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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话说因被人发现用出千的方式骗钱,云坚被几个男子抓到城西一个小院里痛揍一顿不说,还签下了五百两银子的欠条。
然而为了保住自己的一只手,他还被迫答应要替人干活来自赎右手。
随后,云坚就被人蒙着双眼,捆猪似的,塞进了马车中。颠簸了半日后,再睁眼时,就发现他已经被锁在一个小屋子里。
抬头四处打量了圈,云坚发现这屋子就一扇小窗户,而且那窗户上还糊着黑布,就连紧闭的木门上都挂了层厚布帘子,这样就算有人进出时,他也别想借机看一眼外面的情形。
正当云坚心内忐忑时,木门“嘎吱”一响,随即就看一个大汉拎着个少年进来了。
那少年此刻也被蒙着双眼,捆住了手脚,动弹不得。
那大汉把少年朝床铺上一放,转头盯着云坚看了几眼,那眼神极为不善,仿佛屠户正准备杀猪时,思考从哪儿捅刀子的模样。
当他走到门口时,扭头对屋里两人说了句话:“都老实点,只要听话好好干,就能早点放出去,若是敢惹是生非,哼哼……”
待那人走后,云坚蹑手蹑脚地凑到了对面床边,仔细看那被捆着的少年。
少年似乎感到有人过来了,就小声说了句:“能帮我把这蒙眼的布条摘了吗?”
“行,你等等啊。”做为已经松绑了的“前辈”,云坚伸手帮那少年先把布条摘了。
把那布条去了后,云坚发现,这少年生得挺好,浓眉如刀、眼眸黑亮,此刻他正盯着自己瞧个不停。
“你是为何被他们抓来的?”云坚被看得有点尴尬,开口问到。
“哦,我是欠了他们钱,家里又还不出来,就被抓来干活还债了。我叫重哥,你呢?”孟岚重在床上挪了挪,把手腕活动了下。
“呃,我,你就叫我坚哥就行了。”云坚转了下眼珠,回到。
两人相对有些无言,这时外面进来个有些诡异的男子。只见他面若好女,身如柳条,此刻正掐着个兰花指,捏着嗓子对两个少年说到:“唉,你们两个小子既然来了,就好好学吧,这以后好歹也能多赚点钱,至少不白活一趟啊……”
接着,这位自称是楚三的男子就开始教授些奇怪的东西。例如站着时,不能再像以往那样随意,得挺胸收腹还要轻微地抬臀……
一天下来,两人都挨了不少揍,尤其中饭时,那个重哥由于表现不好还被抓出去抽了一顿。虽然后来他进来时隔着衣服看不出伤势来,但光听他挨打时发出的惨叫声,云坚那比药汤还苦的心情竟然诡异的好了一点。
当然了,如果他知道中饭时分,当他在喝那加了几颗米的稀饭时,隔壁房间里的孟岚重其实是一边鬼嚎鬼叫,一边抓着鸡腿猛啃的话,估计他能把那位重哥给活吃了去。
到了晚餐时,看着端进来的仍是两碗清汤水,云坚终于没忍住,饿地哭了出来。一旁也做出一副苦脸的孟岚重,则扭头把嘴边的笑压了下去。
晚上,孟岚重假装起夜,趁机还吃了顿夜宵,这让云坚第二天醒来时,总觉得自己昨晚似乎做了个香喷喷的美梦。
这憋屈日子还在继续,每天不但要学些变态般的东西,还要照三餐的节奏,时不时挨顿打。当然,饭食也是除了清汤就是寡水,云坚现在就靠着每天晚上使劲回忆以前在家里吃的那些好东西熬日子了。
三天后的傍晚,那个第一天见过的壮汉突然带着个瘦瘦矮矮的男人过来了。
“喏,这就是最近刚得的两个货,都不错,您挑一挑?”壮汉谄媚地笑着对那矮瘦男人说到。
而云坚此刻已经被吓到了,那矮瘦男人的面容仿佛被火烧了般,满脸都是扭曲虬结的疤痕,最让人心惊的是,在这片疤痕中,一对冒着精光的双眼正死死盯着屋中的两个少年。
别选我!别选我!云坚在心中疯狂地祈祷着,也许有什么神仙路过恰好听到了,那矮瘦男子发出一串“桀桀桀”的怪笑后,伸手朝那位重哥一指,接着就听重哥撕心裂肺地哭喊着,被那壮汉抗了出去。
为自己逃过一劫而庆幸不已的云坚,等到他们三人转身出去后,才大口喘息起来。可他刚吸了口气,就见刚才那个丑得吓哭鬼的矮瘦男子突然又从门边探头进来,望着他咧嘴笑了一下,这才放下门帘,关门离开。
“咳咳咳!咳咳!”被吓得差点尿裤的云坚猛地咳了一阵后,哆哆嗦嗦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此时他已经完全忘记了食物的问题,满心都在猜测,那个重哥是被抗出去做什么了?看那狰狞恐怖的男子,莫非是要拉出去宰了?
而此时转到隔壁屋子的三个人,相对看了一会,都无法控制地抖了起来,实在憋不住的孟岚重,用力捂着自己的嘴,发出“噗噗”的闷笑声。
三人无声笑了会,孟岚重对那丑鬼矮子说到:“姐,你怎么把自己整成这副模样的?要是真有妖精,让它见到你,估计都得吓得大喊一声,救命啊,有妖怪!”说完又捂住嘴,笑得双肩直抖。
“切,弄成这模样还不是为了给我们省点事。等明天,一次把他吓住了,也免得我们还要再换花样。”孟岚琥伸手摸摸自己的鬼脸,也有点发毛。
高二狗在一旁开口说到:“咱是不是还要弄点动静出来啊,最好有多惨整多惨,我去弄鸡血去,晚上正好做个烧鸡公。”
“唉,说起这个,为啥还要特意找楚三哥来叫啊,直接我嚎一阵不省事吗?”孟岚重有些不解地问他姐。
孟岚琥给他弟弟一个诡异的眼神,说到:“你叫来叫去都一个调子,就是挨揍挨打的声音。那算不上什么,回头你听楚兄弟叫就知道了。以后你也上点心吧,长一副聪明伶俐俊面孔,肚子里却是个实心笨地瓜,一个人出门估计还赶不上丁小胖有心眼,啧……”
不多时,为这事几天前专门从省府赶来的楚月易到了。在听了孟岚琥的吩咐后,他有点尴尬地看了看旁边瞪着双大眼睛的某个好奇蠢地瓜,咳嗽了声说:“承蒙娘子看得起,楚某人献丑了。”说完,就张嘴叫了起来……
而隔壁屋子里,云坚正在不安地走来走去,突然他听见旁边房间里传出一阵惨叫,那叫声中夹杂着恐惧、哀求、愤怒,让人听着毛骨悚然。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屋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云坚此刻已经全身上下都被冷汗浸透了。
这时,他已经模模糊糊地知道,隔壁发生了什么。
可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有一日会落入卖身的火坑里,这一旦进去了,再出来还能有什么好吗?
云坚在这边绝望恐惧地快要崩溃了,而隔壁屋里,孟岚琥和楚月易则忙着给有些被吓傻了的某人化妆打扮。
“姐,我腿软。”蠢弟弟心里充满阴影。
孟岚琥看着不争气的家伙,一瞪眼说:“赶紧的,你就保持个半死不活,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好死不如赖活着的状态,进去怎么惨怎么叫,不要说话,也别理他,自己发会疯就得了。”
楚月易无语地看着这俩姐弟,感到自己可能太老了……
深夜,云坚听到房门被人推开了,黑暗中,仿佛是之前那个壮汉又抗着重哥走了进来。
对面床铺上传来一声闷响,那壮汉仿佛抛尸般把重哥丢到了床上,接着就离开了。
等了一会,云坚摸索着,下了床。他想看看,重哥到底怎么了。
可没等他走过去,就听对面床上传来压抑地哭嚎声。那哭声极其可怕,时高时低,凄厉中带着疯狂。
云坚刚听了会,就觉得一阵尿意盎然,夹着腿溜到自己床后,对着恭桶准备放水。
可就在这时,隔壁的哭声突然变成惨笑,惨笑又夹着惨叫,吓得云坚打了个哆嗦,那尿意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折腾了半天,云坚终于点亮了油灯,凑到重哥床前探看。
就见到那人趴在床上,抖个不停。忽然,云坚两眼瞳孔猛地一缩,他看到那重哥的外袍下露出的长裤上渗出殷红地血迹,甚至顺着裤腿还有不少滴落在了床边。
本来就很怂的某人,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抱着油灯“噔噔噔”朝后连退几步,接着把那灯往桌上一放,两步就蹿回到自己床上。
这一夜,云坚在噩梦中反复煎熬,耳边仿佛听到那重哥惨叫狂笑哭嚎了一整夜。然而让他绝望的是,第二天大清早,那个重哥就因病重被带出去了,几天后,壮汉来送饭时,无意中说漏了一句:“你运气不错啊,不像之前那个遇上了猛鬼脸,一晚上就死……咳咳,快吃吧。”
云坚确定他听到的是个死字,死了?死了!!
这个消息几乎让他脆弱的神经彻底崩溃,中饭晚饭他再没吃进去过一颗米。
“孟娘子,我看行了。”高二狗看了云坚的状况后,对孟岚琥说到。
“嗯,那好,明天晚上最后来一次,就该我相公和主簿来救人了。”某个鬼脸兄点点头,离开了。
第二天晚饭时,云坚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忽然他听到了一个恐怖的笑声。
没错,他记得,就是那个“猛鬼脸”,只有他会发出“桀桀桀”这么可怕的笑声。
想到这里,云坚突然全身僵硬起来。他记得同屋的重哥就是因为被那鬼脸看上,一个晚上就丢了小命。
如今这房里只剩下他自己,那鬼脸上次走时就对他的美色垂涎三尺,今天肯定是逃不过去了。
云坚他在心里疯狂地喊着,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不想卖身,我不想被活活叉死啊!!
可惜,他的房门还是被打开了,那个壮汉又讨好地带着猛鬼脸进来了。
云坚拼命地缩在床角,他浑身颤抖地感到自己就快死了。也许正是因为他处在被自己吓死的边缘,不知不觉中,竟然回想起他活着的这十六年来。
父母的宠爱,兄姐的包容,衣食无忧的生活,这些以前毫不在意的东西,此刻却成了他最后的珍宝。已经哭得满脸是泪的云坚,喃喃自语到:“娘、大哥、二姐、三哥、四姐,我要死了,我好想你们啊,你们怎么不来救救我啊?救救我吧,我还不想死啊,我会听话,以后都会好好听话的,来救救我吧,求求你们了!呜呜呜……”
他哭得泪眼迷蒙,没发现对面的猛鬼脸朝壮汉使了个眼色,那壮汉点点头,嘴里说着:“这屋里也没别人,您请自便,自便。”接着就退了出去。
孟岚琥摆出狰狞地表情,一步一步接近那倒霉催的云坚。
要不是两天来都水米未进,云坚此刻定然是要好好尿一场的,近距离观赏鬼脸实在是太恐怖太恐怖了!!
一直等孟岚琥走到了床边,本来早就该冲进来的某两位仁兄却迟迟不见动静。
这下狰狞地鬼脸露出了一丝丝地尴尬,孟岚琥心里忍不住骂道:“两个混蛋,怎么还不进来,难道老娘真的要扑上去把这埋汰小崽子怎么样吗?哼,再不进来,我就……”她还没想完,木门就“哐当”一声,被人猛地一脚踹开了。
听到了动静,本来哭得眼泪巴沙的云坚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去。
这一看,他仿佛见到了佛祖真身,又似乎看到了神明下凡!
他那“高大伟岸”的三哥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随后,他只记得,屋里发生了一阵混乱。当他再缓过神来时,屋子中已经分了两派,围绕着他这个大宝贝,展开了激烈的谈判。
“五百两太多了,能否容我们一段时间,让我们先把人接回去,等钱一凑齐,立马给你送来。”这是他“护弟心切”的好三哥在说话。
“这不合规矩,而且,他除了欠我们五百两外,还有一条胳膊!”那壮汉摇摇头,不同意云黎的提议。
“一条胳膊?你们赌钱就算了,可这样随意伤人是犯法的,我们是可以抓你们去坐牢的。”这是企图帮忙的县丞哥哥,云坚看着泰蔼鑫为自己说话,心中决定以后见到了一定要特别尊重这位好大哥。
“谁说我们是随意伤人了,你看,这是他自己签字画押的供词,是他先出老千骗钱,我们才按规矩要他一条胳膊的。再说,现在也没砍掉他手啊,这不正准备让他干活还债吗?”壮汉找出那份供词,在云黎两人面前晃了一晃。
云坚一听要“干活”还债,立刻尖叫起来:“三哥救我!我不要在这里干活,这里是卖屁股的地方,前几天才被叉死了一个!三哥救我啊!出去以后,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我不要在这里被叉死,呜呜呜……”
门外,孟岚重撅着嘴小声嘟囔到:“你丫才被叉死了,个小王八蛋东西!”
经过一番艰苦卓绝地拉锯战,最后,终于商量出一个折中的法子。
五百两欠银,最后减少成三百两。云家先还二百两,当然这是看在主簿和县丞作保的面子上同意的。剩下一百两则由云坚在五年内归还,可分次归还,也可最后一起归还。
而胳膊那帐,则换了一个正常的方式自赎。这方式是由云主簿提出来的,他建议就把云坚安排到布匹店干一年伙计,这一年的工钱都直接交给壮汉这伙人,算是自赎胳膊钱。
那壮汉不太满意,不过想来有那几百两银子的大头,这点就算了吧,总不好把两位官老爷逼急了哇。
云坚一看那人点头同意了,欢喜地差点没晕过去。
他猛地跳起来,朝他那可敬可爱的三哥扑了过去,嘴里还哭嚎着:“三哥,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呜呜呜,我都快要死掉了,三哥,哇啊~”
哭得昏头昏脑的云坚出门就直接被送上了马车,颠簸了半日后,终于回到了夏麻县的主簿家中。
而此刻,见到小儿子平安归来的云大娘也激动地放声大哭起来,“我可怜的乖五儿啊……”一旁的主簿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略安慰了下这两位后,云黎就皱眉对云大娘说到:“娘,弟弟欠了人五百两银子的赌债,我好说歹说,人家看在我面子上,才答应不算利息,但要先还二白两。唉,我这些年也攒了些钱,可只有一百多点……”
“娘,把我的银子都给三哥,快,不然那些人不会罢休,还会来抓我的,赶紧把钱都给他们。”云坚一听到赌债,立马就被刺激到了,一个蹦高揪着他母亲的袖子急忙忙地说着。
“好好好,别怕啊,乖五儿,别怕,娘这就给你拿去,咱把他们立刻就打发走。”云大娘吸了口气,看了眼三儿子,才转身去屋里拿钱了。
就这样,经过了“卖身还赌债”风波后,云坚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第一个变化就是,他变成了个穷光蛋!当初爹给的分家钱以及后来陆陆续续又存的,一共一百三十六两银子都给了云黎去还债了。
第二个变化则是,他开始老老实实地去牛梧笛开的布匹店里当伙计去了。
当然最大的变化则是,以前无论哪个兄弟姐妹的话都听不进去的云坚,开始对他三哥言听计从了。他三哥的话比那圣旨还好使,连娘亲都排到后面去了。
不过,你要以为这样就算完事了,那就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