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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苏念去公司,乔晔已经将那天她们和寰亚公关正面交锋的惨烈战况汇报给孟易平。
孟易平听的目瞪口呆。
“所以说,最后你们喝多了,寰亚的公关也喝多了,只有客户是清醒的,你们最后还是让寰亚那边的人给收拾回去的?”
乔晔吐了吐舌头,没说话。
孟易平看向苏念。
苏念脸上也没光,这事儿说出去终归不光彩,去做业务的,结果自己喝的酩酊大醉迷迷糊糊被竞争对手的人带走,她做业务也很多年了,这堪称是她职业生涯里面的耻辱柱。
她坐在会议室椅子上,抬手遮了半边脸,声音很小,“……下次我会注意。”
顿了顿,看向乔晔,压低声音,“乔晔,你不能喝就别喝啊,至少你还能送我回去啊……”
乔晔有些委屈,“我也是看你喝那么多,想要帮你分担一点……”
孟易平有些无语,又问:“乔晔被Rita送回家了,苏总,你呢?”
苏念脸色不太自然。
孟易平打从余昆在美国创业之初就跟着余昆,同为华人在华尔街和余昆相遇亲近感加倍,多年来早就成为余昆的心腹,这次余昆回华尔街去,早就交代过孟易平要注意苏念和寰亚方面的接触,苏念突然觉得不太舒服,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人监视一般。
她默了几秒,最终还是没打算绕弯子,“我被叶殊城带到酒店客房部。”
乔晔闻言惊讶地扭头,瞪大眼睛看着她。
孟易平眉心紧皱,他对苏念和叶殊城之前的事情只是略有所闻,可是很明显,余昆不想苏念和叶殊城有过多的接触。
说谎就像滚雪球一样,会滚出越来越多麻烦,为求得以后耳根清静,苏念干脆和盘托出:“因为我喝的太多,吐了……”
她顿了顿,面色有些尴尬,“他就带我到客房部开了标间,好洗干净,不过是两张床!”
她着重地强调一声,孟易平看着她,慢慢道:“我没问你几张床。”
苏念脸一下子烧起来,然而还故作镇定,“我就是说一下情况。”
乔晔一把将手里文件都扔了,跑苏念旁边坐下了,“你俩还干嘛了?”
苏念皱皱眉头,“谁俩?别把我跟他往一块儿扯!我们什么都没发生,各睡各的,早上我起来就走了。”
乔晔好像不太满意,“真的?”
苏念翻个白眼,戳她脑门,“你想听什么?”
乔晔失望极了,“我还以为你们会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苏念:“……”
孟易平轻轻咳嗽两声,“乔晔,我们现在是在谈工作。”
乔晔摸摸脑袋吐舌头。
苏念攥了攥拳头,“小孟,我听到叶殊城打电话,他们也在建立大终端客户信息数据库。”
孟易平一愣。
“这就麻烦了。”
苏念脸色也沉下来,“R.S.毕竟是从晋城起家的产业,在这里他们有主场优势,很多大客户之前就已经通过各种渠道建立好了客情,现在不过是完善一下信息库而已,但是对于我们来说,一切都是从头开始的,我们光签约那些小终端,一旦大终端被寰亚签半数以上,那我们就完了。”
气氛变得有些沉重,乔晔也不敢说话了,静静坐在旁边。
孟易平眉头紧锁,手里的笔尖在白纸上轻点,一下,又一下。
苏念无力地摸摸额头,“余总回来还要一段时间,我本来想让他多陪陪绵绵,但是现在的情况很不乐观,我会试着叫他……”
话说到这里又停下来。
这是她想了一天的结果,可是仔细想想,说白了,就是这问题她解决不了。
叶殊城针对恒易,本来就是因她而起,现在她解决不了。
脑海中又回闪过余昆和绵绵在Skype中出现的画面,现在要余昆回到晋城,不光余昆舍不得,绵绵也会闹腾。
她颇为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问孟易平,“小孟,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目前看来,我们只能加快建立信息数据库,”孟易平停了笔,“可以对业务团队扩编,找猎头挖些更厉害的公关业务人员来,但是就算这样,也赶不上寰亚的速度……”
顿了顿,他深吸口气,“真想要跟他们同一起点,或者高于他们,只有一个办法,但是这办法不可行。”
苏念一愣,“是什么?”
孟易平深深看她一眼,“坐享其成。”
苏念瞪大眼,“你的意思是……”
乔晔先叫出来,“你是说,要拿到寰亚的信息数据库吗?”
孟易平耸耸肩,“所以我说不可行,需要的是高级的商业间谍,做事干净利落,就算东窗事发也能自己承担罪责,不会给我们恒易带来麻烦那种,这种人短期内是培养不出来的。”
苏念手撑了下巴,缓慢低头,看着眼前的文件,但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孟易平提出的,的确是目前可以想到的唯一办法,但是他的分析也是对的,这样的人要到哪里去找?
信息数据库这么重要的东西,过手的人本来就少,从目前她所获取到的信息看,只有杨彦和叶殊城会接触到。
好几秒,她又在心底里骂自己,她看向孟易平,“可是这也属于恶性竞争啊。”
孟易平正襟危坐,注视着她,“如果不是寰亚一开始就用恶性竞争手段,恒易不会被打压到现在这个样子,只能紧紧抓着那些小终端做救命稻草,但如果大终端都流向寰亚,那恒易就算签约所有小终端也是死路一条,现在寰亚虽然看起来正在经历走向正规化竞争的低谷期,但是如果他们真的掌握了大终端,到时候碾压咱们恒易是分分钟的事儿,他们先采取恶性竞争手段占据先机,然后现在道貌岸然要搞正规化,咱们还要恪守原则?”
苏念唇动了动,说不出话。
孟易平的话她根本无法反驳。
她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对付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手段,只是她偶尔总是会忘记,脑回路又回到循规蹈矩的老路去。
孟易平笑笑,“你可能还是有点单纯了,不适合这个场子,商场如战场,这里是厮杀的地方,当初叶总就没想着给恒易留活路,如果我没记错,好像和你还有点关系……”
苏念脸色骤变,仓皇低头。
孟易平叹口气,“不过我也就是说说,毕竟短时间内,也找不到什么人可以接触到寰亚的信息数据库,不过我最近会留意一下,看有没有合适人选可以试试。”
苏念眼底亮了亮,“来得及吗?”
“很难说。”
孟易平三个字一出,苏念和乔晔不约而同都有点丧气。
……
“迷魅”会所。
潇潇从一个包厢回到休息室,许静禾正在那里对着镜子化妆。
偌大的休息室就两人,潇潇去饮水机接水,路过许静禾身后,看到许静禾抬起的手,手腕上横着一道骇人的伤疤。
她接了水啜了一口,没走开,突然想起,会所里面有姑娘说,许静禾的脖子上也有伤疤。
再联想起之前安子晏和叶殊城打听许静禾,她忍不住就问了句:“小静,你认识安先生,是吗?”
许静禾一怔,扭头看她一眼,“你不也认识?”
潇潇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来,“可我没见安先生点过你的钟,对了,叶先生你也认识,是吧?”
提到叶殊城,她突然有点莫名的紧张。
说不清是为什么,自从那天那个阴差阳错的吻之后,她脑子里面就总想起他。
可能人骨子里面都有些劣根性,得不到的总是放不下,要是叶殊城酒后真对她做了什么,她可能还不会这样念念不忘,当然,更重要的是……
第二天,叶殊城还用钱侮辱了她。
别的客人给钱她都挺高兴,只有叶殊城让她觉得她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许静禾听见她的问题,面色有些发白,“认识是认识。”
说完就没了下文。
潇潇不死心,“你是到这里来之前就认识他们的吧?我能感觉到,安先生说起你的时候好像……”
许静禾把手中粉盒一下子扔桌上,发出“哐”的一声响。
潇潇愣了愣。
许静禾面色十分难看,“潇潇,你对他们很有兴趣?”
潇潇有点不明所以,“这种又帅又有钱的客人,大家不都挺好奇?”
许静禾转过头来,看着潇潇的脸,仔仔细细打量一番,“你知不知道那个叶先生为什么愿意点你的钟?”
潇潇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什么,笑了,“看来你也认识那个女人,叫什么来着,苏……”
她缓慢地回想叶殊城那个晚上嘴巴里面念叨的名字。
“苏念。”许静禾说。
“对对对,”潇潇眼睛发亮,“你还真认识啊!她是什么样的人?真的和我长的很像吗?叶先生好像挺喜欢她的。”
许静禾攥紧了拳头。
不知道为什么她已经沦落到了这一步,还不得安生,她艰难扯出个笑,“是挺喜欢的,”顿了顿,看着潇潇试探地问,“潇潇,他既然找你,是不是他和苏念没在一起?”
潇潇点点头,想起什么,苦笑,“要是那个苏念和叶先生在一起了,那还有我什么事儿啊?”
许静禾默了几秒,“你喜欢叶先生?”
潇潇摆摆手,又喝水,“我才没那么不知天高地厚。”
许静禾微微笑了一下,“别这么说,难道我们这种女人就该活的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不见天日,连做梦的权利都没了吗?”
潇潇嘴角耷拉下去,被她这话说的有些难过。
“身份差距太大了,做梦都不敢。”
许静禾摇摇头,“告诉你,苏念也不是什么多厉害的人物,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就念了个大学最后还中途辍学了。”
潇潇有些讶异,“不会吧?”
“真的,”许静禾继续道,“不过现在她的情况我就不太清楚了,但是你绝对不输给她,我从来就没觉得我们要低人一等,你要是想要追求叶先生,你就放心大胆去。”
潇潇恹恹扯扯唇角,“别说了,我觉得他现在可能挺讨厌我的。”
“怎么可能?”许静禾摇头,“对着你这张脸,他不会讨厌,你都不知道他曾经对苏念多好。”
说到最后几个字,她几乎咬牙切齿。
在R.S.大厅里,她和叶殊城还有苏念的最后交锋,让她看清叶殊城伪善嘴脸,以前当她是恩人的时候,捧在掌心里,可是到最后呢,为了苏念,那样对她……
她呼吸有点短促,几年来的一幕幕浮光掠影一般,让她心口越来越沉。
叶殊城不会知道这几年她是怎么过的,她曾经被他捧上天,最后又被他打入地狱里,永世不得超生。
现在她就这么人不人鬼不鬼地过这种落魄日子,让她心里怎么能不恨?
那天在包厢里面遇到安子晏和叶殊城,她窘迫到了极点,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那时候她真怕,怕叶殊城还像之前那样刻意羞辱她,幸而他们很快就离开了,她躲在角落瑟瑟发抖,才恍然觉察,叶殊城带给她的阴影,是一辈子都无法消弭的,必将会如影随形陪伴她终生。
叶殊城和苏念万一真在一起,结了婚,那就是对她莫大的嘲讽,她不想他们将他们的幸福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她甚至想,站在叶殊城身边的,是潇潇或者谁都无所谓,只要不是苏念。
苏念夺走了叶殊城,夺走了原本属于她的幸福,她奈何不了苏念,但潇潇让她看到一线契机。
潇潇扯扯唇角,笑的惨淡,“拉倒吧,我也看出他对苏念很好,但是我毕竟不是苏念,之前我们还发生点儿不愉快,我总觉得他有些抗拒我……”
潇潇刚说到这里,有人就在外面喊潇潇的名字,说是有客人叫。
潇潇没办法地站起身,“回头聊吧,我先去包厢。”
许静禾有些郁闷被人打断,但对于她们来说陪人就是工作,她点了一下头,“你先去吧。”
潇潇又喝口水,赶紧补了一点口红,然后出去。
点她钟的是安子晏。
她进了包厢才发现,里面只有安子晏一个人,十分意外,“安总今天怎么就找了我一个?”
安子晏整个人慵懒地躺在沙发上,见着她,眼皮抬了抬,“有点烦。”
潇潇贴心地赶紧走过去倒酒给他。
他焦躁地摇头,“喝酒不顶用。”
潇潇说:“那怎么办?要不我唱歌给您听?”
“别,”安子晏求饶,“那我心情就更糟糕了。”
潇潇:“……可别人说我唱歌很好的,我可是晋城蔡依林!”
安子晏噗嗤一声笑出来。
定定看着潇潇几秒,说:“潇潇你知道你哪点好?”
潇潇歪了脑袋,“长的好看?”
安子晏又笑,“不,是你身上那股子傻劲儿。”
潇潇脸就黑了。
“我认识一个姑娘,和你一样傻,为了个赔钱男人,搭上自己最好的年华……”
安子晏声音慢悠悠的。
“她要是什么时候能学的聪明点儿,我能少操多少心啊。”
安子晏扭头又看着潇潇,“你可别学她,我上次说的话我收回,你和叶先生以后就别接触了,对你没好处,那石头不开窍,活该一根筋死一个女人身上!”
话说的有点恶狠狠的,潇潇听了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有些复杂。
按理说,她本来不该将一个客人放心上,她甚至也不敢说自己真的喜欢叶殊城或者怎么的,可就是心里有个结,在和许静禾聊过之后,心里就更堵。
哪怕人身在欢场卖笑,可是还是有自尊心的,那一次被叶殊城甩钱在手里,她就一直耿耿于怀,就算一再告诉自己就这样了,可是心底里还是因为安子晏那些话存了一点小小的,自己都没有觉察的期待。
可现在,安子晏都放弃了。
她艰难地笑,“安总您不要想那么多了,来来来,我陪您喝酒。”
说罢就给安子晏端酒。
两个人各怀所思,沉默地喝起酒来。
都有点儿肆无忌惮,洋酒白酒混着喝,纵然都是好酒量,喝了一会儿也有些晕晕乎乎,醉是不至于,但就是脑子有点儿发热,安子晏就着酒壮怂人胆的劲儿,摸出手机打电话。
他想骂人,急于发泄,但他总不能无缘无故的骂潇潇,他得找他最想骂的人,于是先拨通了陆容安的电话,结果,半天没人接。
他很憋屈,手指再往下挪挪找能够骂的人,好一阵才停下来。
屏幕上是叶殊城名字,他想,挺好,他想骂叶殊城好久了。
叶殊城这家伙就是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他扪心自问也算把叶殊城当兄弟,才为叶殊城想那么多,可人家不领情,还叫他滚。
电话接通,那头有点嘈杂,他不等叶殊城开口,就吼:“叶殊城你这个神经病,你知不知道谁对你好,谁对你不好?一个甩了你的女人你当个宝贝,当宝贝就罢了,你追回来你好好过啊?你自己没珍惜,人跑了你又作给谁看?!”
那边没声音,他继续:“少他妈给老子装模作样,当什么柳下惠,女人给你送床上去你都不要,你有本事你就做一辈子和尚!我和你说你这就是活该,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老子白给你操那么多心了,你跟陆容安一样,就没一点良心……”
那边似乎是终于听不下去,挂断了电话。
安子晏听着嘟嘟的忙音,愣了几秒,爆了个粗口,继续打,结果那边关机了。
安子晏火大,一把将手机撇了出去,又嚷嚷,“潇潇,为什么他们都这么讨厌?”
潇潇也喝的有点多,晕晕乎乎的揉着太阳穴,“讨厌就别管他们了,再也不理他们了!”
安子晏干脆整个人横躺在了沙发上,手挡住眼睛,有些无力,“不管也不行……”
说完就不再说话。
今天这个包厢里面真是绝了,两个失意的人遇到了一起,潇潇又自顾自喝了几口闷酒,听见手机铃声,看来看去,发现是安子晏扔在沙发上的手机在响,她过去摸过来,推了安子晏一把,安子晏毫无反应,似乎是睡着了。
她没办法,接起电话来,“喂?”
那边一个女声停了几秒才说:“你叫安子晏那个猪头接电话。”
她吧手机拿远一点,看清屏幕上来电显示是“陆容安”。
她有点无力地也躺沙发上,“安先生接不了电话,他睡着了。”
那边语气不悦,“把他叫起来让他接!他不是才给我打过电话?”
潇潇有些气短,“叫不起来,他喝多了,你要想和他说话,自己来找他。”
那边气急败坏问:“在哪里?”
……
苏念在晚上下班的时候接到一个陌生来电。
接起“喂”了一声,那边背景有一点轻音乐,过了几秒,才开口。
“苏念,是我。”
她人还在办公室,闻言就是一愣。
这个声音,还有这种非常自大的说话方式,只有一个人。
她问:“你怎么会有我电话号码?”
“Eve的电话号码在客户那里留的到处都是。”
叶殊城的声音有些不屑,“你是个做业务的,问这种问题不觉得自己蠢?”
苏念扁了扁嘴,有些恼,“找我什么事?”
“我上次说的事情,你想清楚没有?”
她琢磨了一下,才想起那个做朋友的建议。
她突然觉得他很无聊,极其无聊,她也直接说出来了,“叶总你很闲吗?闲到到处找朋友?”
他说:“看来你根本就没考虑。”
这话是真的,她满脑子都是恒易接下来要怎么和寰亚抗衡,满脑子都是工作,哪里顾得上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过了几秒,叶殊城说:“那你过来,今晚我喝酒,你准备好让我吐一身。”
苏念:“……”
真是幼稚到极点,她不想和他说话了。
她听见那边有酒杯相撞的声音,一愣,“你还真喝?”
他问:“你来不来?”
她并不想去,可是停了几秒,想起什么,却说:“好吧,告诉我地址。”
叶殊城人在市中心一家酒吧,苏念去的时间挺巧,恰好有乐队在里面做LiveHouse,整个酒吧是环形结构,乐队就在中间的高台上,唱一首抒情歌。
是芬兰摇滚乐队SnowPatrol的《Run》。
许是为了配合音乐,彩灯是忧郁的蓝色,由着头顶倾泻而下。
台子上沧桑低沉又磁性的男音在唱——
“Andicanbarelylookatyou(如今我已经再也见不到你)……”
苏念在台下人群里,抬头,遥遥看到台子另一边的叶殊城。
隔了高台,很长距离,隔了音乐,哀婉低吟,他也正凝视她,光怪陆离的灯光下,他大半个身子隐匿在黑暗里,眼眸里升腾起雾霭茫茫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