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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柳明溪发愣的时间,齐嬷嬷已经替她披上了那件轻薄的红衫,不容推拒。而后快速将她的发髻拆开,十指翻飞,梳成一个她最常见的男子发髻。
时间仓促,齐嬷嬷还来不及为她薄施香脂,淡扫蛾眉,镜中出现了一个红衣似火兼绝色出尘的少女或少年?乍一看竟显得有些雌雄莫辩,不过看着倒也爽利。
这效果有些出乎意外,柳明溪喜欢这身利落的打扮,她欢快地对着铜镜转了个圈。
齐嬷嬷则是一怔,她不自觉地皱起了眉,持握眉黛的手却迟疑了。她对于打扮柳明溪向来有着不错的见解,惟独今天,却有些吃不准。
见公子特意换成了寻常百姓爱穿的常服,齐嬷嬷便想将柳明溪打扮成小家碧玉模样,与公子的装扮最是相配,到时再用帷帽一遮,上了街就半点都不打眼了。
可是这么一来,柳明溪显得太素淡了些,想到公子向来不喜欢看到她这么素净的模样。于是,齐嬷嬷又想让她穿回先前备下的男子衣衫。
柳明溪的身材生得高挑,着男装也不是不可以。上元节这种日子,街上最是龙蛇混杂,她若是穿着一身男装出去,想来会安全些。
齐嬷嬷所选的颜色却仍是火红,因为公子最喜欢看柳明溪穿红衣。总之,不管怎么做都是为帮她迎合公子的喜好,只不过,等到真看到她打扮起来,又觉得她就算是扮成了男子,这副模样仍是太过招摇,也太过引人瞩目了。
齐嬷嬷取过那顶早就准备好的仕女帷帽,稍稍迟疑后,还是替柳明溪带上了。
想了想,她特意交待道:“等你到了河边才取下。”
柳明溪抬手轻抚上头轻薄、飘逸的白纱,笑而不语。
带帷帽本是大周仕女的风格,不过柳明溪甚少用到。年少时,她都是穿男装溜出柳府,到后来她成了赵政霖的笼中鸟,自然也用不上。
瑞颢国受大周的影响较大,云城街头带帷帽的少女并不在少数。
奇的是,她在异国他乡穿着男装,戴着大周传来的帷帽,想来整个云城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齐嬷嬷讪讪地解释道:“没有时间打扮了,只得这般,公子等了你好久,快去吧。”
透过薄纱,齐嬷嬷看到她的脸上挂着清浅的笑,这才松了口气。
柳明溪自嘲地笑笑,跟在齐嬷嬷身后往外去。
她刚刚走出内室,院子里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柳明溪循声望向来人,不禁有片刻失神
流云阁不大的院子里挂满了五彩缤纷的灯盏,交相辉映的彩灯下,一抹挺拔修长的月白身影临风而立。初春清冷的夜风吹扬起他白袍一角,衣袂飘飘,翩然如仙。
“齐嬷嬷。”
公子的声音如其人,温润如玉,清朗如风。
齐嬷面上的笑容顿时绽放开来,“公子来了,明溪刚刚收拾好。”
公子看了眼被齐嬷嬷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柳明溪,眼中所包含的情绪有些复杂。
这段时间本该是他们最后相处的时光,公子的原意只想给彼此留下一些美好的印象,即便她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他是她的谁。
不过有了上次的经历,公子也知道在云城内,明里暗里有着多少在他掌控之外的势力,所以说,他们这次出行注定不能太过张扬,至少也不能过早暴露。
若不是出于这层顾虑,他何必穿成这般?至于她,自然也是同样的道理。
公子这一生遇到过的危险数都数不清,所以他从来不会出现在市集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可他那天还是不顾一切地去了,为了满足她的小爱好而被人发现了行踪。而那些人也果然没有放过这样的机会,趁机伏击了他们。
柳明溪绝对不会知道,公子上一回陪她去市集上走走,他损失了数十名悉心培养的死士。他不会让这些人白白死去,因为今天,他就要让一直躲藏在暗处的幕后黑手浮出水面!
如今的云城,各方势力风起云涌,这场已然拉开了序幕的腥风血雨,后续将会因此而导致多少丧命,还犹未可知。
公子郑重地牵起她的手“明溪,你准备好了吗?”
柳明溪摸了摸胸口,那里收着银票,又扯了扯衣袖,那里藏有她亲手炮制的毒针,靴内还有一柄小小的匕首,是曾经那位黑衣人所赠。
这些就是她的全部身家了,她咧嘴一笑,“准备好了。”
公子唇角微扬,“那便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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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西南某边陲小镇,街上连一个出门游玩的人都有没,一盏灯笼都瞧不见。家家户户紧闭家门,战战兢兢地躲在屋子里,完全没有丁点新年的气息。
就在半个月前,这里忽然来了一大群不知来历的将士,他们的人很多,看起来黑压压的一大片,少说也有数千甚至于近万人之众。
更为惊人的是,他们的人数还在为断增加。
眼看就有大事要发生了,可是镇上的人无比绝望地发现,整个小镇都被牢牢地封闭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出,他们就是想逃离这事非之地也早已来不及。
这种时候能活命就算不错了,哪还敢有热热闹闹过新年的想法?
他们所能做的只是按照人家的要求,闭门不出。谁也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不过,好歹他们比起镇上的大地主,汪老财家强得多。
原本,整个镇上要属汪家的土地最广,牛羊最多,屋子也最为宽敞。
现如今,不仅汪家的牛羊全成了人家的,汪家的大屋子被堂而皇之地征用,就连汪家这一大家子人也悉数沦为下人,令人唏嘘不已。
汪家大院里,只见数十个皂靴玄衣的人肃立在夜色中。为首那人身量极高,他身姿挺拔,五官深邃宛若白玉。
方脸汉子抬眼望了他一眼,又快速收回了视线,沉着声微颤道:“殿下果真……?”
端正刚毅的面庞上,分明是一脸难色。他们这辈子跟随诚王殿下出生入死,保家卫国,却从来也没有做过这种事。
只要一个不慎,他们就会是粉身碎骨,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其实这些都还只是其次,怕只怕,远在千里之外的亲人也会被牵连,那可就麻烦了。
方脸汉子面上不无担忧,“也不知那消息是真是假,殿下何必……”
赵政霖不紧不慢地打断了他,“本王自有打算,你们照做就是。”他如玉的面容仍带着一贯的淡漠,眸光深沉,波澜不惊。
赵政霖做事,向来不容置疑。
寒冷的早春之夜,夜风呼啸而至。
“是,殿下!”方脸汉子揖了揖手,觑着他的脸色问道:“殿下可是连夜出发么?”
“嗯。”赵政霖呼出一口气,他伸出手习惯性地抚了抚腰间已经陪伴他多年的配刀,目光深远地望了望南方。“余下的事就交给你们去办了。”
方脸汉子毕恭毕敬,垂首揖道:“属下领命!”
赵政霖想了想,破天荒地解释道:“本王只是去见一个人,不是你担心的那样。”点到即止,他并没有说要见的是谁,以及要去多哪里。
说罢,他径自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疾驰而去而去。
方脸汉子怔怔地望着那道离去的背影,思潮起伏,久久难以自已。
小镇以南便是瑞颢国,半年前两国才休兵,殿下这是要孤身一人前往敌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