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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府对江词的归来早就做好了准备,等到江词下了马车,王府的守卫似乎多了一倍,见她上前立时跪倒在地,齐声喊道:“欢迎小姐回府。”
江词只觉得受宠若惊,正欲叫他们起身,薛铭宇拦住她的动作,示意她向前走即可,江词恍然,便沿着两排侍卫快速走过。
府上的丫鬟下人们也多了许多,不像上次江词来时,冷冷清清得没个人气儿,薛铭宇先带着她来到了她自己的院落。
风景宜人,满院花丛争妍斗艳,踏进院门便香气扑鼻,芳香沁人。院中央还有一层假山,下面是一处池塘,清澈得一览无遗,一排锦鲤嬉戏捕捉着鱼食。
庭院左侧耸立着一处凉亭,摆放着石桌石凳,石柱上的孔雀雕砌得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院子里候着一排丫鬟们,低眉顺目得,看起来分外守规矩。见他二人走进来,其中一个丫鬟上前,“小姐,奴婢芍药,以后就是小姐您的贴身丫鬟了。”
江词了然点头,芍药上前推开门,走进内室,房内燃着怡人的熏香,鎏金彩釉香炉烟雾缭绕,芳香满室。檀木桌椅摆放的整整齐齐,梳妆台前胭脂水粉堆成一堆,铜镜的镶边都分外精致,金边镶嵌着玛瑙,更不用说那些贵重的首饰。
床榻上的纱帐亦是金线织制而成,绣着百鸟朝凤图,绣工细致精妙绝伦让人移不开眼。这房间竟还有偏房,是秦王爷特意为她准备的书房,当代书法大家名流的古籍真迹,还有各种珍贵的古玩琳琅满目,一看就价值不菲。
江词几乎看花了眼,今日回府竟是搞了这么大阵仗,她余光一瞥,墙上挂着一张摊开的女子的画像,想来是薛铭宇所说的秦王妃画像——她的生母吧。
这样看起来确实分外熟悉,画中人独坐在桌前坐着女红,蛾眉杏眼,眉眼夹带着浓浓笑意,薄唇轻启,仿若轻声呢喃,衣摆描摹得都细致入微,一笔一划饱含了作画人的浓浓爱意,江词自上而下看去,画像的右下角写着一行小字,笔法遒劲有力,赫然写着‘赠予吾妻’,上面盖着秦王的红色印章。
江词想到秦王饱经风霜的面容,心中一时百感交集。思绪间,薛铭宇在身后逐渐走进,笑着说:“王叔已经等候你多时了,小词,你可安置好了?”
江词点点头,突然又觉得这一身衣裳不太体面,她平日里闲散惯了,现下看来,又怕秦王爷觉得这身寒酸,颇有些局促。薛铭宇笑着摇头说秦王不会介意这些,江词才忐忑不安地动身了。
远远地就瞧见秦王伫立在门前,江词一颗心七上八下,上次也曾见过秦王爷两次,只是没想到现如今身份会千差万别。
她不知道女儿见爹该行什么礼,就在原地干站着,秦王也不动,就站在她眼前紧紧盯着她,仿佛要把她从前所有的过去都看个明白,他平日里庄严的面容上只剩下柔情,眼光流动,直直地瞧了她许久,眸中隐忍着感怀和激动。
薛铭宇见此早就自觉地离开了,只余下江词和秦王爷两人。
过了许久,秦王爷突然笑了笑,站在女儿面前竟有些生涩,笑着问:“怎么不叫爹?”
“爹。”江词有些生涩得开口,她看着眼前的秦王——她的亲爹,她盼了这么久能够呵护庇佑她的人,终于是出现了,多年来积压的委屈纷纷一涌而上,鼻子忽地一酸,眼泪噼里啪啦就开始往下掉。
“爹终是找到你了。”秦王爷替江词揩去脸上挂着的泪痕,将她爱怜地搂在怀里,“小词,这么多年你受了不少委屈吧,以后再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了。”
秦王同江词说了许久的话,说的大抵是府上的近况,以及多年前的细碎琐事,中途喝了三杯茶水,还是不停歇,江词暗自偷笑她这个亲爹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倒也有铁血柔情的一面。
原来当年秦王和王妃琴瑟和鸣十分恩爱,却被秦王的表妹嫉妒,她一心想拆散秦王夫妇,便假借秦王外出之际害得王妃早产,等到秦王回府,秦王妃和腹中的孩儿已经双双下葬,秦王悲恸之余,也决定终身不再娶妻。
直到前几年以前伺候秦王妃的一个老仆找上门,秦王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女儿没有死,老仆当年拼死救出了江词,却意外弄丢了襁褓中的江词,阴差阳错折腾了几年才到王府报信,并且告诉他江词身上的胎记。
秦王想起王妃当年惨死,定是家里出了内鬼,于是避开府上人的耳目,派薛铭宇暗中查探。这才找到了江词。
闲话说了许久,中途碧莲偷偷来了几次,在门口看了一小会儿就悄悄走了,江词打眼看向秦王,发现他专心致志地同自己说着话,全然没分心,便没说什么。
待到秦王觉得暂时找不到话茬时,夕阳已经落下了,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棂一道道洒进来,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清风透过槅门吹进房内,有些许凉意。
“瞧我,竟然这么心急,想要把这些年的事都同你讲上一讲,小词,你可会嫌爹太过罗嗦?”
他小心翼翼的神情让江词莫名有些心酸,她笑着摇摇头,“怎么会呢?我当然希望爹多和我说会儿话了。”
“那就好,那就好。”秦王微蹙的眉头松懈下来,半晌叹了口气,“你和你娘长得很像,从见你第一眼时我就这么觉得,若是你娘还在就好了。”
他说着,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不远处的那副画像,这一模一样的画像,不知道画了多少幅,江词眼望着画像上清丽端庄的美人,良久无言。
芍药在门口候着,在前方引路带着江词回房。
闺房内,江词又领略了她满柜子的衣裙,据芍药所说,这还只是九牛一毛,秦王为她订做了百余件各式各样的衣裙,这会子绣娘都在赶工制作,是以现在只有这么多。
江词不由哑然,秦王或许是想把这么多年缺失的父女之情都弥补回来,她攥着手心中的衣料,不管是绣工还是绸缎,都是上乘的货色。还有这一屋子的心意,她又不是铁石心肠怎么会察觉不到呢,王府不止是栖身之所,更是她的家。未来,她必定会在这里过好安生日子吧。
已是夜里,江词临睡前嗅到香炉里的熏香变了味道,与早上闻起来相差甚远,便问白芍,“这是怎么回事?”
白芍答道:“这是碧莲姐姐送过来的安神香,说是王爷怕小姐您初来乍到的睡不安稳,特意送过来的。”
江词了然地点点头,便让白芍退下了。
次日清晨,江词早上前去给秦王请安,神清气爽,在秦王房门口候着的碧莲看见她走近,似乎是吃了一惊,手上的托盘差点坠地,江词及时扶起她,笑着说:“小心些。”
碧莲头也没抬,直道:“多谢小姐。”
江词便不理会她,吃早饭时提到了昨夜里的熏香,同秦王说:“昨夜我睡的尤其安稳,都是我房内熏香的缘故。”她边说着边观察碧莲的反应。
秦王不住地向她碗中加菜,“你若是喜欢那熏香,府上的就全都给你罢了。”
“这怎么好?这安神香应该是稀有之物吧,女儿怎么很好为难您呢?”
秦王挑眉:“什么安神香?”
恰好此时布菜的碧莲一个不小心碰到了菜盘,一道新鲜出炉的红烧肉就打翻在地,碧莲慌忙地跪地告罪:“奴婢知错,还请王爷和小姐责罚。”
秦王蹙眉看着这一地狼藉,但碧莲出差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待她一向宽容,便说:“起来吧,叫人把地上处理好。”
碧莲慌张地站起身道谢,江词突然叫住她,似笑非笑:“碧莲妹妹,这可是王爷最爱吃的一道菜,你可要小心些。”
碧莲应是,便匆匆出去叫了丫鬟进来打扫。
秦王若有所觉地瞟了江词一眼,“你这番话好像另有深意。”
江词顺势装傻,笑嘻嘻地说:“有吗?爹您大概年纪大了猜疑多吧,女儿我可没什么别的意思。”
秦王笑着瞪她,半晌又正了神色,“你若是不喜欢碧莲,我可以给她些银子安置她出府去。”
“谈不上不喜欢吧。”秦王的态度倒让江词有些讶异,她想了想,便说:“碧莲大概有些小聪明,没有表面上那么愚笨,爹你难道不觉得吗?”
秦王笑着摇摇头,”从前我诸多纵容她,是因为把她当成女儿看待,现在亲生女儿回来了,送她出府,给她置办个宅子,说一门好亲事,也是无可厚非。”
“都听爹的。”江词笑嘻嘻地说,碗里的菜都快堆成一块山丘了,她也照葫芦画瓢,不住地夹着盘子里的菜到秦王碗里,秦王无奈地任由她乱来。
在外人看来多么温馨的情景,落入了碧莲的眼中竟是异常可怖,她都听到了,王爷要把她送出府去。江词才一回来,她就要受到这样的待遇,她只恨,恨昨夜的熏香不知如何出了岔子,她明明下了毒,江词竟然还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