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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七,少帝杨瑀十四岁生辰,到底少年心性,突发奇想在木兰围场的行宫内庆生。
少帝自登基以来,谨小慎微,安分守己,这是他第一次对梁王提出要求。
梁王欣而应允,传令三品以上文臣武将可携眷同往。
京中权贵接到消息,便开始准备行囊。
齐国公府也忙乱起来,宋嘉卉闻讯跑来向林氏撒娇,闹着要去木兰围场散心,自打出了别庄,除了去过宋府和林府请安,她就再没出过门。
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不能,宋铭下了令不许她擅自出府。
“你们都走了,难道就留我一个人在家吗?”宋嘉卉委屈的红了眼眶。
林氏心疼不已,搂着她的肩哄道:“待你父亲回来,我便与他说一说。”
喜得宋嘉卉钻进林氏怀里搂紧了她的腰道:“娘,我就知道您最疼我了。”
林嬷嬷皱眉,不甚满意的看着母女二人。待宋嘉卉走后,她才开口劝道:“夫人,公爷下令不许姑娘出门,您若是和公爷说要带姑娘一块去围场,老奴怕公爷心生不喜。”
宋嘉卉能回来,并非是宋铭原谅了她,而是林氏病的要死要活,不得不如此。宋嘉卉除了去长辈那请安,不得出门,说白了那是禁足。林氏眉心轻蹙,捏紧了帕子,气弱道:“可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算怎么回事,近来卉儿乖巧,公爷也颇为高兴。”回来这一个多月,宋嘉卉做了一套衣衫给宋铭,还下过好
几趟厨房孝敬宋铭。
林嬷嬷嘴里发苦,做女儿的孝顺,为人父母的当然高兴,可她觉得宋铭还没高兴到能既往不咎的地步。也不瞧瞧宋嘉卉的犯的是什么错,出来的方式又不体面。
再要劝,可林氏这人轴起来,岂是一般人能说服得了的。
落日熔金,夕阳映天。
未等来宋铭,只来了一宋府的婆子:“国公爷传话,让夫人自行用膳不必等他,他带着少爷们在老太爷那用膳。”
林氏止不住的失望,透过窗牖望着庭院中疏疏落落的桃花,没来由的觉得冷清起来。
有时候她有一种很荒谬的感觉,好像只有她搬出了宋府。
丈夫三天两头的回宋府,两个小儿子继续留在宋府家学内上学,晨出晚归,大多数时候都用了晚膳才回来。
用膳时,桌上只有林氏和宋嘉卉。
“爹和大哥今天又赴宴去了?”宋嘉卉随口一问,到了宋铭这地位,排着队的人想宴请他,少不得要应酬一二。
林氏眼角僵了僵。
宋嘉卉眼皮跳了跳:“爹和大哥又留在祖母那边了。”
“你祖父有事寻你爹商量。”林氏解释。
哪有这么多事,肯定是宋嘉禾使计把父兄留下了,讨不了娘的欢心,她就想讨父亲和大哥的欢心。偏偏父兄还吃她那一套。
宋嘉卉暗暗磨了磨牙,低头狠狠扒了一口饭,用力咀嚼。
一顿饭,娘儿俩吃的都是食不知味。
到了戌时半,宋铭父子四人才回来了。宋子谚得意洋洋的说着今天自己的字被先生夸奖了,祖父还奖了他一头小马驹,可神气了。
林氏眉眼含笑,搂着他一叠声夸。
夸得宋子谚嘴角几乎要裂到耳后根,圆脸蛋红扑扑的。
看得在场众人都忍俊不禁。
“爹,我能带着我的小马驹去围场吗?“宋子谚兴冲冲的看向宋铭。
宋铭含笑点头。
宋子谚乐得蹦起来。
宋嘉卉隐晦的向林氏使了一个眼色,目下气氛这么好,爹应该会答应的吧。林氏踟蹰了下,忍着忐忑缓缓开口:“说来咱们一家人也有许久不曾一道出门过了,这次出行幸托陛下恩泽。公爷日理万机,正可借机好好松乏下。”她在一家上加了重音
。
宋嘉卉紧张的偷看宋铭。
“天色不早了,都下去休息吧。”宋铭平声道。
林氏指尖一颤,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
宋子谏心神一紧,欲说什么,刚张嘴就撞上宋铭的目光,登时噎住了:“父亲母亲好生安歇,儿子告退。”
宋嘉卉心跳如擂鼓,捏了一把冷汗,也跟着告辞,期间头都不敢抬。
两个小的尚且不觉异样,亦乖巧辞行。
不一会儿,人就都走了。
林氏越发局促起来,如坐针毡。
宋铭定定的看着林氏,看的林氏心头突突乱跳,她忍不住白了脸颤声道:“公爷?”“是我之过,虑事不周。因你病尚未痊愈,我允嘉卉在府中自由行走,令你二人以为她的错就此揭过。”宋铭站了起来,背手而立:“既如此,便让她在锦绣院里待着反省思
过吧,接她出来是为宽慰你,并不代表她不需要为自己所犯下的过错负责。”
林氏大惊失色,不敢置信的看着宋铭,她想过宋铭可能不答应,可万万想不到会换来这个结果。
“公爷为何对卉儿如此狠心!”林氏泣道。
宋铭嗤笑一声:“狠心也比你无原则溺爱下去好,无规矩不成方圆,”宋铭扯了扯嘴角:“算了,跟你说再多你也听不进去的。”话音未落,他拔脚就走。
“公爷——”林氏泣唤,宋铭充耳不闻。
林嬷嬷看着哭倒在案几上的林氏,忆及宋铭神情中的厌倦与冷淡,嘴里就像是被人塞了一块冰坨。耳边响起林氏锥心刺骨的啼哭之声,林嬷嬷一面心疼一面又觉她咎由自取,更多的是着急,夫人再这么跟着二姑娘胡闹下去。林嬷嬷真怕哪一天宋铭抬新人进门,夫妻俩
已有好一段日子未同房了。
宋铭正是年富力强时,英俊魁伟,气度不凡,不说这府里多少丫鬟心神荡漾,就说外头,怕是也有不少人惦记着。
——
初六,宋嘉禾随着伯母小顾氏出发,宋老夫人年纪大了,不爱折腾,反正她去了也是坐在营帐里与人闲聊,还不如待在府里头舒服,故而不去木兰围场。而林氏对外称要忙宋子谏的婚礼,也不前往,实际为什么宋嘉禾不得而知,反正初五她去请安的时候,气氛怪怪的。还听说,宋嘉卉被关在了锦绣院,无令不得出。宋嘉
禾估摸着,肯定又是宋嘉卉出幺蛾子了。
宋嘉禾再一次庆幸,祖母英明,没让她搬到齐国公府去住。要不她哪能完美避开这些糟心事。
晌午时分浩浩荡荡的队伍抵达木兰围场,修整用膳之后便开始行猎,由少帝开了第一弓之后,大伙儿三三两两而开。
“咻——哚”
握着弓的宋嘉禾郁闷的吐出一口气来,只差那么一点点。半口气还在胸口,宋嘉禾忽尔瞪大了眼,只见那头从她箭下逃过一劫的狍子在几丈外中箭倒地。
宋嘉禾扭头看向身旁的宋嘉淇,以为是她补了一箭,却见她挤眉弄眼,一脸怪笑的指了指后面。
心念一动,宋嘉禾扭头。
魏阙驱马上前,眉眼温和带笑。
看的宋嘉淇大为纳罕,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和颜悦色的三表哥,果然啊,百炼钢成绕指柔。“三表哥,”宋嘉淇在马背上行了一礼,然后非常识趣的拉起缰绳要离开,两人见一次面着实不容易,她就不惹人厌烦了,走出两步,发现一个没自觉的,宋嘉淇对他眨了
眨眼。
丁飞莫名其妙的看着她,指了指自己,无声询问。
宋嘉淇重重一点头,真笨!
丁飞奇怪,下意识就跟了上去。
还不算太笨,宋嘉淇满意的点了点头,回头朝宋嘉禾暧昧一笑。
宋嘉禾好气又好笑,明明很自在的,被她这一弄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宋嘉禾眼神略微有些飘。
魏阙低低一笑,声音醇厚低沉。
宋嘉禾莫名的耳朵有些烫,她伸手摸了摸,偷偷拿散发盖了盖。
魏阙笑意渐浓,这时候魏阙的侍卫捡回了灌木丛里的野兔,交给宋嘉禾的护卫。
宋嘉禾特别正直的拒绝,一本正经道:“这是表哥打到的。”
魏阙笑看宋嘉禾:“我的就是表妹的。”
一众似乎以及护卫:“……”不要以为声音低我们就听不见。
宋嘉禾脸红红的看着他,双眸晶莹剔透,犹如上等的黑珍珠。
“那我的呢?”宋嘉禾歪了歪头,步摇上的蝴蝶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颤动,乍看之下似乎活了过来。
魏阙:“还是你的。”
宋嘉禾试图不要让自己笑的太得意,可惜嘴角绷不住弯了起来,算了,宋嘉禾也不为为难自己了,她顺应本心,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绚烂如花。
魏阙心神微微一晃。
“表哥今天收获不错。”一眼望过去,侍卫马背上满满当当。略一想就明白过来了,今天梁王也在,他自然不能落于人后。
“有什么想要的?”魏阙柔声问她。
宋嘉禾扬了扬下巴:“我要什么自己会打。”又想起刚刚的失手,窘了下,“方才那是意外,意外!”
魏阙理解的点点头:“人有失手马有失蹄。”
还挺会说话,宋嘉禾溜他一眼,撞见他纵容的目光,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宋嘉禾扭头脸揉揉鼻尖。
魏阙脸上笑意更深,他驱马靠近宋嘉禾,两人之间只留下一个马身的距离:“那礼物还喜欢吗?”
“什么礼物?”宋嘉禾明知故问。
魏阙笑看她。
宋嘉禾状似恍然:“表哥说的是那块鹅卵石,我放在鱼缸里了,我家鱼特别喜欢。”
“放在鱼缸里了。”魏阙挑眉。
宋嘉禾眨眨眼,表情无辜:“对啊!不能放鱼缸吗?”
魏阙低低一笑:“表妹开心就好。”
宋嘉禾得意的拉了拉缰绳,让你故弄玄虚。
“行猎时当心些,”魏阙忽然温声叮嘱,看着她的眼睛道:“暖暖,我不会让你等太久。”
宋嘉禾一怔,暖暖,这还是他头一次唤她小名,似乎格外不一样,又说不上哪儿不同。慢了一拍宋嘉禾反应过来他话里含意:“你要?”
“六姐!”宋嘉淇的声音远远传来,打断了她的疑问。
“有人过来了,我先行一步。”魏阙歉然道。
宋嘉禾抿了抿唇,复又若无其事笑起来:“表哥快走吧!”
魏阙心头一钝,眼底飞快闪过幽光,对宋嘉禾颔首一笑后,驱马离开。宋嘉禾眉心皱起来,莫名的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