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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石威将祝家整个家族的详细情形讲解了一番,柳家诸人听后面上无不染上一层忧色,豪商世家岂会愿意将嫡系小姐下嫁给小门小户来受苦?
柳澜清心头涌上一阵失落,自家与对方的家境相差太大,一个秀才的功名不足以填补两者之间的差距。
“清伢子,你这门亲事怕不好办呀!”柳老爷子深叹道。
柳澜清沉默半响,戚戚然道:“祖父,我懂得的,倘若祝家主不同意亲事,只能说我与祝小姐无缘罢了。”
其他人一时无言,气氛变得凝重。
“呵呵呵。”石威突然朗声大笑起来。
众人皆是一脸不解的望他。
石威在众多疑惑的目光下止住笑声,解释道:“你们无需如此灰心丧气,祝同尘虽是一介豪商,但他对文人雅士颇为敬仰,最喜爱与读书人结交,给儿女取名都拣文绉绉的来。博文兄弟和澜清侄儿皆有秀才功名在身,亲事未必就不能成。”
众人听得此言,先前的失望一扫而空。
石威接着又道:“我与祝同尘还算熟悉,一会儿让人去下个帖子,过两日博文兄弟和澜清侄儿随我去祝家走一趟,咱先不提亲事,探探他的口风再做进一步的打算。”
“如此,有劳石兄了。”柳博文拱手谢道。
石威爽气地摆手,道:“博文兄弟无须客气,咱们又不是外人。丫头今年也十三了吧?等澜清侄儿的事定下来,不如将我儿跟丫头的事一起办了,往后两家走动起来也好名正言顺。”
柳家几位长辈面有喜色,心道我们等你开口都等好久了,你现在才想起来呀!
柳清妍老脸微红,瞪了一眼石磊。
石磊抬眼望屋顶,装作没看见,嘴角笑涡浅浅隐匿。
厅里气氛又热闹起来,话题切入到柳清妍的生辰上来。
“我一个小辈用不着办生辰宴,酒铺子那边快修葺好了,不如就选在那日开张,一起热闹热闹就行。”柳清妍坚决推辞长辈要给她办生辰宴的提议。
她的生辰在二月初六,离此时只有二十天。
“也行,到时婆婆我准备两份礼就得。”石老太点头笑道。
事情议定,石威即起身回镖局,临走不忘问柳清妍要了一坛美人酿。
祝家是愚溪县两大世家之一,祝家世代以经商为业富甲一方,另一个言家是祖上曾官拜国子监祭酒,以诗书兴家的清贵。
因读书人向来清傲,言家不屑与商贾之家结交,尽管同住一城之地,言祝两家却从无交往。
祝家现任家主祝同尘,年少时很有几分才气,苦于被家世所困,无法一展抱负,心底对科考蒙仕一途十分向往。
两日后,是石威下帖与祝同尘会见的日子。
梧桐街祝园占地广阔,从外看黛墙庄重翠竹长就墙内外,入内瞧飞檐玲珑修竹几簇掩飞檐,飒飒松柏无风自肃,凛凛寒梅幽香暗浮。
受朝廷礼法所管制,祝园正院只建了四进,另有几处两到三进的侧院和别院,中心为一人工湖,湖上有水榭楼阁,周围花木扶疏,蔓草葳蕤,假山怪石错落其间,格局颇是清幽。
柳家父子跟随石威来到祝园,心里无不感到惊讶,此处不像是商贾世家的日常起居之处,倒像高人逸士隐于市井间的养性之所。
因石威先前下过拜帖,祝家主这日并未外出,在家等候。
若说祝家如同盘根错节,根基稳固的老树,那石家就是异军突起,蓬勃兴盛的后起之秀,不可小觑。
是以,祝家主并未怠慢石威
家丁将三人带至厅中落座,即有丫鬟前来上茶。
父子二人目光在厅内转了一圈,家具皆是上等紫檀木制成,深沉古雅。
看一个家庭的装饰风格,往往就能得知主人的品味和性格,祝家主想来是个含蓄内敛之人。
不一会,客厅通往内院的门帘挑起,随之一个沉稳中带着清朗的男子声音响起,“难得石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多多包涵。”
厅中三人闻声站立起来,只见一个面有三缕美须的中年男子步了进来。
来人正是祝家家主祝同尘,身穿一袭墨蓝色长袍,腰间一条白玉带,头顶上束青玉冠,用同色玉簪固定,相貌清润,带有几分书卷气,不似个一心往钱眼里钻的商人
石威抱拳而立,微笑道:“石某不请自来,若有打扰到祝兄,还望见谅。”
“石兄客气了,你我又不是第一次相识,何必说如此见外的话。”祝家主拱起手道。
两人客套完,祝家主打量了旁边柳家父子一眼,见二人都是读书人的打扮,眼里闪过一丝意外的神色,忙问石威,“不知这两位是……”
石威再次抱拳道:“祝兄,这二位都是有秀才功名在身的饱学之士,知晓祝兄喜爱结交文人雅士,特地来介绍他们父子二人与祝兄相识。”
他这一番话乃投其所好,不但表明了二人是父子关系,也提示祝家主这对父子非是前来沽名钓誉的庸才。
果不出其然,祝家主听见二人都是秀才又属父子关系,心下不由欢喜,认真打量起柳家父子来。
待看清柳澜清年纪不过十五、六,相貌也是清秀温雅,眼神一亮喜上眉梢,忙拱起手道:“不知是二位大才驾到,祝某失礼,望二位莫怪。”
柳家父子赶忙回礼,并自报家门,务求留下个好印象。
一轮客套后,各自落座,随即谈古论今,聊起天高海阔的话题来。
祝家主身为商人,可闲暇时间并未放弃览阅群书,腹中装得有几分学识,石威书虽读得不多,但走南闯北见识广阔,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对世事自有一番独到见解。
柳家父子二人是腹有诗书气自华,从小喝墨水长大的,肚里装的都是学问,四人凑在一块,倒是相谈甚欢。
与此同时,院内深处的梅林间,仙姿玉貌的祝红嫘手握书卷坐在一块光滑湖石上出神。
丫鬟萍儿气喘吁吁地呼喊着跑来了,“小姐,小姐,那位柳公子来了呢。”
祝红嫘听见喊声,将不知已跑到何处的神思收回来,耳根微红对萍儿道:“你可看得清楚?可别弄错了。”
萍儿嘻嘻笑,道:“我这双眼睛亮着呢,上元节那夜瞧的仔细,绝对错不了。”
祝红嫘眼里的水波闪了闪,语气淡淡地道:“不是让你在前面盯着的嘛,跑来打扰我看书做甚?”
萍儿走近一步,把脸儿凑到祝红嫘面前,古灵精怪地道:“我晓得小姐最关心的是甚,所以就先来告诉小姐,省得小姐你牵肠挂肚的惦念。”
祝红嫘面色一红,扬起手中的书卷欲打萍儿,假装生气道:“好你个萍儿,竟敢来消遣小姐我,看我不打你个小蹄子。”
萍儿咯咯笑着后腿两步躲开,然后将笑容敛起,正色道:“小姐你放心吧,秋儿办事比我牢靠,有她在前面盯着,保管柳公子说的话一字一句都不会听差了。”
“你也去前面看着,父亲那里若有任何不对的情况,立即来告诉我。”祝红嫘吩咐丫鬟萍儿。
萍儿应声去了。
祝红嫘自幼受父亲的熏陶喜爱诗书,对书中描写才子佳人的浪漫情怀十分向往,盼望自己将来能找一位温柔多情,满福经纶的才子来做夫君。
可惜她生于商贾之家,那些以诗书传家的迂腐世家子弟对商人之女不屑一顾,而商贾子弟又少有认真读书的,以至过了齐笄年华,亲事还未有着落。
上元那夜偶然得见柳澜清展露才情,又看他长相温雅,举止斯文有礼,一见倾心,命丫鬟过去表明心迹。
按照风俗,男子同意交换信物,三日内必定会上门来提亲。
祝红嫘回来后让丫鬟叮嘱门房,若有年轻公子登门拜访,需立即前来禀报。
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三日,依然不见那夜交换信物的年轻公子上门,祝红嫘以为是那公子知晓自己的身份后反悔了,不禁有些黯然神伤,想着要不要让丫鬟前去打听一二。
正在她踌躇犹豫时,忽听得丫鬟来报,心情顿时云开雾散,一片明媚。
前头正院客厅里的四人,谈天论地就是不说亲事,躲在门后听墙根的秋儿、萍儿急的抓心挠肝。
高谈阔论告一段落,各人口干舌燥。
祝同尘端起茶盏时,心中一动,待啜了一口茶水将茶盏放下,佯装随意地问柳澜清:“不知柳公子年岁几何?”
“六月里满十六了。”柳澜清答道。
祝家主眼里的神采闪了闪,不动声色地道:“男子成年即可娶妻,柳公子亲事有否定下来?”
石威和柳博文闻言对视一眼,有希望。
“未曾。”柳澜清面带羞涩回答。
祝家主眼里露出一丝喜色,追问道:“柳公子才华横溢,长得又仪表堂堂,为何至今尚未定下亲事?”
“祝家主,是这样的。”柳博文站起身来,拱手略弯了弯腰,解释道:“我儿去年秋试才考中秀才,家里头本想让他多专心读几年书,考过一场乡试后才决定亲事。岂料就在他参加院试之时家中发生变故,如今我柳家已是商人,无法再继续参加科考,亲事也因此而被耽搁。”
“又是因为商人的身份,可惜了啊!”
祝家主听得柳澜清也是因商人的身份断了仕途,再联想起自己的过去,感叹惋惜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