乡下姑娘又怎了,二姑也是能断文识字的,不比城里姑娘差。”
谢氏叹息道:“当初那家看你爹年纪轻轻就是秀才,以为将来能进一步当官的,哪晓得你爹不再赶考去当了夫子。”
“娘啊,你以后可不能我把嫁到这样的人家去。”柳清妍急忙爬起来道。
“娘才不希望你嫁进城里,嫁到大户人家去,最好就嫁在本村,想见随时就能见着。”谢氏咂摸了一下又道:“只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同宗同族不能成亲,咱村外姓的不多,想寻个合适的难呐,待我明日去打听打听,哪家有年岁跟你相当的男伢。”
“娘,我还小,不急哈不急。”
连续几日的阴沉,天终于下起雨来,秋风秋雨一起,天气愈发的凉。
屋顶被损毁的瓦片在族人的帮助下全部修补完工,否则屋子要被淋坏了去。
木匠带着两徒弟把活搬到堂屋里来做,堂屋里一地的锯末和刨花。
柳清妍端一壶刚泡好的茶水送到堂屋,“大伯,你们歇会再干吧,先喝点茶水。”
对于来帮忙的族人,她心里很感激,所以在茶水这类问题上,招呼得很周到。
“好,好。妍丫头,这活太赶,门儿窗儿怕是做不到原来的精细,只能先挡挡风。”木匠放下手中的刨子道。
锯木头的两个学徒也停下手上的活,过来倒茶喝。
“大伯,能遮风挡雨的就很好了,先把年过去再说。”柳清妍笑着道。
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些想法,只是还未来得及去思考详细。
石老太在晌午饭后过来陪柳老太说了一会话,柳老太是愁思郁结,心结解不开病就好不了,药喝下去也没啥效果,已经瘦得没个人样。
柳老爷子和柳博文去了城里几日还不见回来,也不知道清芷现在的病情怎样。
屋檐下落下的雨水打在堂前的美人蕉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
柳清妍伸出手掌接住一滴雨水,任由清凉的感觉沁入肌肤,此时心境与初来时的已经天差地别。那时是不确定的彷徨,此刻已是无比坚定。
仰望阴暗的穹顶,唇边漾出淡淡笑意,深藏于眼底的锋芒尽现,如同那些怒放美人蕉,在风雨里无声妖娆。
第五天,柳博文回来了,告知清芷的生命已无危险,只是还处于昏迷状态,以后的情形暂时还是未知,亦已去县衙大牢里探望过柳博裕,听说清芷有希望能治好,精神好了些。
柳博文和柳老太说起,柳老太眼里闪着泪光点了点头。
匆匆来,匆匆去,柳博文吃完晌午饭又回城里替柳老爷子的班,清芷在同济堂里住着,身边不能断了人。
在去县城的官道上,柳博文与一个骑马的少年相逢而过,那少年很是英姿不凡。
石磊押完一趟镖回来,因心中惦记临行前嘱咐石老太的事,跟老爹短暂相聚后,便着急的奔白水村而来。
进了小院还未及开口问,石老太便迎上来道:“可不得了唉,那小丫头家里出大事了,现如今可怜着呢。”
石磊一怔,问道:“出了何事?”
石老太便吧啦吧啦地一顿说。
还未等她说完,石磊已经闪身出了院子。
“等等我唉,这孩子,急个什么劲。”
柳清妍坐在泥炉子前的小板凳上给柳老太煎药,手上揺着把蒲扇煽风,煽着煽着就陷入了沉思。
她在检讨引起柳家这场劫难的原因,娶郭氏进门固然是隐患,但是主要原因还是出在自己弄出来的新奇物事,也太低估了人性的贪婪。
那些东西,在没有可完全掌控局面的能力之前,还是不能轻易显露出来。一个不起眼的咸鸭蛋就带来如此巨大的灾难,若整些震惊世人的玩意出来,那不得招来覆灭之祸。
“药都要熬干了,小辣椒,你在想些什么?”
略带戏谑的声音打断了柳清妍的思绪,一只手伸过来夺走了手上的蒲扇。
涣散的视线再度集中,炉子上的药罐“噗噗”地跳动着,忙用抹布包着揭开了药罐的盖子。
把火弄小了些,重新将盖子盖上,才淡淡说了一句:“回来了。”
柳清妍再没了与他置气的心情,家中发生如此多的事,哪还有心思去计较儿女私情,这一句就像老朋友久别后重逢的问候。
石磊却很受伤,他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心里委屈又心酸,很想说:我这么着急的跑来看你,你就这么对待我,没良心。
临出口却变成:“是回来了,你是否不愿见我回来,若是这样,以后我不出现就是。”
嗳?
这又是抽的哪门子的疯?
柳清妍瞪着石磊看了几息,懒得与其争辩,揭开盖子去看罐子里的药。
石磊见她不理自己,更恼了,但是又不能发作,便在旁边蹲下生闷气。
柳清妍看他半天不动弹,又是满脸写着“不开心”的表情,不禁揶揄道:“你不是在城里陪心仪的姑娘,跑回来做什么?”
石磊茫然,问道:“我几时在城里有心仪的姑娘了?”
柳清妍撇嘴,“上次你自己说的已有心仪之人,既然不在村里那就是城里的咯。”
语气有点酸。
石磊先是一怔,随即心里窃喜,原来是这样。
眸子里的星光瞬然点亮,勾了勾唇角道:“我有说过心仪之人不在村里的吗?”
柳清妍一愣,好像是没说。
“是村里哪个姑娘?”
她就是很想知道
石磊一本正经道:“是你。”
柳清妍一个趔趄,差点从板凳上摔下来。
心“砰砰”地跳了几下,极力稳住心神道:“你没吃错药吧?”
“我并未生病,何须吃药?”
石磊面色十分平静,心里却已乐开了花。
柳清妍垂下眼帘,掩住眸子里的光芒,道:“我们不合适。”
石磊急道:“怎会不合适?”
柳清妍沉吟,咬了咬嘴唇,抬眸道:“我们年岁不合适。”
石磊仿如闷雷劈在心底,列出一道深而黑的宽缝,焦炭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