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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煜宗起身向宽大舒坦的床榻走去,他无比怀念那一晚,她静静守候在他的床边。
她纤细柔软的指尖,落在他脉门上那种舒服至极的感觉。
他周身沉积多年的毒素,似乎都被涤荡的干净多了。
那一晚,是他这许多年来,睡的最舒坦的一晚。
而且早晨一睁眼,就看见一张娇俏白皙的小脸儿,酣睡在身旁……心里会莫名的被一种满足感充满。
他设计杀害过许多人,有奸佞,也有迂腐固执的所谓“忠臣”……
但党争的全盘胜利所带来的成就感,似乎也不及清晨那一刻的满足感……
这种满足感,是他从未体会过的。
“脚踏太硬了,我不想……”
身后传来女孩子的小声嘟囔。
他脚步微微一顿,嘴角漾开一抹轻笑,“你随时可以爬上床来,本王上次就说了。”
女孩子干笑一声,“呃,其实脚踏也挺好的……”
他轻哼一声。
一夜安枕,萧煜宗觉得这夜竟格外短促。
以往身体里的毒折磨得他只觉长夜漫漫,难捱得很。
可身边多了一个人,少女的芬芳总是不经意的就钻入他的口鼻,从一开始搅得他心烦意乱……到后来,两个人的呼吸一轻一重,恰到好处的交织在一起,绵长而均匀……
似乎只是一眨眼,他连梦都没来得及做,天就快亮了。
“咦……王爷醒了?”女孩子揉着惺忪的睡眼,嘴角还挂着一点点口水。
可爱又蠢萌的样子……怎么也不像夏侯家那老狐狸派来迷惑他的奸细吧?
她这段位,确定能算计他?而不是被他吃干抹净?
“可以开始练拳了吗?”她伸了个懒腰,又打了大大的哈欠。
看得出,她在脚踏上睡的很不舒服。
萧煜宗看着那黄檀木的脚踏,琢磨着,是不是这脚踏也该加宽些了?
“好啦!我准备好了!”女孩子跳起来,活动了几下,立时显得神采奕奕,如朝阳一般耀眼。
年轻真是好,满满都是生机活力,萧煜宗的视线,停驻在她身上,一时间仿佛被她的勃勃生机所感染,舍不得移开。
“我有个爷爷,常年练习太极拳,八十多岁了,看着跟四十多似的!身强体健,走路都带风!”严绯瑶嘻嘻一笑,斜睨了萧煜宗一眼,“这么好的拳法,我教给您,您捡了大便宜了。”
女孩子信誓旦旦的语气、表情,惹得萧煜宗暗暗想笑。
“是不是真的,不全凭你嘴说吗?”他故意表现的不屑。
女孩子轻哼一声,拽了拽衣裳,扭头出门。
院子里立时传来她呼呼呵呵练拳的声音。
萧煜宗眯了眯眼,一向沉甸甸的心头,今日竟莫名的轻快。
他没责备这浮躁的姑娘连伺候主子更衣都不会,他随手招来暗中守卫的侍从,为他穿衣束发。
严绯瑶认认真真的打了两遍四十八式太极拳。
她当初跟着爷爷学这套拳法的时候,整整学了两周呢!所有的动作都是拆解了慢慢学的。
哪知两遍之后,楚王爷就说,“行了,让沈影送你回去。”
“王爷记住了?”严绯瑶瞪着眼,“我出来一趟不容易,您要是哪儿记得不清,不如……”
“你想哪一日出门?”萧煜宗打断她的话。
一听这个,严绯瑶立时兴奋起来,“明日成么?虽然有点儿急,但……”
“行。”萧煜宗微微点头。
严绯瑶大喜过望,恨不得跟王爷来个击掌。
她看了眼王爷清隽的面庞……还是算了,能答应她就好!她回家就要立即给二哥哥写信,告诉他明日约见!
“多谢!多谢王爷!”她认真福身,把在许嬷嬷面前端庄劲儿都使出来了。
萧煜宗微微一怔,她刚刚低头福身的样子……与儿时记忆中的阿娘好像好像……
她起身之后,就轻快的蝴蝶一般,跟着沈影,踏着熹微的晨光高高兴兴的离开了。
她总是这么轻快高兴么?就连进宫,就连被严苛的嬷嬷调教着学宫规,就连不成器的哥哥惹是生非……都不能叫她发愁吗?
“沈将军,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临到严家,严绯瑶忽然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对沈影道。
“嗯?”
“那天您送我回府,都不用问我路线,熟门熟路的避开我家护院家丁,顺顺当当到了我的院子。”严绯瑶嘿嘿一笑,“连我护院何时换班,何时防备最弱,您似乎都清楚得很……”
沈影不由皱住眉头,谨慎的盯着她。
“我判断这种熟悉程度,应该不是一两次踩点儿就能摸出规律来的。”严绯瑶扬起笑脸,“所以我推断,您可能一直在暗中盯着我们家。”
沈影顿时有种被人狠狠打了一拳的憋闷感……上次回来是他大意了!
“虽然不知王爷为什么对我们家这么关注,但这次能求的王爷答应,也是多亏了沈将军。”严绯瑶朝他拱了拱手,“日后麻烦沈将军盯梢的时候,离的稍微远一点儿,女子闺房嘛……嘻嘻。”
说完,她就缩回了马车里。
外头的沈影却是要疯了,说的他像是偷看女子闺房的登徒子!
沈影憋闷之下,却连为自己辩解的话都说不出……他要找王爷伸冤!这差事他不干了!
严绯瑶心满意足的回到家中,立即写了便条,叫外院的小厮送去京都军营给二哥哥。
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严绯瑶学起宫规来就更卖力了。
毕竟等夏侯家的大公子办成了事儿,许嬷嬷估计就要回宫去了,没人再教她仪态规矩。
学仪态枯燥辛苦,但好处也是立竿见影。
许嬷嬷对这样认真的学生,相当满意,“严小姐与传言中出入真大。”
严绯瑶低头笑了笑。
“果然传言不可信,严小姐看起来是沉稳,能做大事的人。”许嬷嬷鲜少这么直白的夸人。
严绯瑶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嬷嬷这次可看走眼了,我胸无大志,只愿一生都能与家人顺遂平安。”
许嬷嬷笑了笑,“世事哪是由人定的?从您能救了圣驾来看,您这命途可是不一般的。”
严绯瑶吸了口气,她如今还是秀女之身,尚未除名,许嬷嬷这般夸赞……对她来说可没什么好处。
树大还招风呢……
“老奴给小姐告个假,宫里的太皇太后召老奴回去。”许嬷嬷终于说到了正事儿。
严绯瑶嘴角都绷不住要笑,楚王爷办事果然是靠谱的!
“只明日一日,黄昏时候老奴就能从宫里出来,劳烦严家给老奴准备马车。”许嬷嬷客气说道。
“理当的,您客气了。”严绯瑶的心,就像脱出笼子的鸟儿一般。
早已欢呼雀跃的奔到严家的重重院墙之外,奔向自由之境了。
严家的院子,她尚且觉得拘束,层层宫闱岂不是更可怕?
次日一早,严绯瑶比平日还早起了半个时辰,静心的梳妆打扮好,亲自把许嬷嬷给送上了马车。
她是打算许嬷嬷一走,正好没人约束她,她也立时能离开家门,还能多在东市逛一会儿呢!
许嬷嬷倒是感激不已,“严小姐太客气了,老奴虽是从宫里出来的,到底不过是个奴才!”
“您说哪里话,您日日不辞辛苦的教我规矩,是我师父,是我长辈,我对您的恭敬有礼,是学徒的本分。”严绯瑶心中畅快,说话也带着诚挚的笑意。
却不想,竟把许嬷嬷给惹哭了,拿帕子抹着眼泪走的。
“在宫里待得太久了,很少这样真情流露了,”许嬷嬷拍了拍她的肩,“别多想,嬷嬷是高兴,是高兴的……”
送走了许嬷嬷,严绯瑶立即带着元初,上了马车,直奔东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