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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言见殿下并没有表现出激动、兴奋的样子,大感奇怪,殿下究竟是怎么了?
慕容辞站起身淡淡地问:“如何下毒的?”
他绘声绘色地说道:“乔妃的头皮为乌青色,只有一个可能:剧毒并不是直接涂抹在头皮上,而是抹在头发上。如此一来,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头部是人最重要的一部分,剧毒抹在发根,头皮很容易吸收剧毒,只要连续在发根涂抹剧毒三四日,便会毒发身亡。”
她点点头,眉心深蹙,“你的意思是,宫女为乔妃梳头的时候将混有剧毒的发油抹在她的头发?”
他重重地颔首,“我想了一夜,只有这个办法最隐秘,也最阴毒。”
琴若笑道:“把为乔妃梳头妆扮的宫女传唤审讯,应该有所收获。”
事不宜迟,他们前往毓秀殿。
问了檀香、沉香才知,乔妃只让一个名为清月的宫女梳头,因为她的手艺相当的好。
内侍去宫人的通铺房找清月,没找到她。
沈知言笃定道:“这个节骨眼上清月失踪了,必定有问题。”
慕容辞立即吩咐下去,全力搜寻清月。
不多时,侍卫来报,在毓秀殿附近的井里发现一具女尸,疑似清月。再者,在清月的被褥下找到一张绝笔函。
她扫了一眼,绝笔函寥寥数语,不过交代了她下毒谋害乔妃的罪行。
“绝笔函里写了为什么谋害乔妃?”沈知言问道。
“奴婢知道清月为什么谋害乔妃。”檀香回道,“清月会梳别致的发髻,心灵手巧,乔妃很喜欢她,对她不错。不过清月不知感恩,竟然想着……”
“三个月前,清月与一个侍卫两情相悦,私定终身,甚至珠胎暗结。她想和那侍卫离开皇宫过平凡人的小日子,因此她向乔妃禀明一切,希望仁慈的乔妃放他们一马,成全他们。乔妃知道后动了怒,对她说宫规如此,她不能徇私枉法。乔妃说可以饶他们一命,不过那侍卫必须离宫,而清月必须处理掉那胎儿。或者清月出宫,那侍卫必须留在宫里。”沉香接着道,“清月无法接受,跪在殿前三日三夜,也没能让乔妃改变主意。”
“最后,清月晕倒了,胎儿也失去了。乔妃让她休养几日,而那个侍卫真的离宫了。”檀香又道,“此后清月依然伺候乔妃梳头,不过郁郁寡欢,时常出错,乔妃知道她心结难解,也没怎么责骂她。却没想到她对乔妃生了这么大的怨恨,毒害乔妃。”
“清月就是一只白眼狼,亏得乔妃待她那么好。”沉香气愤道,“按照宫规,宫女和侍卫私相授受、珠胎暗结,必定要双双处死的,乔妃仁善保住他们一命,他们非但不知感恩,还心存怨恨,毒害乔妃,太可恶了。”
她们数落着清月的罪行,义愤填膺。
慕容辞看向沈知言,眸色平静。他觉得命案的侦破过于顺利了,乔妃之死就这么简单?
之后,他去查验了清月的尸首,的确是溺死的,没有他杀的迹象。
这夜,慕容辞辗转反侧,脑海总是浮现那檀珠手链和乔妃死时的模样,还有清月那封绝笔函。
清月识字,写得出那封绝笔函,可是慕容辞总觉得那封绝函怪怪的,却又说不出哪里怪。
乔妃死后,清月大仇得报,却不觉得报仇后的痛快,反而想起昔日乔妃对她的好,以及保住他们一命……她越想越觉得愧疚、不安,在懊悔、自责的作用下,她觉得没脸再活在世上,而且知道自己早晚会被抓到。因此,她写了一封绝笔函,尔后投井自尽。
然而,令人匪夷所思的是,绝笔函里清秀的字迹流畅平稳,应该是在心情平和的时候写的,而当时清月的心情五味杂陈、乱七八糟,怎么可能平和?怎么可能写出这么心平气和的字迹?
这个疑点,慕容辞怎么也想不通。
还有,清月和侍卫的事发生在三个月前,她为什么等到现在才下毒?
……
凶手伏法,乔妃之死真相大白,宫里开始治丧,出殡定在三日后。
慕容裳每日以泪洗面,伤心欲绝,未曾离开过乔妃的尸首,多少宫人劝说都没用,她就是要守着母妃。
慕容辞去看过她,也劝说了,不过根本没用。
慕容裳清瘦了一圈,小脸苍白,双目红肿,羸弱得一阵风都能把她刮跑。
慕容承怜悯她的孝顺,由着她了。
出殡这日,慕容彧陪着慕容承来送乔妃最后一程——乔妃追封为皇贵妃,以皇贵妃之礼治丧,算是死后哀荣。
毓秀殿张挂着白绫黑幔,宫人披麻戴孝,哀乐回响在每个人的心里,庄严肃穆。
慕容裳一身缟素跪在灵柩前饮泣,若非两个宫女在一旁护着,只怕已经体力不支而昏厥。
慕容彧、慕容承站在一旁观看仪式,慕容辞也穿着孝服主持今日的出殡仪式,那哀乐一声声地敲击心房,心情格外的沉重。
慕容承的眼眸泪光闪闪,不说半个字,只是静静地凝望那灵柩。
慕容彧则是面无表情,只有在目光扫向慕容辞的时候才带一点温度。
沈知言以外臣的身份陪在一旁观礼,其实他不知道为什么殿下要他进宫来看看。
仪式流程走了一遍,午时之前必须出殡,时辰将至,抬灵柩的侍卫正要前去,慕容裳被两个宫女搀扶起来站在旁侧,哭成泪人儿,险些昏厥。忽然,哀乐里响起一道冷冽的喝声:“且慢!”
众人惊诧、不解,循着声音找去,是太子殿下?
慕容彧看向慕容辞,没有半点惊讶,只有了然与宠溺。
“太子,时辰将至,出殡吧。”慕容承的声音格外的苍老沙哑。
“太子哥哥,就让母妃尽快入土为安吧。”慕容裳哭着哀求。
“任何人都可以说这句话,唯独你不可以。”慕容辞挥退那些抬灵柩的侍卫,不容抗拒。
“太子,不要胡闹。”慕容承不悦地沉下脸。
“父皇,儿臣没有胡闹。”慕容辞义正词严道,“乔妃惨死有隐情,儿臣不能明知有隐情却什么都不做。”
“乔妃不是被那个梳头宫女清月害死的吗?”沈知言震惊不已,莫非殿下查到真凶不是清月?
“那宫女在绝笔函里认罪,凶手不是她吗?”慕容彧提出疑问,神色淡淡。
“太子哥哥,出殡时辰已至,还是让母妃尽快入土为安吧。臣妹只想母妃好好地上路。”慕容裳凄惨地哭道。
“你当然想要乔妃尽快入土。”慕容辞的语声含着一丝讥诮,“父皇,那个梳头宫女清月毒害乔妃,是凶手,没有错,不过她只不过是受人指使。”
“你已查知幕后真凶是谁?”慕容承悲痛苍老的眉宇刻满了厉色。
慕容彧扶着他在一张雕椅坐下,挥手让乐工退下,尔后扬声道:“请殿下将查到的真相和盘托出。”
慕容裳跪在慕容承面前,拉着他的袍角,泪水涟涟,神色依依地哀求:“父皇,母妃惨遭宫女毒害,下场凄凉……母妃生前儿臣没有好好尽孝,儿臣只想略尽孝道让母妃入土为安……恳请父皇成全……”
这番哀求,这番可怜,令人动容,天底下的男人见了无不怜惜呵护。
慕容辞清冷道:“皇妹,你是乔妃的亲女儿,你母妃死得不明不白,你这个当女儿的就不想查明真相,为你母妃讨回公道吗?相信乔妃在天有灵,也不想让真凶逍遥法外。”
慕容承拍拍慕容裳冷凉的小手,安慰道:“裳儿,就让太子说个明白,不会耽误多久的。”
她起身站在一旁,依然由宫女搀扶着,没再说什么。
沈知言问道:“殿下说清月受人指使,不知受何人指使?”
慕容彧沉声问道:“殿下为什么断定清月受人指使?她在绝笔函里认了罪,并没有说受人指使。”
“那封绝笔函的确是清月的笔迹,但有古怪。其一,时隔三月,清月为什么直至现在才下毒害死乔妃?她为什么不在一个月前动手?”慕容辞明眸流转,辉光如玉温润。
“或许清月一直在等待良机,或许清月之前没想过要报复乔妃,是近来才有的想法。”沈知言提出疑似合理的解释。
“三个月前,清月刚与情郎分离,又痛失孩儿,是最悲痛、最痛恨乔妃的时候。随着时光的推移,她心里的仇恨会慢慢减轻,但也不可否认,对于某些人来说,这种仇恨刻骨铭心,不会轻易地被时日冲淡。”慕容彧沉沉道。
“其二,清月临死之际写那封绝笔函,是因为备受良心的谴责。乔妃对她那么好,网开一面保住他们一命,她害死乔妃后愧疚懊悔,过不了良心这一关。于是她在这种心情之下写了绝笔函,然而,这封绝笔函不像是她怀着忏悔的心情写的。”慕容辞取出绝笔函递给沈知言,接着道,“这封绝笔函字迹流畅平稳,全无阻滞或匆忙写就之感,因此,本宫觉得这封绝函未必是清月亲手所写,也许是有人模仿她的字迹仿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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