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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里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街边一家便利店,感应门滑开,老赵与小王各自拎着一袋零食饮料,从门里晃出。
“……这叫什么事儿呀?”买了东西,不紧不慢地往警局方向走,老赵郁闷地吐口气,“调到专案组,曹队那边把咱两当临时工了?沏茶、扫地、倒垃圾……”
“是把咱两当跑腿的使唤。”小王拆开了饼干盒的包装,嚼着苏打饼干,心挺宽的,自得其乐:“出来跑跑腿也挺好,总比闷在警局啥事也干不了的强。”
“还是梁队人好,从不亏待手下。”老赵不禁怀念起在刑侦支队的日子。
“那是!”小王点头附和,“亲妈和后妈的区别,咋么跑错地儿了,亲妈家里不待,跑后妈家里受气。”
“再不顶事,也给咱派个盯梢的活呐,老这么闲着有啥意思?”老赵抢了饼干,往嘴里塞,牙齿咬得“咯吱”响,火气挺大。
“诶,听说了没——”小王拧开饮料瓶盖,喝了一口,“曹队派了小唐去学校那边盯梢,出师不利,昨晚被困在教学楼七楼男厕里,没能把人盯住。”
“兔子脱笼了?”老赵吃惊:曹队料定陈星这几天会扮乖,乖兔子一样缩在笼子里不出来,难不成……曹队误判,陈星从学校里开溜了?
小王摇摇头,“校区外围也有便衣蹲守,兔子脱笼也甩不掉尾巴,小唐回了一趟警局,不又出去盯了嘛。”
忽然“哎呀”一声,他停顿了脚步,低头看拎在手里的袋子:“糟了,办公室里还有七个人,熬夜上火,凉茶饮料少买一罐!老赵你先回去,我自个去买。”
小王匆忙往回跑,奔向便利店。
“这、这在曹队那里才待了几天?就学小唐那样,毛毛躁躁的。”老赵嘀咕一句,拎着塑料袋,穿过马路,慢腾腾地走。
拐个弯就快到警局门口。
偏偏就在拐弯口,冷不丁撞了个人。
那人疾步冲出,刚要拐弯的老赵来不及避让,迎面撞个正着,“哎哟”痛呼,老赵捂住鼻梁发牢骚骂人走路不长眼,撞他的人,倏地闪身绕到他背后,一把勒住他的脖子,捂住了他的嘴巴,猛力将他拖进角落。
恰是冷僻的监控死角。
嘴里发出“唔唔”声,老赵拼命挣扎,一袋零食散落在地上,腾出手往后插向歹徒的眼睛,不料,对方也懂得擒拿术,很巧妙地抵挡攻击,就在警局门口不远处,将老赵这名刑警给制伏了。
“唔唔唔……”老赵羞愤难当,又惊又怒。
忽然,一口气呵到他耳朵上,光天化日绑架警察的“歹徒”凑在他耳边,笑嘻嘻的:“赵赵,你这才离开我几天?又偷懒了吧?骨架子都松散了,来,我帮你好好敲敲筋骨紧紧皮肉。”
赵赵?!一听这称呼,鸡皮疙瘩掉一地,老赵眼前顿时浮现一张不正经的、撇嘴歪笑着的……逗比脸!
“唔……梁、梁队……”好不容易挣脱出来,老赵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喘大气,抖手指向“施暴歹徒”,骂也不是、气也不是,苦笑一声:“梁队,你这闹的又是哪一出?”
掀开兜帽,梁剑露了脸,蹲在老赵面前,掏出手机将储存的一张照片清晰放大,凑过去让他瞧仔细:“照片里的人,还认得不?”
老赵一看,吓了一跳:“这、这是人是鬼?”
手机上那张照片里的人,穿着病号服,剃光了头发,瘦骨嶙峋,双颊凹陷,嘴唇外翻,露出白森森两排牙齿,浑浊的眼珠子里迸射出一种疯狂的欲望,野兽般的凶狠,面容狰狞,模样可怖,看起来不像正常人。
尤其让人触目惊心的,是照片里这个不人不鬼的家伙,暴露在衣服外面的脖子、胳膊、双手,粗糙变硬的皮肤,肤色发黑,并且长出一层黑色的细细绒毛。
“万圣节?特化师?伏地魔?”老赵瞎猜,就是猜不到照片里的……人?是谁。“我应当认得他吗?”
“这个人你我都见过。”梁剑盯着手机屏,刚收到精神卫生中心发来的照片及消息时,他也几乎认不出照片里的人了,“东阳路立交桥下,捡破烂的老头儿收留过的那个查不到身份的流浪汉,当初那老头误将他认作冯嘉成,向警方举报,咱们去的时候,那个流浪汉被狗链子拴着……”
“是他?!”老赵登时想起:东阳路立交桥下,一个捡破烂的老头儿在干涸的河床上,搭起了简易窝棚。桥墩阴影里,狗链子拴着个人,破破烂烂的衣衫,蓬头垢面,蜷缩着身子,脏乱的头发下闪烁的目光,在见到生人时,龇牙咧嘴,目透凶光,宛如一头被激怒的凶兽,喉咙里闷着低嗥……
“一个大雨天,他一个人跑到桥下面,躲到我的窝棚里,赶都赶不走。他说自己有病,非要我拿狗链子栓牢他,我看他可怜,也会给他喂点吃的,可他病得越来越重,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见了我也想咬,饭也不肯吃,光想吃肉,而且是生肉,屠宰场里刚宰杀下来的带血的生肉!”捡破烂的老头儿当时说的话,清晰在耳,梁剑与老赵却几乎认不出照片里那个可怜生病的流浪汉了。
“病情加重了?”老赵越看照片里的人,越觉得午夜恐怖鬼片里最适宜扮演凶煞角色的人,非他莫属,“身上怎么还长黑毛了?”
“这人连身份都查不到。”警方查过,一无所获。梁剑很是头疼,“几天前,他从精神卫生中心病房里逃出去了。”
院方聘用的护工失职,没能照看好,病人逃走后,还隐瞒了几天,瞒不过去了,才向警方求助。
“院方给我发了这条信息,你让局里的同事帮忙留意一下。”梁剑将照片传到老赵手机上,老赵手里擎着手机,心里发毛:“让这疯子溜出去,就没人遭殃?”
感染狂犬病的疯狗,溜到大街上,一群人得遭殃,这疯子的病情更是厉害,连狗链子拴着都不保险,放任精神病患流落在外,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受惊的群众来报案?
“到现在还找不到人。”说来也奇怪,院方及警方都在找的人,也会凭空消失,这让梁剑想到了一个人:“冯嘉成!你觉不觉得,这两个人很像?”
一个身份不明的流浪汉,一个身家近百亿的富豪,发病症状类似,走失后,同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世上有这么巧合的事?
“放心吧梁队,我会让大伙儿留意,找找这个人。”老赵也觉得这事挺蹊跷的,“还有冯嘉成!”到现在都没把人找回来,十有八九凶多吉少。
梁剑收起手机,“上午我刚去过中环派出所,找过所长老李。”
“找李所长?”老赵一愣,而后反应过来:以精神卫生中心为圆规的圆心点,向外半径画圆的辐射区域,囊括了中环南路一带,辖区派出所与警务站联动,找人,效率更高。
“老李顺口问了我一件事。”停职、内部调查期间,梁剑本应当老老实实呆在家里,闲事不管饭吃三碗,可他这性子,天天想着抓罪犯,哪能闲得住,这不,来警局周遭晃悠,好不容易兜着了老赵,这就把人堵在角落,套取情报:“他说前阵子去探望过陆景文的双亲,还有襁褓里的孩子……”当初廊桥救下那对父子,老陆夫妻对老李他们心怀感激,见老所长亲自来探望,痛失爱子的老陆夫妻抱着孙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数落媳妇的不是,“陆景文的父母交给老李一样东西,说是他们儿子临死前留下的。”
欲跳桥轻生的陆景文,被救下之后,从派出所出来,抱着儿子直接去了父母家,把儿子托付给二老照顾,还留下了一样东西:塑料袋装着的几盒药片,以及一只用包药的纸折叠而成的千纸鹤。
“陆景文长期服用抗抑郁类药物,精神状态很不好。”梁剑说,“老李看过,千纸鹤上面有字,有陆景文亲笔写的一句话‘如果婚姻是坟墓,我愿与她长眠在墓中,让地狱的火焰,将我两今生的爱恨嗔痴,焚烧殆尽’听来很像遗言,老李将它当做重要证据线索,转交给了老邓那组。”
“赵赵,拜托你件事,帮我从曹队那里找到那只千纸鹤,拍个照片传给我。”
梁剑这么一说,老赵敏感地意识到:如果陆景文真的留下过那份遗书,那么曙光小区5号楼1单元301室可燃气体爆炸引发的夫妻命案,就有可能是一心求死的陆景文所为,作为妻子的马雨忻,被轻生意念强烈、对她由爱生恨的丈夫,拖着一起送命。
马、陆夫妻命案,警方曾有无数种推测,更有证据指向窃取疫苗的嫌犯张天旭。
可……
真相到底为何?
地狱火焰……燃烧殆尽……
老赵喃喃:“梁队,你还想插手调查这案子?可你目前的处境……唉,真不是我不想帮你,曹队那边的物证柜还是我给整理过的,压根就没有你说的那只包药纸折叠的千纸鹤。”
中环派出所所长老李亲手转交的证物,曹队那边居然没有?
梁剑又想到小唐背地里打的小报告,控诉老邓查案时,许多物证消失不见!
老邓……
“对了,还有一件事——”老赵左右张望,确定这个角落安全,压着嗓门向梁队透露了一个情报:“我在曹队那边听到个消息,咱们之前抓的那个金盾安保公司的内贼,叫王弘亮的,被曹队移交给别的部门了。”
什么?!梁剑一怔:“移交?”
“商业罪案调查科。”老赵说,“王弘亮行贿、非法牟利,医院那边采购药品的药剂师,投案自首了,亲口承认二人私下的交易,收购的药品,拿的回扣,都交代的一清二楚。”
“安保公司副经理,推销药品?”梁剑一直认为:王弘亮在撒谎,在隐瞒事实真相。可医院那边,还真就有人跳出来承认,证实了王弘亮所言非虚。
案件性质转变,嫌犯被转移到其他部门继续调查,调查的方向肯定不在疫苗失窃这宗案子上。
“王弘亮秘密联系,约定在医院碰头的人,是那个药剂师?”让梁剑他们在医院周边苦守,一直没有露面的那个神秘接头人,显得非常谨慎小心,又怎会突然之间主动露脸来警局自首?
“王弘亮拨的那个手机号,查过,通话记录只有两次,都是王弘亮的来电记录。”
手机登记的户主,是一个遗失身份证的人,查不到真正使用人,手机又处在关机状态,之前也只有两次通话记录。
滴水不漏。
老赵又说:“药剂师交代,那部手机被他弄丢了,找不着了。”
丢了?!梁剑更觉可疑。
药剂师要是带来了那部手机,即便他不是那个神秘接头人,也肯定接触过那人,可眼下,药剂师连那部手机都拿不出来……
“曹队要零口供定案。”看向梁队,老赵犹疑地问,“张天旭的话可信吗?监控证据都明摆着,我觉得他很难脱罪。”
“药剂师……”梁剑的直观感觉:那部手机的拥有者,那个神秘接头人,心思缜密,深藏不露,绝不简单!
如果药剂师只是个幌子,那么……
“那人会不会还躲在医院里?”敌暗我明,梁剑越发觉得:想要查清这件事,就必须去一趟医院。
在暗中,秘密调查。