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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
残月不明,星点稀落,趁着乡邻入睡,夜色掩映,马会保披上一件黑色的呢子大衣,悄然出村,行走在杳无人烟的山道上,跋涉过一道道山岗,向那二十几里外的鹿鹤观走去。
如今的小岗村,几乎已经完全被陈宇的人给“占领”了。
大清早的就直升机空降小岗村,带着人挖坟掘墓,下午又来了几辆越野车,说是市局化验处的专家和法医,他们带走了孔俊逸和红姑的尸骨,并提取了孔二愣的血液样本,化验结果一旦出来,就能确定死者身份,并推断出死亡时间和原因,这就是当代的刑侦科学!
当代科学,已经牛气到了如此地步?
马会保不相信,仅凭一具已经敲得梆梆响的尸骨,就想还原十多年前的真相,定他的杀人罪名?开玩笑……这多半就是陈宇那小子耸人听闻,给他使的攻心计呢!
可无论如何,马会保已经清晰的感受到了陈宇反扑的态势,生死关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十万块已经撒出去了,可还是没能颠倒乾坤,马会保已是黔驴技穷,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鹿鹤观的身上,白鹤死了,他的师兄青鹿岂肯善罢甘休?
据说,鹿鹤观的背景颇深,要不然他们师兄弟坑蒙拐骗这么多年,鹿鹤观还能屹立至今?
深夜造访,马会保在鹿鹤观门口吹了半个多小时冷风,冻得浑身发抖,鼻涕横流,可总算是获得了青鹿道长的接见。
白鹤身材干瘦,青鹿却是个体态臃肿的胖子,眼睛生得甚小,半睁半闭的看着马会保问道:“马支书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马会保也不兜圈子,装出一副伤心样儿,道出了白鹤的死讯:“青鹿道长,请节哀……前些日,白鹤道长为我们小岗村作法驱鬼,却不想得罪了我们村长,争执之下,白鹤道长他……他就被我们村长用军刺……捅死了!”
话音落下,马会保已是哭泣出声,这演技,简直炉火纯青。
不曾想,青鹿道长却是神情自若,波澜不惊,只是轻轻颔首道:“白鹤师弟的死讯,我前两天已经知道了……马支书,你们村官之间的争斗,请不要将我们鹿鹤观牵涉其中,我师弟白鹤哪是死于你们村长之手?他根本就是旧疾复发,不治而亡的!”
“旧疾复发,不治而亡?”马会保瞬间傻眼,“青鹿道长,这是谁在你面前打胡乱说的?”
“打胡乱说的恐怕是你吧,马支书?”青鹿道长冷然道,“我师弟从小患有严重的癫痫,每次病发就会丧失本性,胡乱伤人,此次去你们小岗村开坛作法,不慎病发身亡,怨不得别人!”
“青鹿道长,令师弟真的是被我们村长杀死的啊!”马会保激动的说,“他用军刺捅进了令师弟的心脏,这是我们全村人都亲眼所见的啊!”
“那一军刺,是白鹤死后,陈村长才捅入的!”青鹿道长不容置疑的说,“我师弟病发伤人,癫狂致死,陈村长心系村民,所以在我师弟死后,捅了一军刺泄愤,这,贫道也能理解,马支书,你就不要搬弄是非了!”
“青鹿道长……”
“送客!”青鹿道长将马会保打断道,“马支书,请回吧,不要让我出动门下弟子来撵你!”
“疯了,这个世界都疯了……”
马会保一阵神色错乱,失魂落魄而去,他就搞不懂了,为什么派出所的梁队长拿了钱不办事儿,为什么青鹿道士自己封口,打落牙齿和血吞?难道那姓陈的真有什么显赫背景,还是那小子会什么妖术,专门蛊惑人心?
底牌尽出,可还是占尽颓势,这还怎么斗?
走出鹿鹤观,马会保甚至动了畏罪潜逃的念头,可他望向夜空下的茫茫大地,不由得一阵苦笑,所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他能逃到哪里去?而且他一旦出逃,这就意味着他承认了自己的杀人罪名,他前脚刚逃,警察后脚就可以对他发出通缉令,逃得掉?
对了,这肯定是姓陈的使的毒计,他肯定巴不得自己出逃!
老子才不上当呢!
自以为看穿陈宇计谋的马会保,扯着嘴角一声冷笑:“姓陈的,老子倒要看看你怎么让埋了十多年的尸骨说话,科学化验,或许能证明那尸骨就是红姑的,但你怎么证明那就是我杀的?真以为老子不懂科学啊?”
鹿鹤观内。
一直神情淡然的青鹿道长小眼一闭,两行热泪滚滚而下,他双手紧拽着身上的道袍,指骨捏得咯咯作响,终于失声痛哭道:“虎哥,我师弟他死得憋屈啊,我这个师兄不仅不能为他报仇雪恨,反而还要胡说八道的去编排他的死因,他在九泉之下,如何安宁啊?”
堂内,真武大帝像后面,走出一个身材健硕的男人来,他轻轻拍了拍青鹿道长的肩膀,淡然道:“青鹿啊,你刚才的表现非常好,我会在徐总面前给你们请功的,可是你也知道,这个陈宇,是徐总棋盘上很重要的一颗棋子,他现在还不能死……不过你放心,等到那小子找到了龙穴巨墓,成为一颗废子的时候,我会让他死得很有节奏感的!”
“不,我要亲手宰了他,为我师弟报仇!”
“好,我会把这个机会留给你的!”
……
陈宇说了,要让埋了十多年的尸骨说话,这并不是吓唬马会保的玩笑话!
红姑死亡的时间太长了,而且遗体深埋地下十几年,只剩下一具白骨,饶是专家化验,也只能确定其身份,以及推断出大概的死亡时间,很难再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这也就是所谓的死无对证!
可是人死了,就真的没办法对证了吗?
陈宇说不,他不仅要红姑开口说话,而且还要红姑跟马会保进行面对面的人鬼对质!
红姑是能看见马会保的,可怎么让马会保也能看见红姑呢?这个不难,红姑说了,只要在活人的眼睛上抹上牛眼泪,在牛眼泪干涸之前,活人也是能看见鬼魂的。
要是让马会保亲眼看见已经死了十几年的红姑,你说这老小子会怎么样?
陈宇想想就觉得刺激有趣,所以大半夜的就撺掇徐栀子一起出来搞牛眼泪了。
夜空下,牛棚中。
陈宇绕着一头壮如小山的老黄牛转圈儿,一脸的无可奈何:“栀子啊,我都已经跟这畜牲叨叨半个小时了,说它作为一头老黄牛是如何如何的悲哀,说得我都觉得咱们人类太对不起勤劳肯干的牛朋友了,可你说它咋就不哭,掉下几滴眼泪呢?”
徐栀子一本正经的回答说:“或许,这头老黄牛觉得自己过得挺幸福的呢?你看,它有草料可以吃,有牛棚可以睡,还可以为主人干些活儿,这就是它的本性,只要它心甘情愿,那么所有的苦难,都可以是幸福的来源!”
“这么深沉?”陈宇眨巴了下眼睛,一脸发蒙。
徐栀子浅浅一笑,略带羞涩的说:“就像我啊,这个点儿,明明可以光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晃着红酒杯,敷着面膜,听着美妙的音乐,然后酝酿出一场美容觉,可我现在却跟你站在一个臭烘烘的牛棚里,到处都是牛粪,到处都是苍蝇,今天晚上还得睡你那张又冷又硬的木板床,可是,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呀,所以我觉得这些苦难和不堪,都是我的小幸福!”
“哦……”陈宇音调转折,捏了捏徐栀子粉嫩的小脸,“你这妮子,绕这么大圈儿,就是想煽个情啊?”
徐栀子俏脸一红,咬着嘴唇低头不说话。
既然说服教育行不通,那么就只能动手了!
陈宇顺手抽过一根木棍,挽起了袖子:“老子打到你哭!”
徐栀子赶紧阻拦道:“你傻啊,要是打得牛哞哞哞的叫,它的主人跑出来了,咱们俩怎么跑得掉啊?”
“那徐姑娘有何高见?”
徐栀子低头一笑,羞涩说道:“撒辣椒面儿呗……我以前就不小心把辣椒面儿弄进眼睛里了,哭了我好久!”
“你好坏……”
“还不是你带坏的!”
两人四目相对,捂着嘴一阵笑……
老黄牛似乎是听懂了两人的对话,开始躁动不安起来,“哞哞哞”的叫个不停。
……
第二天,中午时分。
市局方面来了消息,经过专家和法医们连夜的加班工作,两份化验报告都已经出来了,并已由市局刑侦处的两名刑警亲自送了过来。
下午,陈宇下达通知,全体村民到村东头的晒坝子集合,有重要事情宣布!
这个村东头的晒坝子,注定要承载着陈宇的故事。
在这里,陈宇今天又要搞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