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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不错,一点也不错,就是他,他就是自己的亲外孙。张祁峰眯眼打量了崔大郎一番,这修长的身材一看就是张家的人,还有那眉眼,与自己的女儿竟有七八分相像,旁人或许一眼看不出来此人与张家的关系,他可是心中明
白得很。
张国公与国公夫人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很有默契的点了点头,算是认下了这个外孙。
“听闻你的名字叫懐瑾?”
“是。”崔大郎毕恭毕敬的回答,昂首站在那里,宛若青松。
“好名字,真是好名字。”张祁峰点了点头,脸上带笑:“配上你的姓氏,倒也念上去琅琅上口,不错,挺不错。”最初兰如青他们将摸到的底细送回国公府来时,他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将这名字给改了,可想来想去觉得实在是担心太多,天下姓许的人千千万,为何就不能用这姓氏?更
何况等着以后与皇后娘娘相认以后,这个姓氏才更有亲切之感。
至于名字,懐瑾确实是个不错的名字,报予皇后娘娘听闻的时候,她也点头赞是个好名字,故此就沿用次名,不必再改。“姨祖父谬赞了,长者赐名乃是希望我有美玉之情怀,有经世之才,只可惜懐瑾却让他失望了,虽年已及冠,可却庸庸碌碌,一事无成,实在惭愧。”崔大郎拱了拱手,朝
张国公欠了欠身子:“今日得姨祖父姨祖母收留,懐瑾感激不尽。”听闻此言,张国公心中一喜,看来这孩子委实是个不错的,才得半年的教化,说话间措辞如此得体,这可比一些纨绔子弟要好了不知道多少。他笑着朝崔大郎点了点头:“
懐瑾你不要这般说,既然来了就是一家人,这长途跋涉的,想来你也累了,先下去歇息罢,等会晚宴的时候可以见见你的舅父舅母还有表兄妹们。”
“恭敬不如从命,懐瑾暂行告退。”
崔大郎悄悄的松了一口气,看起来外祖父外祖母这一关是过了。
管事娘子领着崔大郎从大堂里出来,灵燕灵鹊两人跟在身后与她说着话儿:“金桂嫂子,表公子住外院还是内院?”“自然是外院了,早两个月内院里的六公子现在都已经挪出来住了哪。”管事娘子笑着看了灵燕一眼:“夫人说了,六公子已经满了十六,自然不好再在内院住着,跟女眷们
混到一处如何使得。”
“啊呀,我们倒忘了这码子事儿,六公字可不是六月里头过生的?”灵燕一拍脑袋:“怎么就给忘记了。”
“你们半年都没在府中,自然不记得,”管事娘子偷偷瞥了一眼崔大郎:“是去照顾表公子了罢?”
灵鹊点了点头:“是呢,表公子孝心重,非得要出了孝才进京,要不是早就回来了。”
“这人就得有孝心。”管事娘子赞许道:“一看表公子就是知书达理之人,自然是孝字当先,给祖母守孝可不是应当的?”崔大郎一直没有插嘴说话,一路上遇着不少丫鬟仆妇,见着来了陌生男子,一个个站在那里不住的打量着他,崔大郎有几分窘迫,他还不习惯被这么多女子围观,脸上浮
现出了一丝丝红晕,丫鬟仆妇们更是觉得有趣:“那公子究竟是谁?生得怪俊的,瞧瞧,他还挺害羞的哪。”
“可不是嘛,怎么脸都红了呐。”管事娘子回头看了一眼崔大郎,见他面色微红,冲他笑了笑:“表公子,你可别理这些小浪蹄子,就喜欢站路边上撩拨人,也就看着表公子你是新来的才这样放肆浪,若是
换了府上的公子们,她们可是大气儿都不敢出!”
崔大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这边管事娘子带了崔大郎去外院不提,张国公与夫人坐在大堂内相视而笑:“皇子殿下果然是生来不凡。”
“可不是。”张国公夫人捻着手中的佛珠轻轻念了一声佛:“老天有眼庇佑殿下,娘娘若是见了他,心中定然欢喜。”“如何能不欢喜,毕竟是她的亲生骨肉,总胜过去抚养别人的孩子,为人做嫁衣裳。”张国公皱了皱眉头:“眼见着皇上身子愈发的不好,群臣们正在商议要上奏折请皇上立
皇子,陆贵妃这边一时半刻还生不出儿子来,只能在另外那两个里头选……”
“皇长子殿下呢?”张国公夫人抬起头来,眼中有浓浓的忧虑:“如何才能让皇长子殿下名正言顺的回到皇宫?”“殿下能不能回宫,关键在于两点,第一是要破天煞星的谣言,第二就是关于殿下的生辰八字。”张国公的手轻轻的敲了敲桌子,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五月初五,总是皇上
的一块心病,若是能证明皇长子不是那时候出生,自然能解。”“天煞星乃是国师所预测,国师最近占卜不准,现儿又下了诏狱,这事情要是翻出来说,皇上或许也能解开心结,毕竟皇长子还活着,活了二十年也没有见天下大乱民不聊
生易子而食,这天煞星之说可自破,只是这五月初五的生辰……”五月初五出生的孩子,儿子会妨碍父亲,女儿对母亲不利,此乃盛行已久的传言,周世宗十分相信,当年张皇后的掌事姑姑,她的陪嫁丫鬟琳慧就是因着皇长子殿下的生
辰八字而死,满宫的宫女姑姑们,谁还敢再来翻案说这事情?
“僵局总要有人去破。”张国公拧着眉头,脸色阴沉:“咱们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不可能就此止住。”
张国公夫人有些担心的望着他,没有说话。事关重大,家族兴亡全在此一役,她有些担心这步棋会下错,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好在最近陆思尧的风头早已过去,国师也下了诏狱,形势看
起来比较有利于自己。“我去外院看看鸣镝是否已经回来。”张国公坐在那里闭目养神,可一颗心却总是不能安定,有些心浮气躁,他极力的压了又压,还是没有压住,最终站起身来:“你且让管
事娘子去看看厨房里准备得怎么样,今晚是皇长子殿下和咱们一道中秋夜宴,可不能怠慢了他。”
张鸣镝今日进宫以国舅爷的身份,代表张国公府给皇上与皇后娘娘进献节礼,午时以后出发去了皇宫,至今未归,张国公也有些担忧,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锦鸾宫的正殿里空荡荡的一片,只有两个小宫女在门口观望,大红的毡毯铺在墨色水磨地面上,各位的鲜艳刺眼。条几上的糕点瓜果已经收拾干净,黑色檀木桌面幽幽的
发出逛来,似乎能当镜子用一般,走过去低头看看,就能见着自己的脸。
大殿的一角放着铜兽香炉,兽嘴里吐出一丝丝白色烟雾,淡淡的甜香充斥着整个大殿,站在门边吸一口气,只觉全身都舒服起来。
正殿的偏门打开了一小条缝隙,门后站着两个大宫女,两人眉目低垂,脸上似乎没有什么表情,可两只耳朵却竖得高高,仔细的在聆听着周围的动静。
偏门这边过去,有一条不算太窄的长廊直通后殿,修竹丛丛掩盖住了朱色的廊柱,微风阵阵,竹叶哗啦啦作响,仿佛有人正在低语。
“娘娘,万万不可冲动。”张鸣镝鼻尖上都是汗珠,匍匐在地,半抬着头,一双眼睛盯住了自己面前的一袭黄色衣裳的下摆,上头缂丝绣出水纹,蓝色与白色相间,上头的水珠子高高低低错落有致
,水珠皆是用东珠所制,看上去华贵异常。“你这阵子叫本宫不要冲动,那你为何要告诉本宫懐瑾已经来了京城?”张皇后站在自己的兄弟面前,一双手交握在胸前,脸色苍白得犹如白纸:“兄长,你可知道自从你告诉本宫说找到了他,本宫便无时不刻在想着要见他一面。二十年了,二十年里每个日日夜夜本宫都会想起他,想着他究竟是什么模样,心痛着本宫不能陪在他身边见着他
慢慢的长大,这种苦楚与折磨你是不会明白的,本宫有多痛苦有多难受,你们又可曾知道?”
“娘娘,臣自然知道您的痛心雨无奈……”“不,不,不,你们一点也不会知道!只有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才能体会到本宫的伤心难过,对于你们来说,本宫的伤心只不过是伤心而已,可对于本宫来说,这伤心却是
一种酷刑,每个晚上都会睡不着,耳边有人在喊我母后,一声又一声,就像有人拿着刀子一点点的将本宫的心割开,那种痛楚你们没法明白,永远也没法子明白!”
张鸣镝跪在那里,全身颤抖不已,没想到自己一时心软,将父亲接了外甥来京城的事情告诉了皇后妹妹,她便彻底爆发了。
若皇后妹妹坚持要回张国公府,皇上会不会准许?父亲会不会责备自己?张鸣镝馒头大汗,简直不敢朝下边去想。
今日他进宫进献节礼,当其余的皇亲国戚们都从锦鸾宫散了时,张皇后留住了,将他唤到了偏殿:“本宫那懐瑾孩儿现在一切可好?”
见着她殷殷期盼的目光,他点了点头:“皇长子殿下过得很不错。”张皇后目光幽幽,一脸憔悴:“本宫昨晚又梦见了他!他抱着本宫喊我母后!唉,只可惜他现在不在京城,否则本宫也能想法子见上一面,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模样。”她嘴
角拉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兄长,二十年见不到自己亲生的儿子,不知道他的长相,没有听过他的哭声笑声,没有听到过他喊我一句母亲……”
那份凄凉感染了张鸣镝,他没控制得住,脑子一热:“娘娘不必过于伤神,皇长子殿下今日会来京城,微臣以为过不了多久娘娘定然就能见着皇长子殿下了。”这句话甫才出口,他便已觉懊悔,只是覆水难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