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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十八颗佛珠已经收回了十七颗了,最后一颗几经辗转反侧,落在了长乐公主的手上。她每年都要举办春茗,遍邀长安城中的贵女,今年这佛珠便是彩头,会赠送给当日最出彩的小娘子。”
贺知春已经被崔九生动的描述震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就知道,天虚省就没有一个寻常人类。
就连看起来最像世外高人的老道士和老和尚,都不例外。难怪大庆的平民百姓,只知道三省六部,压根儿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妖魔鬼怪云集的第四省。
换作她是圣人,也不想让人知道!
两人边说边走,崔九见四下里无人,抬起手来揉了揉贺知春紧皱的眉心,他的眼中带着担忧,极尽温柔,与平常那张狂的模样截然不同。
瞧得贺知春整个人都恍惚了起来。
她好像自己又回到了上辈子,眼前站着的是那个眸中只有她一人的崔景行。
“阿俏不用担心帖子的事,晋阳心胸狭窄,她铁定要借着宴会报复回来,估摸你回去府上,便能瞧见帖子了。毓敏也会去,届时若是有不知晓的,你便问她。某就在外院,一有响动,便会来救你的。”。
“嗯,好歹我也跟着你曾祖学了三载,还震不住一群小娘子么?”
崔九一想到老道士当年风流满长安,突然有些惊疑起来,阿俏到底学了些啥啊?
“某怎能不信阿俏,阿俏在某心中,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娘子。秋娘的事,非你我所能左右,你还是莫要胡思乱想了。已经好好的过了十二年,总能有下一个十二年。”
“谢谢你,崔九。”贺知春说着,一直紧紧抓着自己衣角的手终于松弛了下来。
“今日瞧见智远大师,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好似在哪里瞧见过似的。”她说着,拐着弯儿说旁的事情去了,崔九的忧心她都瞧在眼中了,怎能置之不理?
虽然有些弱小又鲁莽,但她却不是喜欢沉溺在绝望中的人,她总是可以在最难的时候,找到人生的乐趣,然后好好的继续下去。
不然的话,上辈子她也不会那么多年,都在崔家好好的活着了。
崔九果然松了口气,回道:“应当不会吧,近年来大师都没有迈出长安城一步,更不用说去岳州了。”
贺知春这辈子还是首次来长安,怎么可能见过智远大师呢?
贺知春一时想不起,脑海中的那根弦像是断了一般,怎么接都接不起来。
一直走到了临近门口处,贺知春想着要同师父告辞,这才发现这里的奇人异士,都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
“走吧,去知味记用过晚食再说,一会儿某送你回府。虽然今日是元宵节次日,亦不宵禁,但还是早些回去歇着。”
贺知春点了点头,“二哥正好在那儿,一会儿我同着他回去便是了。”。
到了门口,青梨和白荇正在门房里烤着炭火,一见阿俏出来了,赶忙替她围上了幂幕,又塞过来了暖哄哄的暖手炉。
马车一路缓行,不多时便入了西市。
长安城里东西市集均是人流如织,大老远的便能瞧见知味记气派的酒楼,因为还没有开张,匾额尚未挂上,去在门侧撩起了酒幡,上头用隶书写着大大的“烈焰酒”。
而那酒楼门口,正有一群人排着长队等着预订烈焰酒,这酒经过昨夜里一通火烧,已经闻名长安。
据说崔御史送李卫公都送的烈焰酒,李卫公还直夸好呢!这等传奇的酒,他们怎么能不跟风尝上一尝?
而排队的人还一点儿都不无聊,他们正一边嗑着瓜子儿,一边好奇的看着酒博士给展示岳州被炉的玄妙之处。
贺知春陡然想起阮麽麽当初说的话,她就知道,贺知礼是一文钱都不会放过的,眼见都要开春了,他还在抓紧最后的机会卖被炉。
贺知礼一见二人来了,忙不迭的走了过来,担忧的问道:“阿俏脸色不好,可是累了?去雅室里歇上一歇,待二哥忙完这阵子,便送你回去。”
贺知春强打了精神,笑了笑,“二哥尽管忙,师祖给布置了新的功课,正要向崔九哥讨教呢。”
贺知礼原本想要横崔九,却想起自己这个县公的爵位还有崔九的一份功劳,总不能过了河立马拆桥吧?
于是又将横了一半的眼给收了回来,“小子不要动手动脚,动嘴也不行……正好你来了,替我们尝尝新出锅的羊蝎子,看对不对北地人的口味。”
崔九呵呵一笑,“二哥说的哪里话,阿俏是某的天呐,某事事听她的,岂敢乱来!知味记在长安是以羊为主菜式么?”
贺知礼一梗,这人不要脸真是天下无敌。
“以鲜为主!鱼同羊一块儿,可不就鲜美了么?而且还要新出的酿糟鹅,你也来试上一试。”
贺知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总觉得贺知礼对崔九与以前大不相同了。
三人进了雅室,与南地已经开始风行高脚桌椅不同,北地依旧是矮案草席,上头放着麻布绣花的蒲团,格外的雅致。
室内的装饰并不算多,墙上挂着梅兰竹菊四君子,而在窗台前放着一只素净的岳州青瓷瓶,里头斜斜的插着几只花。
在墙角处,放着一站仕女挑花青铜灯。
长长的条案之上,已经摆满了一碟一碟的吃食,三人已经破位熟知,说起来岳州第一家知味记的酒楼开张之前,便是他们三人一道儿试菜的。
崔九对贺家人,除了阿俏,也就同贺知礼最是谈得来,一时之间,三人倒是融洽的得,连连的挑出来好几处不满意的地方,直说得掌勺的厨子额头冒汗。
三人这一吃就吃到了天色擦黑,崔九见贺知春已经面有疲态,连忙起身告辞,“二哥快些送阿俏回去吧,都忙了一整日了。”
贺知礼瞧着也是心疼,摸了摸贺知春的脑袋,“都怪二哥一忙就给忘了。阿俏年纪小,该歇了。阿爹回家没有见着阿俏,该恼了。那小九你也回去吧,饮了酒就别骑马了,让墨竹赶车。”
崔九点了点头,起身告辞,“二哥留步,某先走了。”
贺知礼兄妹送完崔九,也齐齐的上了马车。
待贺知春刚刚做好,贺知礼便在她耳旁悄声问道:“阿俏今日烦忧,可是大师说了有关秋娘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