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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贵本想今早进了内院,寻个什么由头偷出来了事,如今二门进不去,计划便泡汤了。
德贵有些心慌,如若进不去二门,那丫头死在里头可怎么办,一日不被发现,时日久了,这味道一出来,哪里还捂得住。
德贵一时进不去,也不敢纠缠,只得离了二门口。
德贵回了屋子,左思右想,收拾一番,出了侯府。
德贵一路走一路停,左顾右盼好一番,最后才拐到了水井胡同一处小宅子里。
又过了两刻钟左右,才又鬼鬼祟祟出来,径自回侯府去了,而屋顶的云雕却又等了片刻,才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这是一个幕僚,之前太子手底下的,太子势败后不见踪影,想不到在此见到了。
云雕又待了一刻,再无动静了,这才后脚离了这处宅院。
扶风收到消息,冷笑一声,道:“还真是养了个白眼狼,也不知道许了多大的利。”
严箴道:“如此倒是确定了。”
扶风道:“竟然插手到各家后院来了,还真是能耐。”
严箴道:“你那丫头被找着的事方才让人透了出去,只说还昏迷着,未清醒,且看他如何动作,今日就逮下来吧。”
扶风点点头,道:“府里的瓜蔓就能顺着德贵拎起来了。”
到了第二日清晨,德贵又到了二门,他这次没说要进二门,只说让张婆子给翠云托个东西。
张婆子是个见钱眼开的,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德贵送的是一个油纸包,说是给翠云买的小点心。
纸包到底托到了翠云手上,翠云又惊又喜,夫人不让她出门,德贵这几日又不见进来,好在有德贵这份心意。
翠云打开纸包,是几块有些碎了的核桃酥。翠云有些诧异,这核桃酥再平常不过,内院也都有供应,只看爱不爱吃,一般都能领到。
为何德贵会送了这几块核桃酥?难道是京里哪家店铺的新品种?翠云拿起一块来咬了一口,虽甜腻松脆,却没有什么特色。
翠云越发摸不着头脑,哪怕送个其他的什么呢。
翠云再翻,纸包底下一张纸签。
翠云心里砰砰跳,这死鬼,成亲几年,现在搞这些个名堂来。
翠云打开一看,却是让其回家一趟的话,翠云放了纸签,想了想,去求扶风,说是如今有了杨全家的在,她想回去看她崽子去。
扶风居然不等翠云一肚子的恳求说出来,一口就答应了翠云。
当天晚上翠云就急匆匆回了主院,有些神不守舍的样子,进院门的时候还撞了范嬷嬷。
范嬷嬷最近很是看不惯翠云,成日里脸色青黑,一脸的丧气之色,又不能正当当差,范嬷嬷觉得这样的人就该撵了出去,也不知道夫人怎么想的,竟然一直留着。
范嬷嬷当即就发了火,“德贵家的,你最近是真撞邪了是不是,眼睛长在屁股上还是怎的?”
范嬷嬷如今是主院的管事嬷嬷,地位非同一般,翠云此时被吓得浑身发抖,唯唯诺诺给范嬷嬷赔不是。
范嬷嬷越发看不上,大姐儿的乳娘,如此不争气,怪不得夫人另寻一个。
范嬷嬷也懒得和翠云一般见识,甩了下袖子就走了。
翠云松了一口气,快步跑回屋里,反手关了门,就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双手颤抖,猛的泡到净桶边打开净桶就要倒了纸包里的东西去。
双手抖了又抖,翠云又收了起来,转身趴在床上泣不成声。
翠云哭了半晌,才出了屋子,通红的双眼加上青黑的脸色,越发骇人。
院子里木棉正在洗头,翠云凑了上去,道:“木棉姑娘,我听嬷嬷们说绿绸妹妹生病了?”
木棉倒了一盆水,抬着脸道:“不是病了,被人打了,如今在二门跨院躺着呢,半死不活的,真是造孽。”
翠云感觉自己牙咯咯作响,忙用力咬住了,又道:“不知道我能不能去看看她,往日她总是偏顾着我。”
木棉道:“有什么不能的,你自个儿去吧,我头还没有洗好呢。”
翠云笑比哭还难看,仍仔细问了院子,又谢了木棉,这才出去了。
二门的跨院里,门口一个丫头磕着瓜子儿百无聊赖的踢着腿,翠云深吸一口气,笑着迎上去,道:“这位妹妹,绿绸姑娘可是在这养病?”
小丫头见来了人,吐了嘴里瓜子壳,道:“这位嫂子是来看绿绸姐姐?如今昏着呢,你要看只管进去吧。”
翠云应了,推了门。一个房间,一张床榻上睡着个包着脑袋的绿绸,屋里安静得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翠云觉得心慌气短,可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茶几上那一壶水和水杯。
翠云站了又站,感觉站了一辈子。终于走上去拿起杯子,又从怀里打开纸包,倒了些许进杯子去,倒好了水转了又转。
翠云一步又一步的端着水往床边走,绿绸安静的躺着,仿若熟睡,腮边一颗痣仿佛随时会动起来。
翠云想要稍稍扶起绿绸喂水,可她总觉得浑身没劲,她想起绿绸平日骄傲的抖着腮边的痣,将新得赏下来的银鱼棵子递给自己,说是给她崽子的。
翠云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划过下巴,落在衣襟上。
翠云突然一转身,将水杯里的水倒在了窗边的梅花虬枝花盆里。
屋顶的玄月也松了手里的石子。
翠云抚平了痕迹,擦干了眼泪,掩了门就出去了。
翠云将将进主院,便遇到了冷脸的秋桐,“嫂子,夫人寻你有事。”
翠云一愣,低了头就随着秋桐进了扶风屋子。
扶风正端着一盏茶在喝,见翠云进去,扶风道:“嫂子,你刚才哪儿来?”
翠云青黑的脸,通红的眼,此时更是神色复杂,突然扑通又跪了下去。
扶风却松了一口气,不到万不得已,她真不想对翠云下手,到底她奶过凡姐儿,而且目前来说她也都是被人利用。
翠云跪下默默磕了个头,从怀里掏出了那个纸包。
扶风没有说话。
秋桐叹了口气,道:“翠云嫂子,夫人早就晓得你要去做甚,好在你悬崖勒马。”
翠云脸色大变,忙重重磕起头来,“夫人,奴婢罪孽深重,夫人,奴婢对不住您。”
扶风道:“如若你今日动了手,我是不会再见你的,既然你收了手,凡姐儿身边虽然不能再留你,庄子里你却是可以去的。但是德贵……”
扶风说起德贵,却突然止住了话头。
翠云惨然一笑,还当他是突然改性子,才对自己如此好了起来,没想到。
翠云默默磕了一个头,就跪着再也没有说话。
扶风沉吟半晌,道:“你先下去吧。”翠云木木站了起来,出了屋子,扶风又交代秋桐去问清楚翠云,德贵交代她的事,一旦成事,又如何去通知他,德贵与翠云说了什么,翠云自己知道什么之类的事情问了
个详细。
当夜,便有小丫头出了二门去给德贵送了双鞋子,德贵长长松了一口气。
第二日下午,绿绸才醒过来,看到木棉,嘴唇哆嗦半晌,道:“是德贵。”
木棉眼露惊喜,道:“你醒了?你放心,夫人都知道了。”
绿绸头仍疼得厉害,说完就又闭了眼睛。
扶风正在屋里思索着,本想在这两日里先见了马道婆一面,探一探虚实,到底还是按下了这个心思。
扶风有把握不在马道婆面前漏了马脚,可如若她见了凡姐儿,便知道凡姐儿并没有中了醒神草的毒。
扶风打叠了精神准备明日去靖南王府参加宴席,康宁郡主嫁的靖南王世子,夫妇二人居住在京中,这是皇帝的恩典。
其实谁都知道,这靖南王世子,实际就是个人质。
扶风不知道康宁郡主在这个阴谋里扮演的什么角色,她定会为了文佳郡主给自己难堪。还有文佳郡主,明日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扶风细细的捋了一下,再没有疏漏了,才招呼木棉去备第二日宴席的衣裳首饰。
到了晚夕,严箴回来了,道:“如若你不想去,便不去。”
扶风凝着一张脸,她要去,她要看看那些人还要使出什么手段来。
二月间到了末尾,风虽不如正月那么割脸,却是还有些刺人。
扶风着了小袄,戴了一对翠玉手镯,梳了堕马髻,叫木棉送了凡姐儿去姜氏屋里,才带了秋桐红绮出了门。
康宁郡主设的宴,严箴自是不去的,今日去的,也都是一般年纪的夫人,老封君这些都是不出门的。
以扶风如今的身份,自然是不用早到。康宁郡主只派了嬷嬷来接自己,扶风也没有生气。如若为这起子事情生气,那自己就别消进门了。
扶风一进花厅,果然就看到了许多熟人,周芳蕤,戴家姐妹,年轻一些的穆将军夫人,许久不见的宋蓉,严明月竟然也在。
康宁郡主见扶风进来,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太过于冷落,便上前招呼扶风:“侯夫人,随便坐。”
扶风礼仪标准,笑意也标准,只是亲近的人都知道,扶风笑不及眼底。扶风还未坐下,便听见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看来我们来得太早了,如此倒是显得侯夫人端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