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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的政局在短短几日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在文武大臣还没有弄明白到底怎么一回事之前,朝堂的龙椅之侧便多了一把椅子,上头坐着装扮隆重的胡太后。
“太子殿下,请朝这边走。”一个内侍引着崔大郎朝金銮殿这边走了过来,崔大郎身后跟了一大群人,前呼后拥让他有些不习惯。走到金銮殿的偏门面前,那内侍停住了脚,低声道:“太子殿下请稍候
,过一阵子自然会有人喊您进殿。”崔大郎站在那扇偏门之侧,不免有几分紧张,他闭目凝神,努力的抑制住那颗砰砰乱跳的心。好半日没听到金銮殿里传来的声响,他伸出手去想推那偏门,这时已经有小
内侍跑着过去,半弯着腰,殷勤的将那扇门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朝堂里嗡嗡嗡的声音从那条缝隙里钻了进来,崔大郎努力的听着,勉强听清了几句。众人都震惊于皇上忽然立太子的事情,总觉得这事儿有几分蹊跷,平常皇上总是拖着不肯立太子,怎么这阵子忽然就立了?而且还要太子监国——众所周知,两位皇子年
纪尚幼,如何监国?未必还要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来辅佐不成?
“有请太子殿下!”
站在龙椅之侧的司礼内侍抬高声音喊了一句,跟在崔大郎身后的一个内侍低声提醒:“太子殿下,该上朝去了。”
崔大郎点了点头,暗暗的深吸了一口气,朝大殿里踏出了一步。
这是掀开新篇章的一步,从这一步开始,他不再是青山坳里那个农家后生,也不是江州城兰府那戴着面具的公子哥儿,他是大周的太子,以后要承继皇位的那个人。
朝堂里站着的文武百官看着从偏门里走出来的崔大郎,俱是一愣。
原以为会见着一个身量颇矮,一团孩子气的太子殿下,可万万没想到,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太子却已经是个及冠的年轻人。
众人都盯住了坐在龙椅之侧的胡太后。
今儿早朝,龙椅旁边放上了一张座椅,文武百官见着都在揣测,也不知道是不是皇上病重,只能请了太后娘娘出来代为处理朝政。
猜得不错,胡太后果然走了出来。刚刚落座,胡太后便让宣旨内侍将皇上的圣旨捧起来向众人宣读,大致的意思是现在朕病体沉疴,没法子处理政事,只能选立太子,让太子代为监国,至于册立储君的大
典,等着一切都准备好了,择良辰吉日来办。看起来皇上这身子真的不行了,否则如何会这般匆忙选立太子?只不过不知道皇上选的是谁?众人饶有兴趣的盯着那扇偏门,都想知道门后站着的那位新晋太子殿下究竟
为何人。
孰料一张陌生面孔出现在大家面前,而且这个人明显年纪有些大,全然不是大皇子与二皇子的年纪。“此乃皇长子,二十年前中宫所出。”胡太后的眼神里夹杂着一丝不容否认的威严:“二十年前,因着有天煞星转世的说话,皇后决定将皇长子送出宫去,让他自小便在宫外静心修行,为大周祈福。正因着是皇长子孝心感动天地,上天眷顾,这天煞星二十年里都没有怎么发难过。现儿皇上身体有恙不能理政,故此哀家出面去将皇长子接了回
来。昨日皇上宣了几位重臣进宫,让他们执笔写了诏书,将皇长子立为太子,代为监国。”这真是正儿八经的睁着眼睛说瞎话,二十年前张皇后确实是生了一个儿子,可那阵子不是说甫才出世便已夭折?听人议论皆说可能皇长子就是天煞星转世,因着第二日,
京城里关着的孕妇们都全部放了回去,不再羁押在一处。皇上是极其避讳天煞星的,若不是那煞星已了,如何会将那些有身孕的妇人给放了?不消说定然是皇上将皇长子当成天煞星给处死了,其余的孩子才会逃过一劫。可皇长
子既然已经在二十年前死了,现在怎么又出了个在外边为大周祈福二十年的皇长子?胡太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胡太后瞥了一眼站在最前边一排的梁首辅,是时候该由他出场来说话了。
梁首辅捧着朝笏站了出来,轻轻咳嗽一句,众人都安静了下来。“各位,昨日我与平章政事、大司马等六位大人一道去了清华宫,皇上自己亲自确认了皇长子身份,千真万确,各位大人不用怀疑。现在我提议咱们一道恭贺太后娘娘,恭
贺太子殿下,毕竟皇长子殿下回宫乃是大喜之事,这是咱们大周有福。”
梁首辅发话,议论的众人都住了嘴,捧着朝笏向站在那里的崔大郎行了一礼,又向胡太后朝贺:“真乃天佑大周,福运绵延。”
虽然有人心中还在怀疑——毕竟这节骨眼上冒出了个太子殿下来,任凭是谁都会怀疑,可大家想到刚刚下了诏狱的陆思尧,一个个又闭了嘴。就连贵妃娘娘的父亲都被送去诏狱了,看来太后娘娘已经将这全局操纵在手心。她铁了心要扶持皇后娘娘,自己作为外人,还有什么资格开口?而且就连梁首辅大司马平
章政事几位重臣都支持这位太子殿下,哪里还轮得上他们开口?
上朝第一日,崔大郎最开始还有些紧张,后来发现朝臣们也只不过是上奏事情,并没有什么刁难他的意思,这心情便慢慢的放松了下来。“太子殿下,今年赋税收缴得差不多了,户部这边有总量合计,大部分州郡都有增产,唯有南方靠近长江的几个州郡因着今年春汛有些影响,农户收成不比往年,故此收缴
有些困难,户部已经责成那几个州郡尽快收缴,不能拖延,否则一来影响了全面统计,再说备战或者是宫里消耗的银钱也会有短缺。”
崔大郎吃了一惊,农户收成不好还要责成他们交租子?这不是雪上加霜吗?他微微皱眉望了户部尚书一眼:“那几个州郡是确实遭了水灾?不是地方官员故意瞒报?”
户部尚书一愣,这位太子殿下虽然是第一日监国,可说话实在是老练,感觉不像是从庙里持斋了二十年与世隔绝之人。
“太子殿下,瞒报定然不可能,毕竟这个遭灾不是能谎报出来的。”户部尚书捧着朝笏弯了弯腰:“臣再派属下去江南那边调查清楚。”“不必了,直接到京城的粮肆里找几个老板过来问问便知。”崔大郎摆了摆手:“若是官员有心造假,你派属下去询问,他们自然会将造好的假象端出来,一切都已经做得滴
水不漏,若不是亲自接触百姓只怕是难得问出,还不如问问粮肆那些老板,看看有没有从江南那几个州郡调米运来京城的,他们自然知道得清清楚楚,也可以节约时间。”
站在朝堂上的大臣都吃了一惊,这位太子殿下分析事情头头是道,而且说的这个法子也是极好的,颇有头脑。坐在旁边的胡太后看了一眼崔大郎,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若真是遭了水灾,那这几个州郡的赋税可以视灾情严重程度减免。”崔大郎想到有一年北方遭灾,官府依旧威逼家里缴纳赋税,最后他们有时候还得到栖凤山里去找野菜
野果来充饥,那段日子过得可真是苦,若不是外祖家里省下粮食来接济自家,只怕会有好几天吃不到一粒米。
“减免赋税?”户部尚书抬起头来:“可是……”“大人方才不是说这些赋税里有一部分是要用于备战与宫内的消耗?备战不可少,边关将士的月俸,战马的粮草不能少,宫中的消耗是可以减少的,比如说这次册立太子大
典,没必要用那么多金银器具,衣裳冠冕能节俭便节俭,孤觉得自己身上这件衣裳已经实在不错,没有必要另外再添置新衣裳。”
“懐瑾!”胡太后坐在一旁低声喊了一句:“需知太子须有太子的威仪,大典时用的吉服如何能少?”“皇祖母,”崔大郎有几分无奈:“吉服不能少,但那些金银器具可以少,大典的程序完全可以精简,若是父皇身子还未大安,可有皇祖母与母后带孙儿去祭天便可,这样既能节省出不少银子,另外宫中也可以将开支节省一二,比如说平日里的膳食,每次就用三个菜便已足够,摆上十多个菜委实是太浪费,其实根本没有用这么多,全都浪费
了,而且内务府出宫采买,往往买的东西都是高价,宫中需要的少了,采买的银子也会少了。”
朝堂众人听了崔大郎这般一说,个个眼睛盯住了胡太后。
这位新晋的太子殿下可真真与众不同,将自己的东西给克扣了去贴补百姓,跟皇上的做法完全是大相径庭。
“懐瑾,现在你是太子,你代为监国,皇祖母今日只不过是将你引荐给各位大臣,只要你觉得合适,那就这般办吧。”胡太后站了起来,朝文武百官看了一眼:“还请各位尽力辅佐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