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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在路上走走停停,民政局地处整个城市的市中心,这几年,阳城市发展迅速,交通却是越来越拥堵起来,想着以前的往事,龙芳在车上有些昏昏欲睡,夏忠诚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他已经到了。
到现在,龙芳终于觉得这样的感觉真实了一些,夏忠诚确实是在等着自己去离婚啊。
这事要放在一年前,也是她从来也没有想过的。
当年她虽然对韩洪涛感激,再加上也仰慕这个年纪轻轻便坐上高位的男人,但是从来没想过要背叛自己的家庭,背叛夏忠诚。
即使偶尔,在单位搞活动的时候,两人有那么一些交集,说过一些真真假假的玩笑话,可谁也没有真正迈出那一步。
直到几年后,记忆中夏佳一已经快中考了,龙芳天天想着用家里的积蓄按揭买一套房子,搬离现在的那个老旧小区,他厌烦了回家晚了打车也不能直接打到家楼下,还必须走一条逼仄小巷子的恐惧和无奈,同时更厌烦和夏忠诚的父母住在一起,整个家里乱七八糟,一团乱哄哄样子的憋屈。
可是,她那个再无上进心的丈夫,却私自拿出家里的积蓄,给自己父母买了一套房子,还美其名曰,“我知道你和我爸妈住不习惯,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为了我们这个家好啊。”
当时的龙芳简直到了崩溃的边缘,整天里精神恍惚,工作中丢三落四频频出错,也不知道是不是韩洪涛故意的安排,厂里安排了她去疗养,在一个风景秀丽的旅游景区,呆了足足半个月,而没过几天,韩洪涛也找了个理由过来了。
……
两人就这样顺理成章也理所当然的走到了一起,从那以后,龙芳的事业变得顺风顺水起来,没多久,她便工转干,从工人变成了干部身份,正式调到了工会部门上班,几年后,被提升为工会副主席,虽然只是个副科级,但是工资却比以前提升了一大截。
两人好像约好了一般,谁也没提出过任何过分的要求,而且尽力维护这段地下情的秘密,一走就是十来年。
龙芳一直以为,自己会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而和夏忠诚过一辈子,即使她越来越看不顺眼他,但她依然需要这个家作为伪装。
在她眼里,只有事业有成,能呼风唤雨的韩洪涛才是真男人啊,但是她也知道,这个男人不会抛弃他的原配夫人,虽然她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故事,但是在这些年里,她曾经处心积虑去认识了那个女人,在一段时间里,还和她成为了朋友,于是她愈发坚信,即使韩洪涛爱她,也不会主动放弃他的婚姻,他的家庭。
直到半年多前,那个女人突然被查出来,得了乳腺癌,而且是已经扩散到了没有手术意义的晚期。
这个时候,韩洪涛竟然主动提出来两人买一套房子的要求,还拿了几十万给龙芳,让她去张罗,原本已经心如止水的龙芳,那颗以为已经死了的心一下又蠢蠢欲动起来,从来没有哪一刻,她那样迫切的想冲破家庭的藩篱,开始新的生活,而唯一让她顾虑的,便只有女儿夏佳一了。
她以为自己有能力处理好这一切,可龙芳发现,事情终究没能朝着想象中的那样发展,她和女儿之间的关系,依然不可控制地一步步恶化下去,到了如今她对自己恨之入骨的地步。
出租车滑过市中心,龙芳透过车窗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师傅,到了,我就在这里下。”
远远的,她看到夏忠诚佝偻的背影,驻足在金夫人影楼的橱窗前,对着橱窗里漂亮的婚纱发呆,龙芳走到他身后了他也没发现,他的眼神有些发直发愣,看得店里两个前台在那交头接耳,以为是一猥琐变态的中年大叔。
龙芳再次觉得自己和这样的男人站在一起也是一种讽刺,她咳嗽了两声,离夏忠诚远远的。
“走吧,东西你都带了吗?我们两人的结婚证,户口本,身份证,还有照片……”
夏忠诚跟在她后面,龙芳没有回头看他的表情,对这个男人,她时而厌恶、时而同情、时而内疚,偏偏就是再也没有了爱。
“带了,我打电话问了需要带什么东西,不会落下的。”
龙芳终于回头看了一眼,觉得今天的夏忠诚有些不一样,看了很久总算发现,他竟然穿了一身新衣服,对衣服品牌了如指掌的她还发现,这套衣服应该花掉了他起码半个月的工资,而且头发新理过,脖子上还有没有清理干净的星星点点的碎发,胡子也刮得很干净,露出青茬茬的下巴来,整个人看上去清爽了不少。
但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在她眼里,依然觉得他土里土气,毫无气质可言。
龙芳笑,带着一丝调侃,“难得啊,你还懂得收拾下自己了。”
夏忠诚答非所问,“记得结婚的时候穷,你一直想补拍一套婚纱照,现在看来是没有机会了。”
龙芳听他那样一说,莫名竟有些伤感起来,毕竟两人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啊,况且夏忠诚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夏佳一,让龙芳有更多的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光这一点,她也觉得对他应该是有感激的。
她叹了一口气,“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呢?走吧,真的快到下班时间了。”
手续办得很顺利,工作人员只象征性地调解了一下,见两人做好了一切离婚的准备,而且没有任何经济上的纠纷,协议里都写得清清楚楚,龙芳因为内疚,把家里的一切都留给了夏忠诚,自己净身出户。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年来,他们两人一直都是AA制,本来也没多少共同财产,龙芳单位的收入比夏忠诚高得多,夏忠诚也没过问过,这样的财产分割,也算是公平公正了,谁也没有提出过异议。
“你的东西什么时候来搬?”夏忠诚从头到尾都很平和,走出民政局大门,他履行公事般询问龙芳。
“再说吧,我不想佳佳再受太大的刺激,等过段时间,也没多少东西。”龙芳顿了顿,终于还是问了夏忠诚,“忠诚,我想知道,你怎么突然就想明白了,答应了离婚?”
这个问题,今天一直盘旋在龙芳的心头,不吐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